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腾腾地爬到了大半树梢子那么高了,胡芍药来回出门瞅了几个来回,不见落凤坡金成堆的女人带着他们的女儿金叶子的身影,着急得火燎屁股一样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儿,然后又走出门去,踮起脚尖抬起一只手打着眼罩子往落凤坡的方向来回看了又看。忽地,她像瞅见了一个大元宝似的惊叫着向屋里的陈默说:“来啦,他们来了!”
尽管陈默一直觉得心情坦然,但还是给表姨胡芍药这一嗓子的惊叫弄得心里一个噗通。他看了看表姨胡芍药,然后独自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并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沉着冷静。
胡芍药慌忙跑进屋,匆匆安排着陈默,等会儿见面的时候心里不能慌乱,说话的时候要多注意说些好听的言语。
陈默听着表姨胡芍药的安排,不住地点着头。
胡芍药见陈默允着自己的安排,马上又冲出门去,迎着金叶子她们就奔了过去。
陈默见表姨胡芍药出门了,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像将要上战场似的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疾快地在脑海里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场景,自己在这样的场景里又该怎样来表现自己。
还未等陈默完全稳下心神,表姨胡芍药手里攀着一个中年女人进了屋,在她们的身后跟着一个中等偏高一些的女子,女子略显胖了点儿,不过倒不是那种显得臃肿的胖。女子的脸面也算白净,五官搭配还说得上匀称,凭心而论,这女子长相算不上十分的漂亮,但给人厚道忠实的感受。陈默就是这样匆匆的一眼,心里马上就认定了这个女子。
“这个就是我家的那个外甥陈默,你看,我没有跟你们说不着边际的话吧!五尺多的个子,长得也算英俊,人又本分厚道,肚子里多少还有点儿墨水,就是因为家里的光景不够殷实,这亲事儿就给耽搁了。”胡芍药进门后,就喜笑着向身旁的中年妇女介绍了陈默,然后向陈默说,“这是落凤坡金叶子她娘,那个就是金叶子。”
陈默听了表姨胡芍药的话,马上笑着向金叶子娘很亲热地喊了一声:“姨!”
“你看,陈默这孩子多知道人情事理儿,这一声姨喊得,让我听着心里就不自在了,感觉着陈默这孩子跟你见这第一面比跟我还亲呢。”胡芍药紧接着陈默的那一声“姨”向金叶子娘说,“这事儿要是成了,以后还不跟你这个姨亲到骨头缝儿里去啊!”
金叶子娘自打进了屋,两眼就盯着陈默来回上下打量个没够,听胡芍药这么说,马上向胡芍药一笑:“你这个外甥倒是让我觉得满意,只是不知道叶子有啥子想法儿?”
“那咱们就出去给这两个孩子留个机会,让他们两个互相说说话儿。”胡芍药马上接过金叶子她娘的话说,“再说了,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咱们也只是旁边做个参考。让他们说说话儿,他们两个人就能知道些彼此的秉性,在心里权衡着是不是彼此要找的缘分。”
金叶子她娘听了胡芍药的话,马上点着头就与胡芍药转身又出了门儿。
陈默见表姨胡芍药和金叶子她娘出了门,向金叶子笑着让了一条凳子给金叶子。
金叶子接过凳子坐下来,看着陈默笑了笑。
“原本我姨跟我说你漂亮,我还不大相信,今儿这一见,我姨还真没跟我说瞎话。”陈默看着金叶子,笑着说。
“那是你姨在夸我。”金叶子给陈默的话说得脸上一红,有些难为情地说。
“还真不是夸你,漂亮就是漂亮。”陈默笑着说。
“我哪里算得上漂亮啊。”金叶子依旧难为情地说。
“这漂亮不漂亮看是在谁的眼里,老话不是说吗?情人眼里出西施,第一眼瞅见你,我就看出你的漂亮了。”陈默马上一脸认真地看着金叶子。
金叶子给陈默看得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可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哟,你还觉得我漂亮吗?”
