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不知名的异树下,两位朴素老者正在交流。
“乌尔海城之事,不知夫子对吴云逸如何看法?”
“现在的吴云逸,就是个骗子。”
“我那三个徒儿痴傻,竟然听了吴云逸的话,要破坏道法门构建的宇宙规则。到头来,道法门没撼动分毫,却让生灵无辜涂炭。造孽呀。”
“元尊不必揽责,此事还是要怪在那吴云逸头上。那吴云逸巧舌如簧,以天下大义为诱惑,行私人之囊。守护者所言无过,如今那吴云逸,已然入了魔。”
原来坐下谈话的两位老者,竟然是元尊和夫子。
“命数已然定局,却发生如此改变,本尊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演之术了。”元尊皱着脸说道。
“此事只怕道法门也是始料未及,倾整门之力培养的人才,却这般入魔,人算不如天算,这吴云逸真乃天地之变数。”
“本尊有一事至今不明。”
“元尊请讲。”
“无寂道体,可演化生灵宇宙,亦可将自己归于这茫茫宇宙,结合宇宙天道。道德门为何还要放任其成长?而不直接归于门下?”元尊说道。
“唉,吴云逸可生可死,可自选任何一方势力,唯独不能强行归于道德门之下,不然有人将直接开启天道之战。我道德门之势自始都不如道法门,若不是天道合乎宇宙苍生之意愿,焉有道道道道道德门。”
“这么一说,也难怪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大战皆是道法门发起。”
“太平有德,乱世有法。每当宇宙太平之时,也是天道仁德回归之时,可最终又是人心祸乱自启,又灭了德。如此天道往复,道德大战轮回呀。”
“原来如此。那不知夫子下一步有何铺排?”元尊问道。
“原以为道德门助那吴云逸一步步成长,登上守护者之位,甚至更高之位,以为道德门发扬德行,操持真理。现在看来,我道德门是引火烧身。为今之计,是要灭了吴云逸这把火。”
“如何灭吴云逸这把火?”
“那吴云逸乃天下人心中正义之标杆,如今又已入魔。若天下人知晓此事,这人心自必要陷入混乱,再难相信正义存在。我想,把这吴云逸拉回正义之道路上来,再然后,这吴云逸所修行皆与我道德门无关,是正是魔,乃个人所为。”
“是啊,夫子所言有理,一个堂堂正正,报守正义的人,一下子变得也会行卑劣邪恶之事,这会让人心信仰荡然无存,不在坚守正义操守。人心一乱,这才是对天道最大打击。”
夫子点点头,说道:“此次邀元尊来,是请元尊出山,教那吴云逸摆脱魔障,回归正途。”
“如此,我就走这一遭。”
分别了夫子,那元尊一蹙眉,自语道:“我还是回家睡觉吧。”
帝落山,山脚下一处结界,帝主径直走了进去。
“见过帝主。”
十二尊巨大的雕像分别走出一人来,向帝主施礼。
帝主轻嗯一声,中间的池台走去。
“帝主。”
一人叫了一声,帝主扭头看去,那人低着头,止不住落泪。
“为何落泪?”
“属下看着帝主,心里难受。是属下无能,如此修为,不能驱于帝主驾前,为帝主一扫阴霾。”
帝主缓缓坐下,众人上前欲要搀扶。
一只枯燥的老手伸出,制止了众人。
众人泣不成声。
过去丰姿伟岸,温玉天下的人啊,如今青丝转白,形容枯槁,就连,站立都变得那般废力气。
“你们到这几年了?”
“属下自圣门联盟组建之初加入圣门联盟,在帝族与圣门关系鼎盛之时,被先帝选中,入这帝落山已有近五千年。”
“五千年,比我来到这个宇宙的时间还长。”
“我等惭愧,我们占据帝国最好的修炼资源,五千年仍在天道境,是我们愧对帝族。”这十二人说着跪了下来。
“起来吧。你们在这里了五千年,而我做了这帝主近三千年,我们从来没有聊过,今天我们聊聊。”
帝主裹了裹大氅,同时也示意他们不要这般拘束,自在一点,该坐了也坐。
那帝主看起来虽有病态,可那眼神中的威势不减。
“当初组建圣门联盟时,你们这些人都是从各个门派还有世家中选出来的,但终究都是以圣门马首是瞻。你们不是不能突破天道境,而是不愿突破天道境。你们不愿意挨上天道一刀,接受天理,你们不相信天道仁德?”
