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相约
还没过两日，昊余神君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提着一只精巧的白玉小罐。
“这是自百花宫取来的新鲜花蜜，你尝尝可还适口？”他微红着脸，将花蜜递了过来。
“百花宫又酿了新蜜啊……”我微笑着接过，“好久不曾去了，那儿定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吧！”
“上神若闲来无事，何不亲自前去一赏美景？在下甘愿奉陪！”
“好吧……”
——
百花宫内一片姹紫嫣红，大簇大簇的奇花异草争芳斗艳，满园异香扑鼻。
径直钻入了花丛中，我尽情感受着娇嫩的花瓣，在脸颊上柔柔地抚过，呼吸间满满皆是馥郁的芬芳。
身后，一群花仙子正围着昊余神君说笑，叽叽喳喳的声音隐隐传来，“神君素来冷心冷面，今日对灵汐上神竟如此殷勤，不仅贴心送蜜，更是亲陪赏花，可叫我姐妹好生羡慕呢！”
“是啊是啊！神君与上神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没听见昊余神君如何回答，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
我迈出神殿大门，却见昊余神君正倚在门前辛夷树下。
“神君可是在等我？”我挑眉问道。
“是……”
唉！我的神识又在一旁暗自叹气。这些天来，我俩见了怕不下十来回了……这幸亏暮尧他伤势未愈，尚在休养当中，否则若是被他撞见了，那还了得？
“不知今夜上神可否有空？”一抹紧张自他清澈的眸底一闪而过。
“今夜？神君可是有事？”
“银河边月色皎洁，甚是宜人，欲邀上神共赏。”
啊？从白天到晚上，从花前到月下……这……这还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注）呢！拒绝！赶紧拒绝！必须的！
下一刻，却听清悦的声音从我的口中蹦了出来，“好啊！银河边的月色我竟是从未赏过呢！”
我晕！不是吧……应允得这般干脆，这人家能不误会吗？
——
满天璀璨夺目的星斗汇成一条壮丽奔涌的河流，大如银盘的圆月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乳白色的清辉如烟似雾。
眼前美景简直令人窒息。我贪婪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出神。
昊余神君倒是颇有耐心，静静在一旁陪着我，并未出言打扰。
蓦地神光一闪。我眨眨眼，暮尧已“刷地”一下立在身前。
“汐儿！远远瞧着像……果然是你！”他脸色铁青，锐利的目光将我俩来来回回扫视了三遍，“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大半夜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冰雹般，一个接一个砸了过来。
“赏月啊！昊余神君邀我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理直气壮的话语已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应当，振振有词。
完了！彻底完了！把神识悄悄隐于黑暗的小角落里，我实在不敢去看暮尧那双欲喷火的眸子，忍不住哀嚎道：灵汐啊灵汐，你干嘛不直接说约会得了……这下不会被醋淹死吧？
昊余神君横跨几步，拦在我的面前，冷冰冰道：“暮尧神君这是做甚？”
“你又在做甚！”
又是一道光芒闪过，一名仙官现出了身形，“暮尧神君……”瞥见旁边的我们，连忙躬身施礼道：“原来灵汐上神和昊余神君也在此处……”转身又道：“暮尧神君快随小仙前去吧！莫让天帝久等了……”
暮尧恨恨地盯着我俩，半晌方艰难说道：“汐儿，夜色已深，还是速速回去！”
“哦，这就回去！”我脆声应着，回头又招呼道：“昊余神君，我们走吧！”
“你……”暮尧的脸颊抽搐不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步三回头随着仙官去了。
——
昊余神君一直将我送回了神殿。
泠音正站在大殿中央，见我进来，脸上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你干嘛呢？大半夜的不去休息，杵在这儿等我呢？”我睨着他。
他来回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嘴里直“咂巴”作响，“上神啊！唉……这叫我怎么说你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怎么了？你什么意思啊？”
“唉！我家上神啊……”泠音像个老学究般摇头晃脑，足足拿捏了半晌，方慢悠悠道：“上神您本是自天地间灵水中孕育幻化而生，心思比那水晶还要纯真剔透，又哪里懂得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只可怜了那些神君喽，媚眼拋给了瞎子看，平白表错了深情……不像我，一早儿就有自知之明……”
“泠音！你说什么呢？”我的嗓门凭空拔高了八度。
“没……没，当我什么都没说！”金光一闪，人已在原地消失。
我暗中旁观这一切，忍不住觉得好笑。泠音说的一点都没错，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当年尊贵的司水上神，并不是生来冷心冷情，而是压根儿就不懂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也难怪，当年的我，平日里不是练功清修，就是跳舞、睡觉，与其他人接触甚少，哪里又会懂男女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在那时我的眼中，更是把他们当做了兄弟吧！也不怪昊余神君会误会至此……
——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我正缩在舒适的云床上好梦连连，耳边忽有阵阵嘈杂声传来。
怎么回事？这谁啊？一大清早的不勤加修炼，偏偏在此乱嚷嚷，搅人清梦？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陷入梦乡，殿门“哐当”一声被推了开来。
“神君不可！我家上神还未起身……”是殿外仙官的声音。
我还未从一团迷糊中清醒过来，忽然连人带被一把被人抱了起来。
“汐儿！”是暮尧？
我浑身一激灵，忙不迭睁开双眼，瞌睡霎时跑了个无影无踪。
“暮尧！你这一大早的干嘛呢！”我撅嘴瞪他，“还不赶紧放我下来！”朝门外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仙官使了个眼色，仙官会意退下，顺手关上殿门。
“不放！”他死命搂着我，“你昨夜为何要跟那昊余神君，去……去……”
“去赏月喽！”我顺溜地替他接下话来。
“你还说！”他气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你干嘛要这么生气啊？”
他一脸挫败的表情，兀自“呼哧呼哧”喘了半晌粗气，方慢慢平息下来。
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出自北宋·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