三月里,天亮的越来越早。红良醒的早,准备众人的早饭,熬粥、又扔进去十个鸡蛋,用玉米面和着青菜碎捏了几十个小菜团,一并上锅蒸上。
不大一会,红瑶从楼上下来走到灶房里来,“妹夫昨夜未回吗?”
“没有,你怎么起来这般早,早饭还要好一会儿呢。”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哪里闲得住呢。吃完早饭,我陪你去医馆看看吧。”
“多谢瑶姐啦!”
孩子们都起来了,洪玉还似没睡醒的样子,“唔,好困。”
“谁知道你昨晚干了些什么,屋里烛火一直没熄。”
一并还有两份食盒给陶晨和洪玉,两人接过之后结伴上学去了。
用过早饭后,红瑶嘱咐洪珍看好妹妹,锁好门不要外出;又将早就留好的粥和鸡蛋盛进砂锅,还带了剩下的菜团放进食盒中。
红瑶与红良一同到了济善堂后堂,刚巧遇见洪立出去。
“娘子!大奶奶。”洪立原要迎上来,看见红瑶后匆忙停住,施礼之后才上前。
红瑶也不与洪立再计较称呼的问题,“妹夫,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趁着西街摊子都出了,我去买些早饭。”
红良把手里的食盒给他看了看,“不用了,我都熬好白米粥了,冯婆婆的情况如何?”
“昨夜已经醒过来了,休息一晚上,刚刚才醒。”
“一看你就整晚没睡,珍儿和珮儿被留在家里了,我和瑶姐就是来替你的,用完早饭你就先回去吧。”
“娘子,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红瑶打断“既然冯婆婆已经醒过来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养着呗,再说冯柳也在,我俩也能陪着做点事。”
“如此,多谢大、多谢瑶姐了。”
三人一同进去后堂诊室,冯柳已经伺候冯婆婆洗漱好了,现在正在喂水喝。娘俩发现三人后,洪立站在红良旁边道,“婆婆,这位是我娘子,之前说要给你见见的。”
红良把食盒放在桌上,走上前问候道“婆婆安好!”
冯婆婆看着她恬静内敛,欣慰道,“立哥儿夫人好,有您是他的福气。”
“这位是我娘子的姐姐。”
红瑶也走到红良旁边,“冯婆婆大安!”
冯婆婆见红瑶穿着规整典雅、配饰齐全、气质高贵,便知道这位夫人不凡,颤颤巍巍起身道“托您的福,从阎王爷殿前转一圈又回来了。”
红瑶把桌上的食盒打开,“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这妹子一大早起来熬得粥,现下还热乎呢,婆婆您趁热吃,吃好了再吃药,身体好的才快。”红良拿出碗筷,快速舀了三碗粥,每个碗上还留了个鸡蛋。
“多谢奶奶特意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以后您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就是。”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红瑶与红良起身去大堂找到吴郎中,因此次的药材用的多且贵些,交了一贯宝钞的诊金药费,又询问了冯婆婆的病情。
“积劳成疾又急火攻心,能挺过来也不容易的,要是想恢复这首要的就是不能忧心...”
待到洪立用完早饭回去后,红瑶跟红良才进入后堂,大门开着通风屋内空气正好。
冯婆婆坐起身,又福了福行个半礼,开口道“之前还没正式见过奶奶,如今亲眼见着了,我欢喜的很。还有立哥儿的媳妇,原本见一面该是天大的喜事,可我这老身板是不中用了。”说完便告罪拭泪。
红良欲上前扶她,被红瑶轻轻拉住了。“婆婆这是说的哪里话,谁家还没个难过的时候,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冯婆婆听弦而知雅意,支走冯柳,“柳儿去煎药吧。”
“我们乡下泥腿子这些个事儿在您眼里不过是小娃娃过家家,这次多亏了立哥儿和夫人,我这条老命还能活着呀。”冯婆婆越说越伤心。
“哎呦,婆婆,谁家还没个伤心事呢,全都靠心里看开了才好,不然我也只怕是要伤心死了。”
“奶奶这样金贵的人伤心,那一定是天大的事了。但是看您现在豁达极了,天大的事也不作数了。”
“婆婆,您的年岁在这里,只怕有些事我还没有您明白罢了。”
“我就是占了个老字,奶奶您才是见多识广,也不怕您笑,目前这情形求您给指一条明路,我们全家一定记得奶奶的恩德。”
