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开起手式,那是一种介乎攻守之间的混沌状态,未到真正动手的那一刻,无法知道是攻还是守。攻守难判,敌人便无从出手。
左兵卫和千叶舞识货,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量子力学。”
两人读书少,不知何为量子力学,但见我这架势着实高明,看来天空民族除了科技发达,古武学也是不可小觑。
千叶舞按捺不住,娇叱一声,先动手了。她用的是柔道,流派众多,无从辨识。只见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尤善于近身缠斗,锁臂扼颈,处处找准关节,教人防不胜防。
我也将平生所学徐徐使出来,彼来我走化,彼走我粘随,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
一时未分高低。
忽然眼前扬起一抹黑影,其势猛疾,我不及化解,匆忙之下双手格挡,一股雄浑的力道撞过来,我不由自主噔噔退了两步,拿桩站稳,定睛一看,原来是左兵卫。
我揉了揉手臂,有点酸麻,道:“好腿法,是什么功夫?”
左兵卫左脚拄地,右腿朝天,成金鸡独立之势,咧牙道:“空手道。”
他呦呦怪叫着,一脚飞踢,我侧身躲开,第二脚追上,我将力道卸去,第三脚再追,双腿连环绵绵不断,三攻而竭。
未待我歇一口气,千叶舞也缠上来,擒拿拆解之际,差点被她窃去胸前硬盘。
我将千叶舞击退,左兵卫的连环腿又过来。
我将左兵卫击退,千叶舞的擒拿手又过来。
如此反复。
两人左右夹攻,我连连后退,一直退到立方室门口,眼看无处可退。
叛党大声叫好。
牛将军、猫人卫兵、实验助手,皆捏紧拳头,恨不能上去助拳。
小爱傻愣愣地对着我们笑。
清道夫面无表情。
野夫枕在明日香大腿,开始发高烧,神志不清,口中说着胡话。
明日香时而低头看着阿弟,时而抬头看着我,满脸忧仲。
忽然,野夫猛烈咳嗽几下,哇的一声喷出鲜血,接着翻白眼,浑身痉挛。
知惠子脸色大变。
野夫缓缓伸出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仿佛已用尽全身的力气。
知惠子赶紧握着。
野夫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叫了声阿母,手却突然跌下去,顺着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从此再也没有动静。
知惠子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牢牢抱住儿子软垂垂的身躯,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他的名字,哭得哀切异常,一口气几乎转不过来。
明日香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大约是悲痛过度,又或者血气不通,双腿打颤地扶着门框。
我忍不住转头望去。
我分神了。
千叶舞猛的一爪抓向我胸前口袋,凉风飒然,当真迅捷无伦,就在手指触及硬盘的那一瞬间,我挥臂横切,切断她的去路。
同时露出破绽,接着肚子吃痛,硬生生受了左兵卫一脚。这老头子脚劲很重,我弓腰捧腹后退三步,胆汁反涌上来,到了喉咙又硬吞下去,好苦。
我抹了抹嘴角:“偷袭?”
左兵卫咧嘴道:“兵不厌诈。”
“好。”
我忽然转身扑向明日香。
知惠子猛地站起,大叫——你敢!
明日香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黑影扑过来,未及反应,已经被我拖进立方室。
接着我转身,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左兵卫追上来,已然晚了半步,腾空飞踢,啵的一声重响,房门纹丝不动,挺厚实的。
我犹不放心,又将一张笨重的桌子推到门后顶着。
左兵卫看在眼里,狠得牙痒痒:“八嘎!”
千叶舞笑道:“老同志先别生气,看,这是什么?”
她缓缓摊开掌心,露出一根晶莹亮透的圆棒。
我连忙低头一看,胸袋的晶体棒已经不见了。
原来,刚才电光火石之际,她变抓为勾,已将硬盘轻轻巧巧的夺了过来。这般化刚为柔的急剧转折,实乃上乘擒拿手法,即便我处于敌对位置,也不禁暗自佩服。
叛党齐声喝彩。
知惠子大喜,双手接过,翻看手中的晶体棒,笑容逐渐凝固。
只见硬盘壳子写着一个江字。
我慢慢悠地掏出另外一根晶体棒,手指忽开忽合,晶体棒时出时没,最后我明明往左边口袋一插,再摊开手时,它已经落在右边口袋。
魔术。
千叶舞和左兵卫对视一眼,双双脸色微变。
——他什么时候用障眼法,将两个硬盘调换了位置?
——刚才那一脚乃是苦肉计,好趁机遁入立方室?
——莫非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知惠子气得猫毛都竖起来,绕到玻璃墙面前拔枪,砰砰砰一口气连发三枪,玻璃墙安然无恙。她不甘心,抢过身旁一把激光枪,轰轰轰一口气连射,仅在玻璃墙留下浅浅的弹坑。她扔掉激光枪,在玻璃墙用力捶着,大声说着什么,隔着玻璃听不见,只能看见她声嘶力竭的表情。
明日香走过去,五指贴在上面。知惠子也伸出五指,与女儿紧紧贴在一起,中间隔着一块无法打破的玻璃,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明日香转身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们一起走。”
“外面都是人,怎么走?”
“只要再坚持一会,牛将军的援兵攻进来,我们就安全了。”
知惠子隔着玻璃恶声道:“李博士,你已经无路可逃,还是乖乖将硬盘交出来吧,我保证饶你一命。”
虽然我听不到她说话,但是明白她的意思,耸耸肩膀,笑道:“呆在里面挺好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一挥手,立方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原来矿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离子切割器,对着铁门嘶嘶切割起来,火花四溅,声音听在耳窝,震在心房,我不禁手心捏了一把汗。
我冷笑:“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罢,我挪开烧焦的尸体,让明日香躺在蛋形舱里面,她的头发披散成凄美的扇形,低头闻到一阵芳香。
明日香忽然问道:“你也要烧死我吗?”
我深深望着她的眼眸,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只是要借用一下你穿的盔甲,连接清道夫的通讯系统。”
我将光纤连接她盔甲的外部接口,走到空间穿越机面前,埋头操作起来,十指在虚拟键盘飞快连点。
叛党都围到玻璃墙面前,对着我指指点点,又是好奇又是疑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大江排众而入,才看了两眼,忽然脸色大变:“不好!他要反向破解我们的全频段干扰系统!”
他猛然扑到计算机面前,也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
叛党又围到他背后,仍是指指点点,只见屏幕上出现一个拓扑模型,指令滚动着,他们人再多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大江,你的技术是我教的,今天就看你学会了多少。”
“老师,对不起了。”
他筑起一道道防火墙,我一道道破解,攻下系统核心,反手筑起一道道防火墙,他也一道道破解,穷追不舍。我发出重启指令,他发出干扰指令。我干掉他的干扰指令,他也干掉我的重启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