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八百回到北宫,一直为人情冷暖而折磨,赵军所为太让他伤心,这不是损失1000多块钱的事情,这是一次心灵的伤害,他的高度信任被人亵 渎。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他没有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同学和真正的同事,他是孤立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刘八百不想再相信任何人,不想讲话,不想交往,以致于那个春节都过得不舒坦。好在朱娟以实习为名没有回家,一直陪在他身边,让他感觉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情的,至少有不离不弃的另一半。
那个冬天特别冷,那个春天也特别暖,三月份的一个通知让刘八百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三支队要并入官州市支队,为了精简机构和均分警队贫富条件,除开省府东宁市外,每一个地级市只保留一个支队。真是苍天有眼,刘八百不费一丝力气就进入了官州市支队,辛亏赵军没帮这个忙,否则也是“杨白劳”,刘八百深感侥幸。
两个支队要求在6月份前合并完毕,为了保持警队稳定,基层大队以下警队全部不动,只是两个机关合并,对于原三支队来讲是件大好事,支队由正团级单位提升到副师级单位,驻城市的警队也多了,正营以上岗位也增加了不少。
在皆大欢喜时,蒋教导员却忧心重重,因为打破了他的个人计划。去年10月份警队进行了改 革,为了更好的发挥基层干部作用,司务长改成士官担任,不再由干部担任,王乌龟司务长改成了排长,八中队指导员去世后,为增加八中队的帮扶力度,在蒋教导员的建议下,王乌龟司务长调到了八中队队部当排长,12月份还提拔了副队长,算是提前半年提拔。
八中队队部和三大队是一个院子,王乌龟老婆蒋红莲周末经常带小孩来队探亲,蒋教导员正好可以见上蒋武一面,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感觉总是亲切。蒋武已经一岁半了,可以走路和讲简单的话语,在孩子的世界有奶就是娘,因蒋教导员经常逗他玩和买零食吃,所以蒋武跟蒋教导员非常亲热,每次来队就要去找蒋伯伯玩。
有次晚饭后,蒋教导员和几名大、中队干部在石桌边聊天,蒋武看见蒋教导员后挣脱妈妈将红莲的手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伯伯,抱抱”,因小孩才一岁多,发音口齿不清,坐在旁边的赵指导员开了玩笑。“蒋教真幸福,小朋友会叫爸爸抱抱了。”
“瞎说,人家叫的是伯伯,哈哈”
蒋教导员心里乐开了花,抱起蒋武边笑边说道。“赵叔叔是坏人,不理他,我们买吃的去。”然后就抱着蒋武向八中队小卖部走去,旁边的蒋红莲脸上却飘起了红霞。
蒋教导员遗传基因很强大,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和蒋武的关系终于传到了支队领导那里,蒋教导员是何等聪明的人,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肯定会接受处理,但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肯定不会被公开处理,让两个家庭家破人亡的事上级机关不会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蒋教导员一定会被调离三大队,甚至可能安排年底转业。转业倒没有什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早走晚走都得走,一个农民的儿子能够混个正营级干部已经不错了。可是后山的200亩桉树林长势正好,快两年了,再等两年就可以收获了,他这一走,花落谁家就不清楚了,那可是上百万的财产啊。
蒋教导员迷茫时,喜欢求菩萨保佑,过完年,他独自去龙岩寺烧了3支666元的高香,并求了一签。蒋教导员跪在佛像面前手拿签筒,略高头顶, 心中念想所求之事,然后开始晃动签筒,最后果断的抽出一签。很不幸,是个下下签,庙里的和尚告诉他,他有血光之灾,最好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能破解。
蒋教导员推测,这个血光之灾应该是王武贵不能忍受蒋武的身份,要找他复仇,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将他调到八中队队部来,只怪自己太执着想和蒋武相处,他自以为聪明,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此来说,支队调离他反而是保护他,至于那200亩桉树林,来日方长,到时再想办法,陈副监狱长已经升监狱长了,就不怕找不到办法。
蒋教导员估计,不出意外,3月份他应该会被调离这个单位。可有时就偏偏会出意外,他没有等来调走的命令,反而等来了两个支队合并的消息,领导换了,这个事情再也没人关注,他将继续在原岗位任职,至少这一年不会动,按照龙岩寺解签和尚的说法,他的血光之灾将没法破解。
那几天,蒋教导员寝室难安,为了破解他的血光之灾,终于电话联系了龙岩寺解签和尚介绍的风水先生,他想请高人破灾。
高人大多有派头,风水先生中午12点才到,而且还深知休息好了才能工作好的道理,吃过午饭睡过午觉,下午才开始工作。风水先生60多岁,鹤发童颜,精神抖擞,拿着罗盘围绕营区转了两圈,他的步伐轻盈,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像是能够准确地感知到风水的变化,他的眼神犀利,似乎能看穿一切,他总是全神贯注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试图从中寻找风水的线索,在围绕营区转第二圈时,在营区大门处停住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表示终于找到血光之灾的缘由。
“领导,你们单位近年是否有人意外死亡”
“有,那是前年的事了,但不是这个营区,是独立排点,离这里有1公里呢,但归这里管。”
“哦,那就对了,你看你们这个营区地形像一把菜刀,大门开在刀口的正中间,天天在刀口上行走,你说能不出事吗?”