“我知道,离过婚又有什么呢?”陈默很郑重地说,“再说了,离婚这事儿的原因,不就两个没有缘分的人错配了婚姻吗?离婚倒是能让你找到与自己真的有缘分的人。”
“你真是这么想的?”金叶子紧盯着陈默问。
“你离过婚这事儿我姨跟我说过,我要不是这么想的,今儿我也不会来跟你见面儿啊!”陈默也紧紧地盯着金叶子。
“你不计较我离过婚这个名声?”
“我们家的那个家境你都不计较,我哪还有资格计较你这个名声?再说了,咱们要是确定了,以后又不是跟你这个名声过日子,是要跟你这个人过日子,只要咱们能把日子过得殷实,过得两个人开心就成。”陈默看着金叶子,很认真。
“你真的不计较?”金叶子一下子紧盯着陈默问。
“不计较!”陈默摇着头很肯定地回答说。
“你不计较,你不怕别人会背后说你?”金叶子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陈默。
陈默一笑,说:“日子是两个人的,只要两个人心里没这个疙瘩,别人说也好,不说也好,那都是别人的事儿。两个人把日子过好了,管别人说不说干啥?”
“知道吗?前几天我家二姨给我牵扯了一户人家,那男的也二十多岁了,听说我是离过婚的,还把我二姨给糟践了一顿。”金叶子说。
“那是他跟你没这个缘分,他也没有娶你的福气。”陈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说我跟你有这份缘分?假如你娶了我,就是你的福气了?”金叶子笑着说。
“那当然!”陈默马上接过金叶子的话说,“刚才见到你之后我还在心里琢磨呢,前面相了几次亲没成,是不是老天爷在让我等着你呢?”
陈默的话让金叶子心里一甜,笑着说:“你真会说话,是不是在跟我耍贫嘴哟?”
“我姨知道,我平时不会说话也就很少说话,更不会跟人耍贫嘴。我也不知道今儿咋的了,见了你咋的就心里想啥就说啥了。”
“是你心里话就好。”金叶子笑着说,“我是离过婚的人,有些话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家的家境你姨也介绍了,不过我倒没觉得咋的,毕竟你们家现在的家境是你爹和你娘经管出来的,再说了,你娘又常年离不开吃药,你们家能有眼下的家境就已经不容易了。我就想问你,假如咱们两个成了,那你以后有啥子打算?”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日子不能这样下去,单靠那几亩薄地也不会让家境有个翻身。”陈默看着金叶子,“我就琢磨着做个生意,虽然说心里有了想法儿,可还是没能找到门路。”
“有这样的想法儿?”金叶子看着陈默问。
“是的。”陈默点了一下头说,“我琢磨了,只有做个生意才是出路 。那几亩薄地又长不出金子银子,出外给人打工吧,一年下来工资也就是维持了一家人一年的开销,就算能剩下来一点儿,剩的也不会多。即使把每年剩下来的那一点儿存起来,要存多少年才能算得上大钱呢?这做生意,每天都会有些进项,赶上了好时运,说不定一个月下来能赶得上出外打工一年挣的钱呢。再说了,家里的房子要翻盖,以后还会有孩子,这些开销单指望打工不知道要积存多少年呢。”
“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哪天去我们家跟我爹商量商量。知道人家为啥叫我爹员外吗?是我爹那些年走南闯北赚了不少钱。在我印象里,我爹就有一年赔钱了,那一年他听别人说西 藏的牦牛便宜,就去西 藏买回了几十头牦牛,结果到咱们这儿牦牛卖不掉,很多牦牛还生了病。我爹一咬牙一跺脚,把那些牦牛卖给人家杀牛的了,赔得我爹心疼得几天不吃不喝,还满嘴起了大燎泡。”金叶子看着陈默说,“我爹南北地跑,外面也结交了不少朋友。这两年每到冬腊月,就会有南方的朋友过来跟我爹一起做贩卖水牛的生意。南方的水牛比咱们这儿的黄牛出肉,每到冬腊月,我爹南方的朋友就在他们那里买老牙口的水牛,我爹在咱们这儿联系杀牛的屠宰户,就一个冬腊月,也能分不少的钱。”
听金叶子说他爹在南方有朋友一起做水牛买卖的生意,陈默的心里猛地一个亮堂,只要跟金叶子的亲事儿能成了,自己就能踢开自己设计的第一脚了。他笑着向金叶子说:“当时你们家我叔咋的能想到去西 藏贩牦牛过来呢?西 藏那儿冷,空气还薄,牦牛在那儿成长起来的也适应不了咱们这儿的气候,买回来生病是避免不了的。再说了,西 藏那儿养牦牛是为了挤牛奶和吃肉,又不让牦牛干活儿。前些年咱们这儿的人买牛是为了让牛拉犁子种地的,牦牛来到咱们这儿它也干不了活儿,自然也就没有人买。”
