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赴西和
第二天早上, 杨巨流检查了彭小哥的伤,发现没有发炎,已有明显好转,给他留下了几天的内服药,留下炊具、卧具和一些食物,并交给老道一封信说明:因有急事不能留下照顾他们,彭小哥过两天就可以活动了,最好能多养几天再走。不要在成州、白水江、仙人关等地停留,这些地方已经不太安全了。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持信到蜀口任何一间‘张氏惠民局’或川峡地区所有松鹤堂,都可以得到帮助,也可以直接到观涛山庄去养息一段时间。
告别清虚道长,父子俩冒着风雪用了不到两盏茶时便赶到石峡的高升客栈,曹友闻叔侄已准备好早餐,都是旧识,没有太多的客套。用餐时他们决定分成三拔行动,老杨打头,曹杰居中,曹友闻和杨逍殿后,各相距约一里,有突发情况以啸声通知,除随身行李外,其它背囊包袱等全绑在马背上,由杨逍照看。计划到距西和十余里的十里铺会齐,打探好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一盏茶时后老杨开始出发,巳时初过了大石坝,就遇上了一群难民,男女老少六十余人。经打听得知,他们是谢家堡的,前天出发的,昨晚宿在坛子关,蒙古兵正在西和周围烧杀抢掠,他们和冯家堡的人一起逃难,准备先逃到成州。对蒙军的军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听说,蒙古兵杀了很多人,烧了很多房子。
以后陆续遇到几批逃难百姓,说的都差不多。
正午时分走完了坛子关栈道,这么重要的地方,却没有一个兵丁把守,在此他又遇上十几个带兵器的青壮年,身上有血污,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没带什么行李,他们是谢家堡的民壮,前天傍晚有一队蒙古人骑兵到他们村抢劫,为保护乡亲们,被他们出其不意地杀了三十几人,抢回了他们被掳的人和大部分财物,他们死了五个人,还有十几个没受伤的去了东部山区。
那年头老百姓都有练武的习惯,不练不行呀,弱肉强食。动乱的年代,家里没有强壮的男人,是要被欺侮的,一般以家族结为一个团队,家族小的则通过联姻、依附的方式壮大势力。有钱的买田置地,建庄园,建下庄,广招租户发展庄客。农忙时务农,农闲时练武,孔武有力而又有一技之长的所谓武师大受欢迎。
男丁二十岁甚至十五岁至六十岁都有可能服兵役,一般情况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八丁抽三,如果被选为禁军,则有了铁饭碗,选不上禁军的作厢军,日子过得也逍遥,虽然苦点,也吃穿不愁。一些敏感地区,如边境周围,地方官则还要养民兵、乡兵,以备不时之需,必要时补充禁军、厢军。一些独立政权,比如一些西北的少数民族地方,则有自已的兵,称之为蕃军。地方官则还要组织青壮年男丁利用农闲时进行训练,称为民兵或民壮,聘用一些通过考核的教头负责训练。有些地方上的民兵战斗力甚至比禁军都强,教头是聘用的,民壮要大比,关系到教头的饭碗,不卖力不行呀!而禁军、厢军有太多的老弱病残,他们是终身制,四十岁以后你能指望他们冲锋陷阵!再加上禁军年年要换防,将领们年年带新兵,甚至有些将军只是挂个名,也就是说将军们与军队是分开的,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少战力!而西和等地一直是大宋与西北游牧民族争斗的前沿,民风彪悍,男女老少都尚武。
午时后路上清静了些,行人几乎都是老人、妇女儿童,未时末,他来到石峡河断流处,前面就该是青羊峡了,已进入红岭山区,这边的山普遍较高,比谷底高出一、二百丈。这里是石峡河和漾水河的分水岭,石峡河向东南汇入六巷河在马家坝流入西汉水,而漾水河则一路向北经西和到长道县城北流入西汉水。在山区,河流是最好的座标。
申时末,他来到峡谷口,这儿右边是龙洞山,左边是豁豁山,正北方是孤零零地耸立在那里的云雾山。这几座山相对高度都比较高,高度差不多一、二百丈。特别是云雾山,孤耸在西和盆地边沿,西和盆地有西北这边少有的湿地,山顶终年云雾缭绕,颇为神秘。
目前距十里铺约十五六里。看到远处宁静的原野,他停下了脚步,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蒙古军很有可能在十时铺驻扎,十里铺距西和州城仅十里,骑兵半炷香时就可以到达。
