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定山接受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安光寿一直在心底这样认为),那么接下来就是需要自己提前准备的阶段了。
他去了李记布庄一趟,将最新进展告诉了自己的上司,桑光冀听完后并没有多说,只是让他按计划行事即可。
从这开始,安光寿每日就给自己多安排了一些时间,他需要比以往更多的外出。
好在太傅府对此要求并不是很严格,一段时间以来,太傅府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对于招收的修士,平常更像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状态,而且有可能是永无用兵的这一天,所以安光寿是很自由的。
他先去陈隶的陈伯府外转悠了一圈,然后再陈伯府外府护卫地注视下,慢悠悠地从伯府门口开始,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这一走,将伯府至王宫大门外的路仔细的丈量了一次,至于王宫大门内到太学府的脚程,则没必要知道了。
路线被安光寿来回勘察了三次,以确保毫无差错。
剩下的就是时机地选择了,为此,安光寿花费了大概七天时间,来跟踪记录陈隶每日入太学府和回程的情形。
为了不被发现,他退到了最远的距离,并且每次都花了大量的时间来易容成不同的人。
他发现,陈隶每日去入学,身边都有位金丹境的修士相随,另外还有其他三名筑基期的护卫相随。
安光寿知道自己这么做极其冒险,以他炼气期的修为,在金丹境高手面前,多远的距离和再完美的化妆都不起作用。
所以他花费了七天时间,主要是不能全程跟踪,这也是他能采取的最大限度的掩护了。并且,如果超过一定时间的尾随跟踪,那也一样会被发现。
安光寿仔细思考、设计了好几天,才定下这些跟踪的步骤,最后他横下心,七天里战战兢兢地地完成了预想中的目标。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其实在第三天,他就被陈将发现了。
陈将发现有人远远的跟踪尾随后,但是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他知道魏国一定会安排大量的密探来对陈隶进行监视和盯梢。
苏无定和魏王赐下的佣人都是兼职在履行密探的职责,根据洛黄衣的说法,就连她自己,都被两位元婴修士以一种换人的方式,从不间断地用气机将她锁定。
所以偶尔有盯梢的密探出现,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据陈将自己观察,所知道监视着的密探中,有些人是魏国朝廷以外的势力。
为自己顺利完成盯梢任务的安光寿有些沾沾自喜,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能成功,完全托了这些意想不到的势力的福。
这些情报,被他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自己的上司。
又过了十来天后,桑光冀通知他,一切都已就绪,可以按计划开始了。
安光寿接到动手的消息后,几乎整夜未眠,说实在的,其他他并不擅长这些事情,燕国密情卫看中他,是因为他修炼的功法——可以推演和预测。
这门功法据说来自于先古的大 神鬼谷子的占卜算 命法,鬼谷子算 命术,亦称两头箝,它主要是按照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合为卦,再从命书中找出的命格,每一个命格都有诗词来表达命格的经历。命时,表面看似只得年时天干,非常简单,但实则暗藏命造出生之日,内里玄机十分复杂,故其准确度之高亦令人咋舌。
经过千年的演化,安光寿的师门——坤地居,将之进阶至推演和预测一些事件的发生和变化过程。
其中最为出名的是某个事件发生中的可能变化。虽说准确性的关系,导致实用性并不太高,所以坤地居这个门派一直发展不顺,门中修行者寥寥。
为了振作门派,坤地居也只好派出门中优秀弟子入世,以换来些门派存续的必要物资。
他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是被桑光冀在暗中选中的。
目前秘密进行的这些计划,对从来未有这些经历的安光寿来说,确实有些难。
于是整夜未眠的他,利用自己的修行功法,开始推算起来。半晌之后,他才郁闷的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因为推演的前提不成立。
虽然他有了陈隶的一些资料,但是桑光冀的目的,他却始终不是很清楚,没有确切的目标结果,推演什么,更是无稽之谈。
郁闷不已的安光寿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思考何时起告诉刘定山来。
这位当朝太傅寄以厚望的玄孙,这段时间肯定一直在期盼自己的准备,随时在等候自己的消息。
慎重考虑之后,安光寿决定尽快地告示这小家伙,以免时间长了,那种愤怒的热情退却。
他并没有猜测错,几天过去后,刘定山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他原来只想着让陈隶难堪,甚至将那小子殴打一段,断手断脚他都不在乎。