“你说的还真是!你去过西藏吗?”金叶子很吃惊地看着陈默。
陈默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去过西藏,知道西藏是我从地理书上学的。”
“人家说肚子里的墨水没有用,我看你这还真有点儿用呢!”金叶子有些佩服似的看着陈默,“我可没读过几年书,咱俩要是真的能成了,到时候你别嫌弃我没有文化哟。”
金叶子的话让陈默的心扑腾扑腾跳了几下,这话的意思似乎已经在告诉他这事儿已经十有八九了。他笑着说:“哪儿会!再说了,我也文化不深。到时候只要咱们能把日子过得红火了,啥子文化不文化的!”
“是这个理儿!”金叶子点了点头,“不过有时候我也想看看书,就是文化不多,看不懂。”
“这个好办,以后日子红火了,得闲的时候我教你多认几个字。”陈默说。
金叶子脸一红,笑着说:“我还没答应嫁你呢。”
听金叶子这么说,陈默也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说:“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了。”
“合适,咋的不合适?就算不嫁你,跟着你学着多认几个字儿不行呀!”金叶子又是羞怯怯甜甜地一笑。
“行,当然行!”陈默笑着说。
就在这时,胡芍药和金叶子娘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像喝了蜜一样熨帖地笑着,从她们的笑里似乎可以看见她们心里对这件事儿的满意。
“刚才啊,我们两个从马路的对面一直瞅着你们两个说话,看你们两个说得这样热和,我们两个心里对你们两个的事儿有了个大约摸。”胡芍药进了屋,看了看陈默和金叶子,笑着说,“这事儿啊,你们两个在心里再权衡权衡,毕竟这成家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我呀,这也说上两句儿,必定叶子前面有那么一档子的不称心,这让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金叶子的娘接过胡芍药的话,看着陈默说,“我们家叶子的事儿你姨也跟你说得明白了,这个时候你在心里掂量掂量,你也不要因为你姨的脸面委屈了自己。你姨也说了,这成家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长远着呢。这过日子就图个心里舒坦,日子热热和和的。”
“姨,你这话我明白是啥意思。”陈默马上向金叶子娘说,“你尽管放心,我刚才也跟金叶子说了,如果我心里要是疙瘩她离过婚的事儿,在我姨跟我提这事儿时我就会挡了我姨。我不介意金叶子前面的那档子婚事儿,所以今天才会过来跟你和金叶子见个面儿。姨,你就尽管放心了,要是金叶子答应了我们这件事儿,以后我一定会全心对金叶子。今儿我说这话,不光你在跟前,我姨也在跟前,就让你和我姨做个见证。”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作为一个当娘的,谁也不愿意自己的闺女嫁出去了受委屈。”金叶子娘紧看着陈默说,“今儿我也不跟你有啥子隐瞒,从我心里来说,倒是愿意成全了你跟我们家叶子的这门亲事儿。至于我们家叶子咋的一个想法儿,待会儿我问一下我们家的叶子。要是叶子也满意你,倒是有些话我要说到前面。叶子有了前面一档子的亲事儿,按照规矩来说,她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就算你们家迎娶她,也不会是从我们家把她接走,所以说,我们家不可能再给她一份嫁妆。另外还有,我们家也不会再有待新女婿的酒席,在我们那边你就不声不响成了我们家的女婿。”
“姨,这些我明白。”陈默笑着说,“我刚才跟金叶子说了,那个名声啊,还有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计较,这样以后我们能用心把日子过得红火了,要比这些东西实诚得多了。”
金叶子娘点了点头,马上回身喊了金叶子出了门。
胡芍药见金叶子她们娘儿俩出了门,看了看她们娘儿俩的后身影,马上回过头来小声向陈默说:“刚才金叶子她娘跟我说了,很满意你。你觉得金叶子咋样?心里有没有其它啥子想法儿?”
