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零静默伫立,身上无形的剑意冲天而起,在这里观测事物完全离不开灵识,只是现在即使是在灵识的感知范围里,周围的冲天扭动的绿色藤蔓也根本看不到边际。
边界迷雾里本来应该是万千植物尽皆枯死的,但现在她却被包围在了这片绿色的海洋里。
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将气势剑势催发到极致,希望对方能在“吃饱”后惮于实力不与她为难,各自离开相安无事。
天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好运”,放眼整个大陆上都是非常罕见的天灾级魔兽,现在居然又让她遇到了一头!
而且还是极端罕见的植物类天灾!
突然,本来在空气中袅娜摇曳的藤蔓们一瞬间全部静止,就像被纪律最严明的军队突然接收到了王的号令,于是披甲执锐站姿笔挺等待行军。
雪零的全身肌肉也随之瞬间绷紧!
果不其然,仅片刻的宁静后,所有的藤蔓同时动了,或穿刺或抽击而来,骇然对她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这一瞬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仿佛那无穷无尽的绿色藤蔓全部化作了最锋利的利剑,朝着她疯狂穿刺席卷而来!
早已暗蓄好的灵气轰然爆发,雪零脚下一踏炸起一圈沙尘,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让千百道利剑般的藤蔓只贯穿了她的残影,纠缠成一团。
不过这只是第一波攻击而已,雪零神经绷紧,身形如电光般腾挪闪动,短时间里甚至不敢分出心神去呼吸!
周围的藤蔓太多太多,在被迷雾高度压制的灵识感知里,这些藤蔓根本看不到尽头,仿佛全世界都已经被它占据,分体长满了每一寸土地!
她只能极速地、疯狂地在其中穿插游走,片刻不敢停,手中的银白长剑更是被她舞得看不到剑身,但又仿佛有无数的剑身,晃动闪烁在这荒莽的绿蔓世界里!
突然一根藤蔓上鬼牙般的倒刺划破了她的手背,在那皮肤被划破的短暂的瞬间,她无比清晰又心悸地感知到,伤口附近她体内大块灵气被瞬间抽出!
藤蔓上的倒刺拥有恐怖至极的抽取灵气的能力!
绝对不能被它缠住!
只是周围的藤蔓越来越密集,占据着上下四方的空间,简直铺天盖地,每一根藤蔓又都非常坚韧,她一剑能斩断一根、两根,却无法同时斩断七根八根,偏偏攻来的藤蔓只会更多,甚至越来越多!继续下去,她必定会彻底被淹没在这藤蔓的海洋里,血肉与灵气尽皆被吞噬殆尽!
现在想要活着,要么尽快逃出藤蔓笼罩的范围,要么同样尽可能快地找到对方的主干或者说主体,将之破坏斩杀。
只是现在每一个方向上的藤蔓都仿佛无穷无尽,她根本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突围,更不知道对方将自己的主体部位藏在了哪里。
突围逃跑和奋起拼命,看似有两个选项,但其实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将会是相同的结局。
因为在无穷无尽的藤蔓包围中她只能小范围腾挪辗转,想要向任何一个方向突破都必须斩掉难以计数的藤蔓,直线上的速度被压到了最低,大概率根本就赶不上这头植物类天灾自己的整体移动速度——没错,植物类魔兽也是可以整体移动的,只是移动的速度相对其他魔兽很慢而已——而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对方不肯放过她,那她不管往哪个方向突破,也永远都会处在藤蔓的包围之中!
这是……死局!
这是人生的第一次,不管她如何选择如何应对,连六种被她视为禁忌的天赋也都全部考虑在内,仍然看不到任何生机。
魄之殇、心之殇、空之殇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用,时之殇提前设定的动作有一个复杂程度的极限,根本支撑不了她移动太多的距离,而魂之殇同样不行,它本质上是一个将对方的“灵”——或者也可以说灵魂——拉入她独特的灵魂空间进行决斗的天赋,且不说它对于不同的生命有着不同的“施法距离”,光是现在她连对方的“灵”的寄居之所都发现不了的情况,这个天赋也根本等同于没有的!