可是安光寿给出的计划是将陈隶抹杀,用他的话来说,一不做二不休,但是刘定山知道,目前陈隶很受魏王和太师几微的看重,现在杀了陈隶的话,就等于将王上和太师都得罪了。
不过得罪几微他刘定山可不在乎,因为爷爷刘鉴的关系,他对这位几乎将魏国大权独揽的太师也怨恨得很。
这个时候去杀掉陈隶,意味着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些刘定山不知道,也猜测不出。除了自己的小赐童,他又无法去和别人商议,得到更有帮助的意见。
可以说安光寿恰到好处地告诉了他该如何去做,又恰到好处的帮他想出了解决敌人的方法,现在又恰到好处的来告诉他如何实现这个目标的计划。
看到刘定山迟疑的表情,安光寿又恰到好处地给他分析了一通,让他觉得自己参与其中,看起来就像是恰逢其会,这样他自己无论是从之前的担心,还是心理上都感到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微不足道。
他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安光寿交给他的东西抹在陈隶的衣服上,并在出王宫大门后做出提示的动作。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的重重点了点头。
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老师姬凤山一早过来,抽查了几个孩子的功课,其中还包括了三太子成鸿逸,一般来说,二太子成殇的功课情况比较让他放心。
陈隶见老师没有抽查自己,并没有怎么在意,自从刚开始表扬过自己一次后,这位太傅老师好像对他一直熟视无睹,和其他人一样。
对于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陈隶感觉很开心和自然,无形中让他对姬凤山很有好感,当然,这份好感还来自于姬凤山的博学。
午时时分,放了学的陈隶和往常一样,出了太学府后,直奔宫门而去,只不过他没注意到,自己背后一直被一道眼光所注视着。
出了宫门后,如果是步行,到陈伯府需要花费一刻钟的时间,因为路程比较近,最近他都是和自己的府卫步行出入太学府了,修行人没那么娇贵,再说,平时摆起行撵,纯粹就是为了个排场。
伯府位于魏王宫的西北,出了王宫大门的陈隶需要沿着宫墙走到西角,然后才折向北方。
定容城内的道路修建的极为平整宽大,向北的道路另一边,是店铺林立的商铺区域,不过能在这里开点设铺的不是王亲国戚就是高门大户。
因此王宫城墙的对面,就是一间间有着整齐富丽的门面的店铺,道路好像是条禁止线一般,无人越过这条宽阔道路的中心线,看上去是一边肃穆,一边热闹。
刚转过王宫城角的陈隶就看到道路对面,围着一堆人,好像在起哄,人群中似乎还传来几声怒吼的声音,现在正是午时,是一天中各个商铺最热闹的时候。
陈隶没有什么看热闹的习惯,所以只是看了几眼后,也不停步,直接走了过去。
由于泾渭分明的道路原因,他走得也比较靠近商户店铺那边,如果自己一个人在冷清的道路另一边独自地走,那多少显得有些奇怪。
学子们无论在学府内关系如何融洽,但是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出了王宫门外,基本不会结伴而行,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乘撵的比步行的多,家长一般都不允许散学后,在大街上玩耍的。
好在没有人给陈隶定这个规矩,相反地,他自由得很,因此,有时候他会拐进某家店里闲逛一会。
在后边出了宫门的刘定山看到陈隶没有理会街角的热闹场面,有些意外,但是不敢一直的跟在陈隶后面,反而让护卫驾起行撵,朝着太傅府的方向就回去了。
这条直直向北的街道有一里路之长,其中有一间陈隶平时最爱去的珍稀古玩铺子,陈隶自从去过一回后,对立面的各种稀奇的玩意就有了印象。
这家古玩铺子据说是位公候家的,共有三层,一楼是一般古玩,二楼很三楼供应修行人用的宝物,但陈隶从来也没上过楼,对他来说,如果想要什么法宝之类,那肯定不会比一家售卖寻常宝物商铺里的东西差。
陈隶和小翣毕竟还是小童,一般的奇巧玩具对他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路过这家商铺时,精明的店主看到陈隶,立即从店里跑出来招呼他。
陈将看陈隶被这店里的店主招呼进去,就对其他三人示意了一下,自己随同陈隶进去了。
今日跟随太子的是张佺、子由和齐成成,除了张佺炼气期十二级,子由和齐成成一个是炼气期十级,一个是十一级。
这样的场面,三人都比较熟悉,张佺更是知道小太子的爱好,自从知道了这家珍稀古玩的铺子,就连樊期老头的珍藏都一直没去问津了。
三人站在店铺外面,由于人来人往,并没有紧贴着店铺的大门,而是站在了门外一丈之外。店铺不断的有普通人和修士出入,看得出这店的生意很好。
这时候店铺里出来个修士模样的姑娘,从张佺身边路过,轻微的擦了他肩膀一下,张佺倒是没有在意,这会儿人多,身体接触很正常。
但是片刻后,正在和齐成成聊着天的张佺忽然醒悟过来,飞快的摸了下自己的腰间,口中“咦”了一声。
不仅齐成成一愣,连子由也回过头来,只见张佺朝着刚才路过的那位女修的方向看去,听得他口中道:“蠹贼,好大的胆子!”
