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狂啸,星光淡,月影婆娑,寒衣猎猎。
在阿骊山骊峰温泉休整数日之后,田垦率领部下启程北行,进入阿骊山东坡的雪道。
为了使大柏岭雪国快速作战,熊族曾向北靖、亚夏学习王国大道之法,利用巨木反复滚动压平积雪,最终开辟了数条方便行路的雪道。如今田垦所走的雪道,便是在数年之前所辟,铺陈于阿骊山与东方密林之间,好像是由几头雪象并排走过似的,十分平坦而结实。
阿骊山东坡是迎风口,由于狂风暴吹,大雪在雪道上根本站不住脚,全部堆积到东坡这一边,形成了一面高有丈余的雪墙,如同人工所砌似地。拉布曾经对田垦说过,这面雪墙千年不倒,曾经埋葬了多少熊族骑手,恐怕是谁也说不清的,而那疯狂的白灾像是噩梦一般,永远存在于熊族人的记忆里。
雪国的白与众不同。
北靖的雪原虽然苍茫,但多少有些底气不足之感;沉冰岛的白雪之境颇有纯色,但显得不够大气磅礴;天空的白云朵朵尽管诡变流动,却给人不真实之感。只有雪国的白让人颤抖、让人痴迷、让人疯狂,更让人有一种被融化的感觉。
不过,深冬季节的阿骊山雪道并非坦途,雪深难行,还有不少饿着肚子的野猪、野熊出没,没头没脑地攻击出没之人,导致他们走得颇为缓慢。
更为重要的是,田垦知道萨满与白熊族的存在,亦知天祚山的契尼熊族野心勃勃,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被对方发现仓促应战。为此,田垦派出几路斥侯,打探前后左右数十里外的情况,好让自己有应对的时间。
这一日,他们乘着淡淡的月色,来到阿骊山的奥克里峰脚下。奥克里峰是阿骊山的第二高峰,与萨彦峰相距不甚太远,乃是长途跋涉的熊族人极为重要的补给站。
盛夏之时,奥克里峰对面的东方密林十分深邃,宛若无数巨人,矗立于星罗棋布的水潭周围,竟有百林争幽的妙境。眼下,东方密林幽静异常,好像无数头大熊沉睡,等待新春的到来。
田垦抬起头,望着覆盖皑皑白雪的奥克里峰,仿佛与一位顶天立地的树神静静地对视。这座神秘莫测的高峰,多么像一位智者,俯视雪域族群在其脚下繁衍生息,为熊族人提供智慧的指引啊!
作为雪地熊团的名将,泰安公子的保护者,我又该接受哪一位圣者的指引呢?田垦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感慨,竟回忆起与史梅公见的最后一面。
昭皇去世前的三个月,史梅公曾经孤身一人来到北方,深入大柏岭雪域的深处,去见熊族老言答,也就是“冷刀”鄂君渚。说起“冷刀”鄂君渚,曾是四十年前的风云人物,自从在仙女湖畔云苍川上的离云亭击败廊中第一剑客许苍狗,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鄂君渚听说六合宫将呈现古墓奇书,也想夺得这天下至宝,成就自己的无敌武功。结果,六合宫成为许多武林高手的噩梦,导致不少人命丧在六合峰,而鄂君渚得到史梅公点拨,得以全身而退,回到了雪国。从此以后,鄂君渚便不问江湖之事,专心致志地担任言答,为族人答疑解惑。
田垦在父亲田诏的鼓励下,秘密加入了预言堂与箴言堂。他在预言师邱红根的指点下,对预言术已有小成,得以了解预言堂不少密事。十一年前,史梅公曾经秘密召见田垦,让他与鄂君渚暗中联系,并透露预言水晶球的判断:北靖泰氏很可能是变天者家族。
假如变天者家族真的存在,又被选定为泰氏一族,那么熊族与鹰族两个北方族群,将真的有希望彻底融入亚夏族,使亚夏大陆完成大统一。不过,史梅公显得非常谨慎,担心泰氏一族被人针对,便要求田垦守口入瓶,只是尽全力辅佐泰安、泰平。鄂普渚感激史梅公,亦重视熊族的未来,没有轻易表态,倒是希望能够亲见预言水晶球映现的幻象。
这一等就是整整十年。
史梅公带着预言水晶球,由鄂君渚一人陪同,前往暴雪山的暴雪峰。在熊族苏史旗的传说中,雪神困住了三面树神,将其封印在暴雪山的暴雪峰。正因如此,预言堂有一种说法,三面树神魂魄转化的预言水晶球,在暴雪峰的预言能力极强,甚至可以获得元气补充。
田垦没有亲眼见证预言水晶球的幻象。后来,田垦潜入大柏岭雪域,与老言答鄂普渚见了一面,获悉预言水晶球映出的幻象:泰平是天神降世,将统一亚夏,北方也会在泰平的治理下强盛繁荣。为此,老言答下定决心,准备将熊骨符节赠送给泰平,表达熊族支持的意愿。
可以说,即使没有白熊战团意外出现,老言答鄂普渚也会离开大柏岭,支持泰平开创一番伟业。然而,世事就是如此难以预料,或者说,某些预言幻象必须有机缘促成,否则未必会如愿展现。
令田垦也没有想到的是,白熊战团南下北靖,引起了一连串反应,导致亚夏大陆陷入混乱:自己陪伴泰安远走海外,泰平则在西北闯出天地。
离开济国之前,田垦曾经听到传言:史梅公被庄乙害死,如今预言堂已在庄乙控制之下。对于庄乙其人,田垦所知不多,只了解他是庄帝之后,乃是一位颇有贤名的预言师,曾经深受史梅公的赏识。
一年以来,预言堂两派相争,就是否支持亚夏堂曾有争论。史梅公似乎毫不关心,伍瘦石亦然,这显然有点不正常。假如庄乙真的野心勃勃,除掉史梅公而取代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联系到亚夏大陆种种乱象,田垦隐隐之间有了一种判断:庄乙正利用预言水晶球,释放亚夏大陆诅咒,以期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田垦将军,我们是驻扎到东方密林,还是进入奥克里峰山谷?”岗田的话打断了田垦的思绪。
眼见狂风不息,冰雪越来越强,田垦略一沉吟,便指了指奥克里峰。
“咱们还是到山谷中扎寨吧!”田垦说道。
“好。”
田垦与部下转入山谷,依托一座山岗密林扎寨休整。几支探哨相继从谷外返回,回禀没有发现任何敌情。田垦命人点起了篝火,烧水、做饭,准备好好休整一下,明早再启程前往萨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