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
上海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抢救室——抢救重地,家属止步。
一名年轻男子似乎丧失了意识,睁着眼睛躺在急救床上躁动不安,手脚不停地抽搐着,整张脸有些苍白且布满汗水,汗水不停地从鼻尖顺势流下。
陈家利手拿细长的银色电筒对着男子的瞳孔打光,冷静且沉着道:“患者瞳孔一大一小,左边大右边小。”
接着她对身旁的一些医护人员叮嘱道:“建议他先做个脑部CT,你们推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我这边马上联系神经内外科医生,请他们来会诊。”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家,低着头不停搓着手,看样子很是朴实,两鬓微白、面色沧桑。眼角盈满泪光。
他是男子的父亲,男子叫邓昊,是音乐酒吧的调酒师。老人老来得子,妻子生产难产,这些年来邓昊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放射科。
神经内科医生张国豪眉心沉重道:“初步判断患者是血管破掉了,造成大量脑出血,非常危险。”
“这出血量非常大,这些白色的地方都是血。”他一边说一边指着片子道。
他深深谈了口气:“哎,扩大到脑室里了。”
“右侧额叶出血,出血量非常大,情况比较危急。”
说着,他目光忍不住扫了一眼老人,有些不忍心,转而他语气柔软,“联系神经外科,做血肿清除术。”
闻言,老人身体不听控制地颤栗着,他双手颤抖着抓着张国豪医生的手臂,语调哽咽不停地说着:“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这时,赵文政医生也及时赶到,安慰老人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医院有天才许凌辰医生,他医术高超,一定能妙手回春的。”
张国豪医生也接话道:“是的,老人家你放心吧!”
老人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眸子中依旧透着沧桑,慢慢地松开了手。
张国豪用眼神示意着赵文政,他们两人上前了几步,张国豪低声道:“患者没有前期碰撞,是自发性脑出血,可能他的脑子里面一个是动脉瘤或者原来有动静脉的畸形,所以血管破掉了。”
“我们脑子左右半球有一个中线结构,可他中线结构移位了,所以非常危险。”
张国豪问道:“赵医生,你把片传给许医生了吗?”
赵文政如实道:“我已经上传给他了,他读片后建议家属再去急救科开个检查单子,进一步做个头部CTA血管造影。”
“这样能明确出血原因和精确出血位置。”
……
正在这时,许凌辰穿好术前服踏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同赵文政和张国豪进行一番沟通后。
赵文政向老人迎面走了过去,内心沉重,却只能语气平缓道:“老人家,做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的。”
“术后,患者可能肢体要偏瘫,恢复期可能还要出血,如果手术中出现意外,术后可能会处于长期昏迷。”
“这个我希望您心里清楚。”
接着,他指了指下面的一条附加内容,“老人家,你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这条。”
“因为这个手术是开颅手术,骨头还要拿掉,如果他能平稳度过手术这一关,将来再做颅骨修补。”
“赵医生,你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懂啊,我只求你救救我儿子,他是我的唯一啊!”
话音中,能感觉到老人声带在颤抖。
“老人家,你放心,我和许医生会尽全力的。”
手术室内。
“血报告,心电图,B超三样报告拿给我。”许凌辰脱口而出。
手术室外的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消毒水的味道,肆意充斥着手术室外的走廊。
手术台台上无影灯打下的光,不刺眼,灼灼白色,心电监护仪上有跳跃闪动的一条条细线。
—滴—滴—滴—
静谧的手术室中,站着一个主刀医生,一个辅助医生,还有麻醉师和护士。
心电监护仪上突然发出预警声,数据异常,线条起伏的跳跃加速,数据扔持续在变动。
这时,他身旁的一个女子急切且慌乱的声音惊扰了手术里的寂静。
“许医生,病人血压突然下降了!”
“许医生,病人心率加快了!”
女子的语调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慌张的说道:“许医生,病人体温下降,血氧饱和度降低!”