齐成成问道:“丢东西了?”
张佺点点头,终于看见了远处那个女贼的身影,于是口中道:“我去去就回”,说完,一长身,就朝那女修奔了过去。
子由和齐成成面面相觑,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呢,看样子,张佺丢的东西很重要,否则不至于着急去追。
两人相互看了一下,又回头看看店铺,没见到陈隶出来,于是也齐齐的朝张佺追去。
店铺内,店主正点头哈腰的收好陈将递过来的银钱,而陈隶手里拿着刚选好的玩物,向店铺外走去。
陈将在后面微微笑了一下,起身跟随。
正在陈隶跨出大门的时候,后面的店主忽然叫道:“这位修士,你给的银钱好像不对啊?”
陈将疑惑地回过头看着店主,只见店主手里捧着刚收下的银钱,拿出其中的一块,对着陈将说道。
陈将看了看正在出门的陈隶,知道张佺他们就在门外,于是又回转身,拿起店主递过来的银钱,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确实不对头。
魏国铸造的钱币,有特制的防伪印,而店主递过来的这块,确实是仿冒了。陈将也不在意,从腰间又摸出一块来,向店主手上一抛,道:“这回看仔细了……”
话音未落,忽然店铺门外一声闷响,整个店内店外一片刺目的光芒,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同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只见刚要拿起手中银钱看的店主,仰首就向后面直直的倒下去了。
陈将口中叫声不好,和身冲向店铺外,运转全身法力,向外扩散出去,只听轰的一声,夹着着店门破损和行人倒下的声响。陈将四下一看,哪里还有陈隶的影子?
不仅陈隶没了身影,就连张佺他们也都没看见。
陈将心中大急,猛运法力,正要向空中升起,忽然两道威压过来,直接将他压制在地面上。
这时候,赶回来的子由和齐成成也同样被压制,只不过陈将尚能勉强站立,而他们只能跪倒在地了。
这是王宫的元婴修士的威压,对此,陈将的金丹后期修为也毫无办法。
正在着急间,忽然看见一袭黄衣自天而降,冷哼一声,陈将、子由和齐成成顿时感觉到身上压力一松,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洛黄衣冷笑一声,道:“魏王宫人真是好大的威势,不知这是为何?”
说话间,又有两个身影落下,其中一个高瘦老者对洛黄衣拱拱手,道:“误会,误会,我等在宫内,忽然感觉这边有金丹修士运转法力,恐迟生变,故而直接镇压,没想到是陈伯府的护卫。”
说完后,又问陈将:“这位府卫,敢问发生何事?”
定容城内禁止修士无故擅自动用修为,这点洛黄衣倒是知道,她在伯府内,也感觉到了刚才陈将的法力波动,随后又感知到被魏王宫中的元婴修士镇压,担心陈隶安全,所以飞速赶到。
不料一来见到被威压镇住的是陈将,听了宫中出来的元婴修士之话,在看到陈将的狼狈模样,心中不由地一紧,连忙四下寻找陈隶来。
陈将并没有理睬魏王宫中元婴修士的问话,而是对洛黄衣道:“快找太子。”
这下,不仅子由和齐成成两人大惊失色,就连后来的两位元婴修士也明白过来,随着刚才一阵刺目的光亮,总感觉的有事要发生,原来是那位陈伯爵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