雪在中午就停了,风也变成了微风,地上积雪二、三寸,四周显得十分宁静,偶尔有积雪压断树枝、或积雪从树上掉落地上的声音。站在高处向西、向西北望去,是一些起伏较小的丘陵,西和州的地势大致以西和州城为界,东面、东北面、南面是险峻的山地,西汉水西面,西北面是高原丘陵,州城周围到西汉水则是一条浅、窄、长的盆地,盆地南北较长,从豁豁山北麓到长道县城。本该看到炊烟袅袅,但没有,静听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战马嘶鸣声,看来局势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西和州是团练州,下州,知州官品仅是从六品,比上县的县令还低,但其地理位置和政治、军事地位却不低,此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处秦岭西端,是南宋关外五州的核心地区,在蜀口地区可是一块难得的宝地(当然是以现在所辖的地域来说的,这鬼地方行政管辖变更很大)。南山(因东晋后这里曾建仇池国,曾改名仇池山,但当地人还是宁愿叫南山)是传说中人文始祖伏羲氏的诞生地,是神话传说中刑天葬首的地方,也是大秦帝国始祖的诞生发祥之地。鸡头峰曾是秦始皇祭奠先祖的地方,还是氐人杨氏的发祥地,他们百折不挠地多次在此地建立了仇池国;这片土地几千年来从来没停止过争夺。特别是东汉未年以来,三国时这里是蜀国一直想在秦岭以北保留的桥头堡,诸葛亮一直把这里作为进攻曹魏的起始地,曾六出祁山;本朝与西夏、与金国也在此争夺百年,为抵御金的进攻,绍兴十一年,右护军都统制吴璘曾在长利县的白龙山筑十二连城,从白关堡到廖家堡,每隔四、五里依地形而建,十二座城堡连绵四十余里,互相呼应支援;吴璘还在祁山之下挖了地网,就是在平地田间纵横掘渠,宽八尺、深一丈多,连绵不断,共掘渠五百多条,有力地阻止了金兵的进攻。这里的中药材半夏特别出名,花椒从唐朝起就是的贡品,所产的麻纸名头也不小。
西和州城城墙和壕堑更是依山谷地形构建,周长十余里,四面陡峭,非常坚固。城内建有三座堡垒,两个战台,还挖了七十多口水井;在城墙上建有十八个城门,四十二座城楼,攻守自如。守将利副司副都统何进也算当时的名将了,遗憾的是他和知州陈寅关系不和。
第十一节 绕过西和一
后两拔人也赶到了,他们在一处古柏下坐下来喝了点水。
“廷鹤兄、看样子蒙古大军包围了西和城,周围的百姓多逃难走了,村庄可能都驻有蒙古兵。”
“曹大人,现在情况不明,看样子我们不能再走大道了。”
“廷鹤兄,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可担当不起,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根据路上得来的一些消息来看,这支蒙古军是轻骑兵,缺少进攻坚城的器具,攻了几次城,没有攻下,且损失不小,目前可能改为以围困为主了,如果守军熬不住,主动撤出或者轻举妄动,那正中其下怀,他们则可以发挥轻骑兵野战的优势,趁势追歼并夺取城镇。”
“何进将军也是经过多年战火洗礼的,他们应该有所准备,关键是我们怎么行动,这个得您来拿主意。”
“廷鹤兄,您的江湖经验比我丰富,对这边的形势也清楚,您认为怎么好?”
“允叔老弟、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等会儿前行到云雾山沿山麓找小道行走,将重要的行李随身带好,必要时可以轻装。蒙古骑兵不擅长山地作战,在平原地方和他们遭遇是十分危险的,他们有马有弓箭,我们应该发挥我们自已的长处。”
“好。”
“我们先找一个较隐蔽的地方,吃点东西并作些准备,然后还是我打头,你们三位就不分开了,沿我走的路线跟进,如果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我就折回来,我要是与蒙古军遭遇,你们则不能救援,要及时向山里撤,小股蒙古军在山区要想追上我一个人还不那么容易。”
“廷鹤兄,问个比较敏感的问题,您家传的璞玉功修到了什么程度了?”
“七层。”
说着他挥掌向丈外一支儿臂粗的柏树枝丫轻遥拍过去,枝丫立即碎断。要知道柏树是极有韧性的,普通人手掌拍实也未必能将其拍断,而老杨那看起时来并不凌厉的掌风,也未见其作任何的准备,就轻易地将树枝拍断,此等功力是很多练内功的穷其一身都难以企及。老杨的功力应该超过七成,且已达到收发由心的境界,假以时日,可望登峰造极。其实,老杨还未尽全力,现在应是他的巅峰时期,功力应已经超过八层。
“好!廷鹤兄,您怕快修成地仙了!”