“帝主,说了实话可有罪?”好半天,一人才说道。
“今日没有帝主,你我,只是修士。”
“帝主,仁德不过是工具,需要它的时候,满口仁德。不需要它的时候,随时可弃。”
“修士追寻的是天地最强力量,仁德不是天地最强的力量。而这天地之中最强的力量,在道法门。”
两人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你们说的都有自己的道理。可你们不是帝主,我是帝主。”
帝主话刚落,那十二人扑通一声齐齐跪下。
帝主无奈,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今日没有帝主,只有修士。我们此时探讨的,是天地大道。”
那十二人唯唯应是。
“做帝主的,如果不提倡善良的,美好的,仁德的,那天地怎能清宁?如果天地不清宁,百姓怎能安居乐业,人人怎能追求幸福的生活呀。做帝主是不是得,提倡这仁德之风?”帝主说道。
“帝主,您英明有担待,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大帝,天下有您这样的大帝,是天下大幸。仁德是天下人都喜欢的东西,仁德可以让人变的谦和,有风度。但是,仁德也是一面盾牌,他能为自己的软弱平庸找借口,能为自己的堕落无能找借口,更能掩藏自己内心的阴暗。法治是天下人都厌恶的东西,稍有不慎,人们就要受到惩戒。因为法治是将人心撕开,将心中的恶念掏出来,鞭笞的血淋淋的。由此可说,天下人喜欢仁德,是因为仁德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天下人厌恶法治,是因为法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帝主,天下人指的好处是什么?好处不就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吗?”
“你曾经是何门派?”帝主问道。
“属下曾是九道宫阴阳法王直系弟子,因单修法道,与门中修习仁、德、礼三道的师兄弟不合,于是便参加了圣门联盟,想着与师兄弟分开会好些,谁知造化弄人,竟然真的分开了。”
帝主点点头,说道:“你可有讲完?若无讲完,你继续。”
“帝主,您是一位为天下呕心沥血的大帝。法治看似苛酷,看似不体恤天下人,实则是最有恩情的大道。人若想丰满自己,要么努力,要么作恶。法治不对付有努力的人,只对付作恶的人。无恶行,法治对一个人来说便是摆设,起不到任何作用。有恶行,那法治便会用最强暴的手段来惩处他。法治,是铲除人的恶性,留下人的善性。那听商帝子的教义不也是这样吗,除去心中的魔,留下心中的善。大道之行,在于无恩;大道之果,在求大恩。人人都平等的法规制度,不是最大的仁德么?有了这最大的仁德,天地又何愁不清宁?不正义?”
“我认识你晚了,朕,认识也晚了。”
“帝主,帝国国运常在,又何分早晚之说。何时都不晚。”这人讪讪一笑。
“帝主,那道经中有言,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至今流传着对这句话的阐释是:圣人用无为的观点对待世事,用不言的方式施行教化。您想想,用不言的方式施行教化,那怎么可能呢?那老子要教化别人,总不会说,话我不多说,给你个眼神,你自己慢慢体会吧。那这老子也太爱装了吧。如果是这样,老子就不配为圣,道经也该烧了。”这人说着说着,语气开始加重。
“看你五大三粗的,你也对道经有领悟?你又是何门派?”
“帝主,属下是,属下是来自太师族。”一说介绍自己来历,此人倒是吞吐了起来。
帝主意外不已,说道:“这一说你与那太师虎太师豹性格还真有几分相似,你们太师族人倒有些一脉相承啊。”
此人不停的挠头傻笑。
“既然是太师族的人,为何不与族人相认,在这寂寞了五千年?当年这里关押了五个幼童,皆是你龙牙村的孩子,也没见你与他们相认。为什么?”