“姨,只要金叶子她没有别的意思,这事儿你就答应她们定下来了。”陈默看着胡芍药说,“我心里没有别的啥子想法儿,金叶子这个人蛮好的,我挺称心的。”
“成,成,成!”胡芍药听陈默这么说,马上脸上笑着点着头,说,“这事儿要是定下来了,估摸着要不了几天的日子你就能把她娶回家了。叶子她娘心里着急着呢,自家已经嫁出去的闺女整天价连个稳定的窝儿也没有,她巴不得这事儿今儿定下来明儿你就能把叶子娶回去,这样也就除去了她的一个大心病。”
陈默听着胡芍药的话,点了点头。
“依着我刚才从马路对面瞅你们两个说话,我估摸着金叶子也满意你。我估摸着这事儿今儿就能确定下来。”胡芍药又向门口看了看,回头看着陈默,很有把握地说,“金叶子有了前一档子的婚事儿,她心里也不会过于挑剔了。再说了,咱们除了家境不景气,别的她也挑剔不出啥毛病。”
陈默看着胡芍药,忽然惊奇地发现,尽管表姨胡芍药没有什么文化,可她太会摸索把握一个人的心理了。
“这事儿要是今天确定下来,回去跟你爹说说,让他开始着手准备你们的婚事儿,不管咋的,几桌简单的酒席还是要办的。这边我会多去落凤坡说道说道,催着他们家早一天把亲事儿给办了。”胡芍药又压低了声音向陈默说,“不管咋的,咱得考虑到夜长梦多。在你没有把她娶进门之前,啥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陈默点了点头,说:“这事儿还要姨多费心。”
“傻孩子,别这样说,我是你姨,能不费心?”胡芍药马上怪罪似的瞅着陈默说。
胡芍药的话刚落音,金叶子娘和金叶子进了屋。
胡芍药马上笑着向金叶子娘说:“叶子这闺女啥心思?陈默是我外甥,叶子又跟我自家的闺女没啥两样,这样的关系咱们也没有那个必要拐弯抹角儿,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成了,咱就琢磨着下一步咋的能把两个孩子的事儿办得都满意了。要是不成,咱们谁也别耽误了谁。”
金叶子娘笑着点了点头说:“这事儿我刚才只说了些半截的话,这下半截的话我就趁这个空说了。要是陈默这孩子不嫌弃我们家叶子,我们家没有嫁妆,我们家也不要他们家的彩礼,只要以后他们两个以后能互相心疼着把日子过得光景了,我跟她爹心里就落实了。他们能把日子过得光景了,也算是给我和她爹挣回了脸面。”
“成,成,成!看我姐你把这事儿办得多敞亮!”胡芍药马上攀起金叶子娘的手,笑着说,“这个事儿你和你家我大哥只管放心了,陈默这孩子我清楚,保准以后叶子这闺女受不了啥子委屈。”
胡芍药和金叶子娘说话间,陈默和金叶子两个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