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瑶带着洪珍和洪珮用线穿珠子玩,眼瞧着太阳快下山了,她跟姑娘们说:“按理说头午出发,顺利的话午时末便到了,难不成他们还要在那吃晚饭的吗?”
洪珍默默不语,洪珮却说“娘亲没说吃饭,唔,姨妈,咱们吃饭吧。”
“哎呦,珮儿饿了是不是,姨妈这有买来剩下的点心,你先垫一垫肚子,咱们等爹娘回来再开饭吧。”
“给会飞的神仙姐姐吃。”“哪有神仙啊,珮儿快吃吧。”
旁边的朱珮已经麻木了:我不是在带孩子,我是在坐牢。
又等了一段时间,陶晨与洪玉下学回来,还是没见红良她们赶车回来。
见此情形,红瑶只好给陶晨一些铜板,让他去西街包子铺买两屉包子。
“我去再买些鱼丸汤。”洪玉抬脚刚要追着陶晨出去,就被红瑶按住,“那么近他一个人就能买好,玉儿得去把蜡烛点起来。”
“放心吧,我会给你买鱼丸汤的。”陶晨说完便走了。
蜡烛、油灯尽数点起,前屋门面里也点起油灯,陶晨带着包子回来,后面还跟着做熏鱼的老李叔,带着一砂锅的鱼丸汤。
“李叔就放在这吧,砂锅明早我上学时带过去。”陶晨指了指柜台。
“好咧,小陶,那我就先走啦。”
陶晨等他走后便把大门掩住,一转头突然看见洪玉站在柜台里,吓了一跳,“你这小子骇死我了!”说罢绕过柜台一把逮住洪玉,把他锢在怀里,右手臂钳着他的脖子,左手使劲搓他的脑袋直到变成鸡窝头,“我看你敢不敢再吓我!”
“好哥哥!好哥哥!放过我吧。”洪玉使劲折腾也没逃出去,有点郁闷道,“你就是比我年长一岁,仗着比我高一点而已,等我长大了。”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长大了也是我弟弟。”
红瑶带着洪珍洪珮从后门进来就看见他们还在推搡,“你们尽管折腾去,我和小妹妹们可要开饭了啊。”
两人瞬间分开,洪玉头上的角髻早就散了,“你们俩重新梳洗好才能过来用饭。”说罢,红瑶端起砂锅就走了,洪珍拿起柜台上裹好的包子,牵起洪珮也跟着走了。
“知道了,姨妈。”
众人用过饭后,眼瞧着天快黑了,洪珮坐不住了“我要找娘亲。”
“珮儿乖,到姨妈这儿来,娘亲就快回来了。”
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在前面等候的洪玉给开了门,只见红良一人。
“娘亲,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爹去哪了?”
“在医馆了,我先回来看看,你们晚饭可用了吗?”
“已经吃过了,娘亲用晚饭了没?还给你和爹爹留了包子。”
“好,先生留的功课你可都完成了吗?”
“已经背会了。”
“那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红瑶抱着洪珮在门厅等候着,见红良一脸疲惫地进了屋,“怎么了这是?”
“快别提了,一堆扯不清的烂事,我是没辙了。”
一听有故事,红瑶顿时精神起来“你快去洗漱一番,然后慢慢说与我听。”
红良简单收拾了一下,忙活完厅里只有红瑶在等她,“姑娘们早就回房了,就我还在巴巴地等你。”
“这可是我的不是了,让瑶姐等了这么久。”
“还不快跟我说说。”
“让我捋一捋,洪立的婆婆姓冯,当初是积年累月积下来的病,病来如山倒,他把自己卖出去的钱抓了几副名贵的药,婆婆渐渐好了之后,家里没有男丁也没有田地,还要租别人的房子,只能靠做些手工活度日。”
“那婆婆的女儿呢?”
“婆婆的女儿冯柳当时已经嫁给村里的另一户人家,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冯柳的婆家欺软怕硬,因冯柳的娘家孤儿寡母就欺负她,冯柳的丈夫在家排第二,为人木讷、谨小慎微,爹不疼娘不爱的,实在偏心的很,家里的活做得最多,饭还吃的少。”
“能想象的到,那你们此次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去年歉收,孩子们实在是吃不到什么好的,今年二月冯柳丈夫趁着能打猎,上山给孩子打牙祭时不小心摔瘸了腿,他家里不但不给看郎中,现在还闹着说要分家,把他们一家赶出来了,无奈只能暂住在冯婆婆那里。”
“那腿伤后来看郎中了吗?”