“属下是被太师族遗弃之人,自然不好与他们相认。”
“为何被遗弃?”
“天下道经之意出自太师族,太师族的所阐释道经经义为恬淡无为,清心寡欲,遁世避世。可属下一番天下历练之后,发觉道经经义不是如此,道经经义犀利霸道、更在于出世争锋,如深林之猛虎,独行深山,智慧沉重,犀利独霸。帝主,您或许也知道,家族曾承受过一次天道报应,如今不希望自己的族人再有什么大道言论,而我与太师族意愿违背,就被逐出了太师族。”
“哦?你有何道义不妨说来听听。”帝主好奇不已,一个修身养性,避世远离俗尘的道义,怎会让他悟出了这番道理。
“还是刚才的那段,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帝主,您是天下有为的君王,您的有为给您带来了极大的声望,天下人评价您的是,文韬武略,机谋睿智,英明贤武,担当仁慈等等赞美之词。帝主您背负着天下人的期望,您是天下人的标杆。您的言行举止,决定着帝国的兴亡。帝主,这样的您,不累吗?”
帝主陷入了沉默,不说话,一丝气流吹在脸上,那长长的银丝白发飘动着,添了一抹孤寂。
“帝主,这样的您,一旦偏离百姓的期望,那天下会怎样?一旦您的品行有缺失,天下大滑!此非永保帝国强盛之基石。因此说……”
“别说了,朕明白,朕都知道。”
突然,一人出现在了帝主的识海中。
“你看看你,得了天下,到头来却是被天下束缚。怎样,稍一挪窝,便有东西跳了出来生事,好笑不?”
“你这里花花草草挺多的,要不我拔两颗?”
“从他们第一次跪在我面前磕头感恩于我的时候,呵呵,挺高兴的。”
“天性谓之率真,人性谓之自由,人当谓之自由而活,唯法不碰。”
“帝和,做了帝主你开心吗?”
“无法之道,道不常存;无道之法,法即溃灭。道法相连,先天地而恒有,此其一......;”
“咦!你问山川风貌,人文地理,这老道法门儿清,你问如何治国,老道又不是府庭中人,掌管过什么权利,这老道哪懂治国之道啊。”
......
一幕幕和李君道交谈的场景出现在帝主眼前。
“无为非是无为,而是有大为,天下事不能由帝王人品决定,而是有‘法’决定,帝王要做的是捍卫‘法’,让‘法’来当这个帝王,让‘法’来获取世间的一切美名和赞誉,而不是朕。” 帝主站起了身,一步一步一步的向一处方向走去。
“属下若有冒犯,请帝主治罪。”
“你说对了,朕累了,朕若不累,又怎会来到这里。天道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你们各自寻找出路吧。”帝主说的很无力。
“帝主!帝主!我们愿誓死追随帝主!”
帝主已经消失不见。
空间第二层……
第三层……
第四层……
第五层,混沌万千,那空间正中如同沸腾。
帝主一步一步向那中心地带走去。
“落月,我来看你了。”
未等靠近,那混沌之气化成几丈高的浪向帝主打来。帝主就这般径直走了过去。
一女子出现在帝主眼前,女子就那般静静的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且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那强大的气息,是强者逝去后,气息收敛不住自然释放而成。
“落月啊,这么多年不来看你,我是怕看了你之后,忘了天下。”帝主在落月面前做了下来。
真如风中残烛,垂垂老矣。
一道湛蓝色的剑从帝主心口出现,那剑荧辉点点,化成了和躺着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真的是:一动星波随,一立天地盼,一笑星河动,一眸宇宙羞。
世间之美人,莫过如此!
“世间都传言,你是落月的遗体所化,可我又岂会拿心爱的人遗体对敌。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把你带在身上,藏在心间,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你复活落月。可上天竟然和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几千年的努力没用,最终是你的主人还活着。”帝主笑了起来,接着笑的很畅快。
接着,帝主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