“灵”是一切生命最本源的信息,它也有一个更有通俗的、非绝对正规正确的、但被广为认同的说法,那便是“灵魂的灵魂”,其“寄居之所”对于一般生命来说都在大脑,而对于植物类魔兽来说一般在于主干或主根部位。
现在雪零找不到对方的“灵”的寄居之所,也就根本发动不了魂之殇。
最后反倒是血之殇可以拿出来一博,以燃烧体内近半的鲜血来换取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无与伦比的攻击力,这的确有一丝机会助她冲出重围。
但也仅仅只有一丝机会而已。
血之殇是最后的手段,一旦用出,是生是死再无悬念。
只是以现在的情况,更大的概率是死!
剑锋撕裂空气,无穷无尽的带状藤蔓如利剑般纵横穿刺,又如大海浪潮般涌动席卷,无穷无尽。
白衣长剑的少女宛如一尾在密集海草中央的极速折转游动的银鱼,有无形的天敌追着它让它永远疲于奔命。
从天上俯瞰,重重叠叠的带状藤蔓连绵如海,涌动如潮。
……默灵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
起初他以为是风,待大鸟飞得更近些,他才终于确定这片非常广阔的绿色藤蔓林,是活的!藤蔓林靠近正中央的部位,藤蔓最为密集,藤蔓的活动也最为迅疾和混乱,默灵就是再不懂,也看出来了它正在“捕食”。
只是那里的藤蔓太密集了,完全看不见下面是什么。
这时身下的大鸟突然唳叫一声,声音显得有些惊慌,然后便猛地扑腾羽翼调转方向想要远离。
默灵下意识抓得紧一些,免得自己一个不稳掉下去,接着又看了看下方的绿色藤蔓林,突然发现与之的距离已经很接近了,于是瞬间明白应该是大鸟的灵识也已经感知到了下方的藤蔓林。
同为生活在这里的生命,它定是认出了那些藤蔓,并且对其拥有着高度的忌惮甚至是惧怕,所以才会一下子反应激烈扑腾着翅膀想要逃离。
看大鸟的这反应,默灵都有些担心下面会不会突然射出一根藤蔓上来,把他们给拖下去。
好在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下面的藤蔓似乎没功夫理会他们。
大鸟的飞行高度渐渐爬升。
但就在这时,藤蔓林中央所有藤蔓最混乱最密集的位置,突然有一道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
无数藤蔓被斩断,断裂的部分抛飞在空中时仍如活物般扭动,带着一种精神上的扭曲。下方的密集的藤蔓被斩得空出了一小块,不过瞬间便又被海水般的藤蔓填补了空隙。
不过这一瞬间默灵猛地瞪大了眼睛。不仅是那熟悉的剑光,他更是在那藤蔓被清空一小片的短暂的空隙中,看到了那个转瞬即被淹没的纯白的身影。
“是雪零!”
大鸟正在越飞越远,身上七彩的羽毛柔软又美丽,默灵下意识用力一下子抓皱了一片,他的表情焦急,飞快地开口:“可以下去帮我救一个人吗?下面的藤蔓正在攻击我的一个朋友!”
大鸟扇动的双翼明显停顿了一瞬,然后下一刻它便在一声高鸣中再次调转身形,向下俯冲而去!
动作果断得让默灵突然都有些愧疚。
明明它是惧怕下面的藤蔓的,却只为他简单的一句话,便不顾任何危险,上天入地无所不愿往之。
……
绿蔓如海,疾射如剑,雪零的身影在重重绿影曲折电转,穿梭如箭,手中长剑舞出绚烂的流光,迷离惊艳,却半刻都不敢停顿,剑光越盛,却也越急。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无数藤蔓或疾刺或鞭打捆缚而来,从每一个诡异难防的角度,每一刻都不停歇。
她必须每时每刻都将神经绷紧到极致,长剑舞动,灵气爆发,不断变换身位,全力挥出每一剑,才能换取短暂的僵持。
这种感觉让她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天桓城第一次对上毕燮的时候,那时铺天盖地的风刃也给了她同样的感觉——窒息般沉重的压力,哪怕所有天赋尽出也看不到胜机。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毕燮还在分心操纵城外的风暴困住天桓城的城主,一开始对她也并未起太重的杀心。
剑光横斩,瞬步前冲,空气中又断数根荆棘。那带状的藤蔓即使断裂后仍然如活物般蠕动扭曲,淡红色粘稠的汁液从断面渗出,就像食肉的邪虫呕出来的人血。
如果她的灵气无穷无尽,说不定还真能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地将对方的藤蔓全部斩尽,但现在,所有努力更像是困兽临死前张牙舞爪的反击。
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发动血之殇做拼死一博的时候,突然,天空中落下了铺天盖地的流星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