“把人赶出来又没给一分一厘的,冯婆婆把她这些年攒来的钱都用来看病买药了,这事一出,冯婆婆着急上火,之前的病又复发了。今儿我们过去,眼瞧着不大好,紧赶慢赶把人拉上车回县里看病,郎中施针下去,又灌了副药。那里暂时没有事情,相公让我回来看看家里。”
“那医馆里现在是妹夫在照看着吗?”
“还有跟着一起来的冯柳在照看。”
“大致的事我也捋清楚了,全等冯婆婆好起来再说吧,他们今晚是宿在医馆了吗?”
“是,以后还能不能大好就看今晚了。”
“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了,那我们再担心也无用,所以良儿,你还是先用晚饭吧,竟都没觉得饿嘛?”
“哎呦哎呦,我竟是给忘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们在医馆,不会忘记晚饭吧,要不我一会儿给他们送去。”
“我说过了,不要操心有的没的,先把自己的事情顾好。”
红良坐在房内圆桌上看着还冒热气的包子,碗里的汤也是温热的,“灶间锅里的热水是你烧的?都怪我累的你辛苦。”
“辛苦了什么呢?以后可别说你的我的这类话了,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嘛。”
“前些日子忙忘了,这回我得记得,请位婆子来做些杂活,不留家里按日结钱也行。”
“这么小个院子能有多少活,我们一起也就做完了。”
“瑶姐之前可没干过,哪里知道事多事少?”
“嘿这小蹄子,大不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反正饭馆开起来,我就只管打算盘算账就是了,吃你的包子吧。”
红良这才笑起来,“多谢姐姐为我留饭。”
“这些都是后话,我真要跟你说的是,若冯婆婆、冯柳明事理,那我们便可帮人出苦海;若否,那要及早脱身才是正道啊。”
“洪立几年前来看过冯婆婆一回,她也没有借机要他帮忙做什么。”
“那就要看冯柳的丈夫是不是明事理了,明儿我陪你一起去医馆,正好去看看冯婆婆。”
与此同时,洪立刚刚走进医馆的隔间,手里拿着买来的胡饼,“柳姐,吃点饼吧。”
“多谢、多谢!此番若不是小弟,只怕娘就不好了。”
“你放心,婆婆也是我的亲人,郎中也说了今晚醒了就没事了,咱们一起守着,不会有大碍的。”
冯柳是圆脸,许是经常做活累心的缘故,眉头仿佛刻着深深的皱纹,脸色也不大好。“小弟,你此番回来还走吗?等娘好了,咱一起回家好不。”她经历了太多晦暗无光的日子,洪立一出现,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定要死死抓住才好。
“柳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早就成家了。等婆婆好些了,全看她自己的决定吧。剩下的事我是拿不定主意,还要与我娘子商量。”
“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受了多少委屈,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吃糠咽菜,可我还有两个孩子,我没用,连累他们一起受苦。”
“别这么说”。
“这么多年,都是娘在接济我,如今她病的这样厉害,我却连给她治病的钱都没有。”冯柳随即又哭了起来,眼泪怎样流都流不尽。
“柳姐,要不你先歇息一会吧,郎中说婆婆太劳累加上急火攻心引得旧疾复发,已经给用了最好的药了,婆婆这边我先照看着。”洪立把自己的那份胡饼抽出来吃掉,剩下的放在冯柳旁边。
“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什么可活呢。”
“柳姐,先吃点吧,吃完去歇息,晚上说不定婆婆就醒过来了。”
冯柳止住了哭声,但还依稀传来轻轻的呜咽声。
烛火烧的太深,火苗渐渐暗了,噼啪地响,洪立起身去找学徒寻把剪子来剪蜡烛,看见冯柳坐在婆婆的榻边,一声一声轻轻地喊娘,他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无意。
把烛芯剪短,屋里的光比刚刚亮了许多,等到洪立再坐下等了许久后,半梦半醒间觉得婆婆苏醒过来,可突然惊醒后又发现并没有,蜡烛已经快燃尽了,只得起身拿出新蜡烛重新点燃,回去坐好不久后又困顿了。
没过一会儿,传来冯柳的呼喊“小弟!快来!娘醒了!”
洪立的睡意立刻消散,赶到婆婆身边,果然见婆婆半睁着眼,慢慢苏醒。连忙端来热过一遍又一遍的药递给冯柳,喂给冯婆婆,果然如郎中所说醒来便无大碍了。
冯柳激动地又哭出来,一遍接一遍地喊娘,冯婆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拍了拍她,冯柳这才稍稍收住声。不知药里是不是放了安神助眠,喝了药后冯婆婆精神了不大一会便又睡下了。洪立只得和冯柳整宿地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