“许医生……”
女子的声音骤然被打断,许凌辰语调平静无波道:“安静。”
平铺直叙,缓缓而出,淡懒的音色,敲在在场人的耳膜上,却格外温润柔和。
磁性且动人,女子在惊愕中闭上了嘴。
身旁穿着蓝色无菌手术服的其余的医护人员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惯了。他们相比之下更加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配合白色无影灯下专心致志的男子。
柔和的白光映在他的侧脸,他眉目似画,虽然戴上消毒口罩,却依稀能勾勒出面部流畅的线条,轮廓分明,瘦削的下巴,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薄汗,露出的皮肤白皙,被手术灯的光映得透白细腻,清雅的眉心微微凝着,尾部一分上扬,柔和里添了几分张扬却内敛的气度,露出一双眸子,如夜色中寒星般的眼眸,表面上平静如水,分明没有一丝杂质,却深邃幽深得看不清半点深处的情绪。
这是个眉眼里藏了浩瀚星辰的男子,像冬夜的星际。
他敛眸,眸睫低垂,长而密的睫翼在眼睑处落了一层灰青色,嗓音温润:“抽吸。”
音色似淡淡清风,无波无澜,好似不是在开颅进行一场成功率低于5%的手术,而是在切割一堆没有温度的血肉模型。
淡定,冷静,沉敛,而且优雅,动作竟慢条斯理,这是刚才那位慌张失措的女护士对主刀医生的印象。
他依旧不瘟不火,抬起两只手并且摊开手掌,用那轻描淡写的语调道:“血管钳。”
“镊子。”
几秒后,接着再次抬手道:“止血钳。”
这声音,撩动耳膜,扣人心弦。
只见一双带着无菌手套的手修长而纤细,正拿着手术刀在有条不紊破开右脑叶,一层一层。
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带了几分愉悦的说道:“找到了。”
隐藏在脑血管里的肿瘤,在光滑的手术刀下,格外血肉模糊,男子缓缓抬手,切除,很干脆利索的一刀。
滴——
心电监护仪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数据正常,警报解除。
心电监护仪器旁的女护士松了一口气,一直拧着的眉头这才疏开说道:“病人血压和脉搏都正常了。”
许凌辰只是扫了一眼,便开始进行血管接合,手法很快,干脆利落,不过十几分钟,手术刀便停下了。
还是温润好听的嗓音,低沉而微微沙哑道:“赵医生。”
一旁的辅助医师赵文政应道:“我明白,缝合扫尾嘛!”
接着他带含笑说道,“许医生,辛苦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稍稍颔首:“大家也辛苦了。”
放下手术刀,许凌辰转身走出了白色手术无影灯,颀长身影,一米八左右,有些清瘦。
就连这千篇一律的蓝色手术衣穿在他身上,也别有一番看头。
望着许凌辰远去的背影,女护士赶紧收回眸光,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说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真的好险,病人差点就——”
闻言,一旁有些年长的护士抬头,顺便问了句:“你是第一次进手术室吧?”
“嗯。”刚才的女护士点了点头。
她叫童梦瑶,在急诊室做了三年护士,刚调来心外科室不久,这确实是她第一次进手术室。
年长的护士边忙着手头的善后工作,边提携指点新人几句说道:“你呀,以后别一惊一乍了,许医生不喜欢手术的时候太吵……”
沉默了几秒后,她说道:“你知道吗?这会影响许医生动刀的心情。”
童梦瑶:“……”
她有些不知所错,难道许凌辰动刀,是看心情的?
童梦瑶有些委屈嘟囔道:“可是刚才病人真的很危险……”
“你说危险?”一旁的辅助医生听不下去了,似乎像听到一句笑话,调侃了一句,“前段时间,你没听过咱们医院的传闻吗?”
上海平江第一人民医院,所有科系加住院部总共十五栋大楼,她消息就是再灵通,也没办法在三栋的急诊科听到十栋神经外科的所有传闻。
童梦瑶是新调来的护士,秉持勤学好问的原则,眸子中透着疑惑的光芒,一本正经地向前辈取经道:“什么传闻?”
赵文政好不夸张的说道:“德国医学院硕士,半工半读从医五年,回国仅仅三个月,成为本院一把手,国内外主刀五百二十九台手术,成功率5%以下的二十八台,其中还包括德国女明星卡尔娜的手术,而这些手术失误死亡率……”赵文政特地着咬重一个字,“零。”
童梦瑶吃惊地张大嘴巴,愣神地望着赵文政道:“这么神乎?”
年长的护士补充总结说道:“可以说,只要许医生点头了,就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也能从阎王殿里给拉回来。”
童梦瑶星星眼,崇拜之情油然而生说道:“许医生好厉害啊!”
赵文政笑了笑:“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
接着又说道:“按照资历,比我从医年数少的坐上主刀位置,我肯定不服,可是那人叫许凌辰!”
赵文政从医八年,在许凌辰面前也不敢夸下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