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忽有鸟鸣传来,清脆的啼叫声将黑夜的幕布划开,人们朝天际望去,只见一团赤色火焰在无数缕雷丝中上下翻舞。
朱鸟撑开身侧的翅膀,鼓动起阵阵飓风,这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升腾而起的蓝色水滴,于是一股脑儿地朝那群猖獗的火焰扑去,不多久,人们又隐约地在云层中窥见了几条盘旋的巨龙。
“神迹!这一定是神迹!”
底下的人欢呼着,他们战栗的心便在这刻受到了鼓舞。几乎同一时间,各族领主们也已高立城楼之上,族人们渐渐地聚拢过来,像在参加一场伟大的朝圣。
层层叠叠的乌云开始消退,清朗的月光再次柔和地洒下,人们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天幕中央悬挂着一只硕大的眼。那眼虽未完全睁开,但透过那条黑漆漆的竖瞳,每个人都能嗅到危险的信号。
“那是……那!那不是月亮!”地面一阵嘈杂,“那究竟是什么?”
掌管着恐惧的巨蛛吐出一张粘网将这片土地牢牢地覆盖住,挥之不去。无数翻飞的兽群正朝着这里涌来,乌黑的、铁青的……像暴雨过后山涧里的洪流。
莲的佩剑在夜色中闪现着莹白的光辉,胸口那颗获得过短暂安宁的心又再次被悬起,她不禁想起自己在洛山的那段时光。窗外的世界白得诡异,她抬头朝天幕望去却正对上了那只半开的眼。
那如霜的白光将马儿们的毛发照得发亮,森正蹲坐在马场里为它们修整马蹄。墨梅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嘶鸣,接着又俯头在槽中嚼了几口草料,森放下器具,缓缓地抬起那双黯淡的眸。
这时候,几位长老也重新聚在了一起,议事厅中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啪嗒!”藜长老不停地合上手里的盒子,接着又将它打开,眼睛却一直盯着它出神。静长老背对着众人斜倚在窗沿上,但没一会便拉上了手边的绿丝绒窗帘回到华的对面坐着了。
“这琴,还是当初爷爷送的!”朗托着琴身将它送至眼前,“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瞧上面落满了灰。”他鼓起腮轻轻地吹着。白光从窗外倾泻而下,月儿拿着琴弓翩翩起舞,那身影落在地板上,像一只柔软的蝴蝶,又像一位英勇的将军。
那个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场回忆的潮水之中,形形色色的过往就像海鱼口中吐出的泡泡,不停地在他们眼前重现又覆灭。那潮水就要扼住他们的咽喉将他们拖往地狱,于是他们又在窒息的前一秒里重生般地醒来。
海面上的波涛再次翻滚起来,整个海域都沸腾着,那尊巨石似乎就要在此时复活,然而我们却并未在那些头颅上找到它的眼睛,原来它的眼睛在天上,我们便只好仰起头看它。
村落之外,几圣兽正与妖邪们搏击,无数淫邪之物早在朱鸟的烈火下成为了花草的肥料,此刻正如雨点子般噗哧噗哧往下掉着。另几条长龙也已在低空布好了结界,只等着它们自投罗网。然而妖兽的数量实在太多,没多久结界便出现了裂口,渊龙几人不得不从战斗中抽出身来填补空缺。
随着几声空灵的笛声响起,猰狳扑腾着尚未恢复完全的翅膀赶来了,身后跟着一支苍绿色的部队,莲则耷拉着双腿坐在百米之外的树杈上静观局势。
月儿轻垫着脚尖舞到朗的身边,将手里的琴弓递给他,“希望它能成为你手里的长剑。”朗接过去在空中轻划了两下,“想不到,我这双只会握住乐器的手,也会在保护珍视之物的时刻拿起刀剑。”
马匹接连嘶鸣起来,有的甚至就要扯断嘴边的缰绳,森站起身一一安抚着,却看到白雪静静地站在那里时不时抖擞一下漂亮的尾巴,他便提着水桶走了过去,打算再为它好好地洗刷一次。
结界还是被冲破了,圣兽们也渐渐力不从心,莲看到他们满是血污的躯体便唤来了更多猰狳助阵,只是这些猰狳虽是照着原兽复制出来的,战力却远远不及它。莲也并未多做停留,只想把这些情况尽快告知众人。
“一定是那该死的昭天族搞的鬼!”城下聚集的人开始议论。
“是呀!是呀!瞧瞧那冲天的烈火!”
人们的怒气像一股看不见黑烟扶摇而上,直到被那只巨眼吞噬,那眼似乎又缓缓睁开了几分。
突然有明亮的光圈从黑瞳中射出,被光圈包裹着的是一颗巨大得足以湮灭整座城的晶石。石块以飞快的速度砸向地面,人们眼见头顶的那块阴影变得越来越大,只能像受惊的羊群一样四处逃散。
首领们立即召出防御者,可惜他们的阵法并未起到任何作用。人群中,母亲们绝望地捂住孩子的眼睛。
预料中的痛楚并未传来,人们眼前出现了几抹明丽的身影,源源不断的灵力正从他们的身体里涌出,巨石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于是孩子们紧紧地攥着掌心的水果糖。
“嘭!”巨石在空中瓦解,细碎的晶石石块随着惯性开始下落,像一场宏大而隆重的烟花庆典。
“唉~变成了小水滴!”孩子们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近乎凝滞的水珠,然后水珠就像肥皂泡那样轻轻炸开了,童稚的脸上再次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