“那就别想了,人过中年,气血精力都走下坡路了,八层就没指望了,更别说地行仙了,何况您在哪里见过地行仙。”
说话间,他们在右边山坳找到一个较隐蔽的地方,开始收拾结扎。
“父亲、为什么我们不能找好走的平地走呢?”
“逍儿、西和城周围少树木,特别是大树,这是因为唐朝安史之乱时,唐军在此制造了五年的箭,周围的树木和竹子几乎被砍光了,几十年前,西和、成州又发生火灾,成林的树木很多被烧毁了,西和重建又砍了一次,连年的战争又砍了一些巨木作军需,现存的都是小树,不便于隐身和防御。”
“允叔老弟,这一包都是您想要的。”
老杨打开他背着的那个超大号的皮囊。里面全是用油纸包杨的小包,小包里全是金疮药。
“廷鹤兄、您真是活神仙呀!我得代表天水军的儿郎们感谢你,我曹友闻何德何能今生能交上您这个朋友呀!逍贤侄、杰侄,你们交友也得象我们这样,一定要把握‘友直、友谅、友多闻’这个要点。”
说罢向杨世流深深地鞠了一躬,搞得老杨也急忙还了一礼。
“这个得分开打包,全得随身带上,杰侄,那些衣物等不太重要的东西则绑在马背上,必要时可以舍弃。”
结扎停当,他们才开始进食,又把路上如何联络作了一番商量。
这时已是申时末,他们必须在今晚走过这片可能遇上蒙军的地带,他们估计蒙军驻扎不会超过西和周围十里,最多十五里,但小股的警巡和斥侯可能撒得比较远。
进食完毕,花了差不多两盏茶时,到了云雾山下,绕到山北麓时,天已茶黑。在此可以看到远处的州城周围有数不清的光团,应该是蒙古兵点起的火堆,一是取暖,而是烧烤食物。
二月末的季节,野草大多只长出了一些嫩叶,有些才开始发芽,现在大多被雪盖住了,山脚下是一些常绿的和刚开始发芽的落叶灌木,一些带刺的藤蔓,和一些较小的柏树、杂树等,这些地方平常很少人来,只有一些放牧的村民和猎人偶尔路过,很难找到什么小道什么的。
杨巨流打头沿着山脚朝北方摸索着前进,走出去约五里左右,天就已经全黑了,天空还有云,看着远处的火光,他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向着火光的方向走,从火光的边沿偷偷摸过去,天寒地冻的,蒙古大军又将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应该不会特别留意外围有人偷过。他倒回来与曹友闻商量后,曹友闻同意了他的看法。
他们用毛皮将马蹄包起来,给马带上掩口。
行进过程中,开始还算顺利,可在约莫二更末到达芦家河时却遇到了麻烦。此处正是好在盆地中部,周围的水都朝中间集中,芦家河下游水较深,且宽有一二十丈。河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河面比河岸低了两丈左右,无桥,中游的河岸更高,应该有三至五丈,他们现在在河的中游。
老杨沿河摸索了差不多一里多,看到在芦家村那里有一座简易的石板桥,桥长估计有将近十四五丈,可桥上有蒙古兵把守,燃起了两堆火,这里成了蒙古兵的防御重点。芦家村到州城这一线有好几堆篝火,且有至少两队骑兵在巡逻,每队十余人,全副武装,腰挎弯刀,还带有弓箭。
要想过河下游没指望,中游桥是过不去的,走河面恐怕也相当困难,在河岸上看不青河面,从反射火光的情形来看河面冰层比下游厚,但肯定承受不起人,倒可能有一些山石或鹅卵石,可下去和上岸都不容易,过河时踩碎冰面也会产生较大的响声,稍不小心就会惊动对岸值守的蒙军或者巡逻的骑兵,这无疑是送人头。上游肯定能过,可还是要面临下上河岸、过河碎冰惊动敌人的风险,且上游的河岸离河面更高。
夜深人静的,走动起来踩断草茎的响声就会传很远,更不要说过河。问题还在于这样的河至少要过三次,过了芦家河还有岐山河,过了岐山河还有稍峪河。从火光来看,蒙古兵至少有三道以上的防线,可能是吃了从十二连城方向和来自东面山区民兵偷袭的亏,反正西和城已被围死,他们把重点放在预防和打击外援方面来了。
要想摸过河而不被发现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即使他也很难办到,更不要说其它三人,还有两匹马------。可不过河也不行,天亮后他们将无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