红瑶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眼旁边坐着的红良,“婆婆您是洪立的干娘,我又是洪立的姐姐,也算是亲戚了,有事求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自己尚也困顿,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奶奶这样聪慧的人,一时的困顿也是为以后的发达准备的,奶奶若是有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那好吧,我就随便说说,婆婆随便听听。婆婆亲家若是想要分家,那不如借此机会分掉好了。”话音未落冯婆婆便担心起来,红瑶向来善于观人,“婆婆也别担心,这该分的钱一定一分不落的到您女儿家里,等到分完家了,您就一大家子搬到县上来吧。”
冯婆婆乍然一听便心惊极了,原本想有靠山之后留在村里的日子能好过些,谁承想一竿子打到了县里,“这,搬到县里?我的奶奶呦,不怕您笑话,我们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指的这条路缘由有三,一则是田地之事,对乡屯里的人来说务农是要紧大事,可婆婆家里又无田地,将来女婿分家能不能分到还得另说,且你们人丁不旺,务农只能是下下之选。二则是生活之事,乡下也是租房,县里也是租房,虽说县上花销贵些,但随处找个活计也能供着花销,就像您之前做的手艺活,比您在乡下时肯定是只多不少。婆婆的女儿家逢变故,女婿的腿脚是一大笔开销,若能搬到县里好好医治,肯定比乡下好些。左不过是得辛苦勤劳些,不然从哪里赚银子呢。三则洪立一家也在县上,彼此也算能有个照应。”
冯婆婆被说的动心了,“奶奶真乃神人!年纪这样小,看的却比我们都长远的多,可这户籍的事儿?当初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落的,要走可不容易。”
“这事不相干,我们一家的户籍是暂挂在临水的,若您搬到县里,不如也登记暂住,交点银子也就完了,若说村里不让走,不过是要点银钱的说辞罢了。”
冯婆婆见红瑶万事不挂心,料想这位奶奶是衣食无忧的主,可实际的难处她却知道,“奶奶不知,我们一家还哪有银子啊?”
红瑶略笑了笑,“既然您是洪立的婆婆,银子的事儿他自然会给您想办法的。”
“我哪还有脸麻烦他,本来我受托应该照顾他,反倒换他卖命照顾我了。”
红瑶没当回事道“互相照顾嘛。”
但红良却存了心,心想不知是不是夫君的亲生父母托付给冯婆婆,也不知亲生父母是否健在。
“现如今婆婆您该好好养病,身子骨好些了再回去。”
“谢奶奶的关心,不过我多在这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这钱将来肯定是要还的,万万不能让大家再破费。”
红瑶见冯婆婆为人处世分寸极佳,不由得跟她多说了几句,她再三劝说,婆婆也只道今儿就回家,拿些药回去就行,红瑶也不便再规劝。
不多时冯柳拿着煎好的药进来,冯婆婆喝了药后就要走,被红良劝住了“您先跟我们回去,等到洪立收拾好赶马车送您回去吧。”
从济善堂到西街铺子,不过二里路,四人慢慢走不出一会儿便到了。
走进铺子,临门右面摆着一处柜台,左面靠墙摆了木柜架子,下层木柜有两尺高,上层像是摆酒的五层架子,柜台再向里是一些座椅板凳。从后门出来是一处院子,正中间栽种一棵柿子树,约么已有几年了,四周的竹篱笆围成一圈,旁边是铺好的一圈青石板路,在边边角角处栽种着略略修剪的花植,虽还未绽放,但已能想象到花开时节的芬芳了。
冯柳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院子,村里的院子都要种菜养鸡鸭,她在家收拾的再勤快,也赶不急婆家一家人折腾一回。
绕过柿子树走出院子就能看到二层主屋,走上台阶上去是主屋门前的门廊;门廊的外栏杆后栽种着梅、杏、桃树,修剪地十分低矮,房舍规整、南北通透,微风拂过带着三月的暖意。
红瑶拉着冯婆婆,“婆婆,您先与我进屋去吧。我们也是才搬来不久,好多东西还没有置办收拾,您老别见怪。”
冯婆婆只得和红瑶一起进了门厅,只见正厅向南摆放着主桌圈椅,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并一套青瓷茶具,墙上挂着山水花鸟的图画,主桌下行两边各摆放次桌客椅。
“婆婆,您坐吧。”红瑶引着冯婆婆坐到客椅上,随后拉着红良一起分坐在左右主座,冯柳正打算坐在冯婆婆下处,门外传来孩童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