教导员一听解释,猛然大悟,营区真的是个刀形,本来营区是个长方形的,八中队一边,大队部另一边。大队部人少,地盘宽了有些浪费。蒋教导员为了创收,就从靠大队部一边的营区里划了一个角出来修了三间门面用于出租,经营着小卖部和餐饮店,大队部每个月就有了固定的租金收入,蒋教导员曾为这个操作洋洋得意。现听风水先生这么一说,蒋教导员又有些悔不当初,蒋教导员又侥幸的说道:
“既然已经出现过血光之灾了,现在就已经安全没事了吧。”
“只要这个风水凶兆还在,血光之灾就一定还在。”
“哦,怪不得,去年我们这儿有个干部车祸身亡。有人说,是前年死的那个战士的冤魂找到了他。”
风水先生都会读心术,见蒋教导员已经入局,便开始实施恐吓的招数。
“什么冤魂不冤魂,那是迷信,我们看风水的不讲迷信,血光之灾如果不破解,通常会连续三年,然后才会有一个缓和期
。即使是刀锋上行走,刀锋也有钝的时候,”
“但是要等到刀钝,我承受不起呀,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今年再……”
“那只能想办法破解”
“破…破解,花多少钱就愿意”
“我们看风水的只负责看吉凶,我们一般不提供破解之术的,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天机是会受到惩罚的。”
风水先生故意卖起了关子,让蒋教导员着急,这样蒋教导员就会出大价钱。
回到大队部,蒋教导员从卧室保险柜里拿出了6666元的红包,他之前咨询过这个风水先生的收费,都是千字头的,所以他就打了个6666元,图个吉利,只要能化解血光之灾,这点钱不算什么。
风水先生接过红包,轻轻的感受了一下红包厚度,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他将红包装进了随身携带的真皮包后说道:
“既然领导你这么有诚心,我也破一次例,给你做个提示,但我也不敢说明白”
“好的,好的。提示也行,谢谢大师”蒋教导员急不可待的听着。
“改大门”
“怎么改?”
“把你们院子看成一把刀,那个部位最安全,就向那里改。”
“刀背”
风水先生听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刀头”
风水先生还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去拿一把菜刀来。”
蒋教导员很快就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像自己当战士的时候那样的雷厉风行。
“你看这菜刀哪里最安全?”风水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
蒋教导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了看菜刀说道:“还是刀背最安全”
“刀背最安全,你怎么不拿刀背呢?”
“哦!哦!明白了。”
蒋教导员恍然大悟,原来刀把才是最安全的。
蒋教导员必须要把营院大门改在刀把上,这可是个大工程,因为侧面没有路,还要修一条50米长的水泥路,加上修大门一起,初步计算要5万块钱左右。风水先生的咨询费用自然要算进开支,再高估一点费用那就是6万元,这么大的工程,自己劳心劳肺的怎么也得赚个2万好处费,就是8万元,然后去陈监狱长那里走访返点,按20%的行规算也要2万元,那就是10万元了。至于大队长那边,蒋教导员根本不会考虑,一是他的资格老他说了算。二是大队长的特点是只管警队工作,其他方面一律不关心。
本来5万元的工程,硬是被蒋教导员算成了10万元,搞得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于是把写给监狱的用款请示报告改成了98000元,少了2000元看起来数字没那么大,8结尾也图个吉利。
陈副监狱长提拔监狱长后,权力大了,但责任也大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对于本就贫穷的虎口监狱来说。98000元也不是个小数目。关键是蒋教导员也想不出换大门的正当理由,当然风水不好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所以暂时就没有批这个报告。蒋教导员有些束手无策,按照规矩是款项到位了再返点20%,这个规矩陈监狱长是懂的,陈监狱长可能是真有难处才没有批,所以不好意思专门再做过多的汇报。
机会终于来了,4月1日新兵下连,这是一年中最重要最庄重的日子,蒋教导员有幸请到了陈监狱长到三大队部迎接新兵,为此,蒋教导员安排在营区里挂了彩旗和灯笼,张贴了欢迎新同志下队的标语,在营区大门还专门铺了20米的红地毯,营造了喜气洋洋的氛围。
可能氛围太热烈,惊起了鸟界的好奇心,一只乌鸦飞了过来站在大门上,陈监狱长不经意的指着这只乌鸦问道,“蒋教,这是什么鸟?”
“喜鹊”
“喜鹊怎么是黑的呢?”
“黑喜鹊”蒋教导员这个回答很睿智。不管对不对,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新兵来了,在营区门口下了车,整齐的踩着红地毯走了进来,蒋教导员亲自集合向陈监狱长报告,陈监局长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逐一握手问候。往年也是他来看望警队的,那时他是副监狱长,现在提了监狱长再来看望警队,规格自然就提高了,所以三大队的重视程度也高了,而且蒋教导员还带着自己修大门的愿望和目标。
新兵放完了行李,己经上午11:40,为了不让陈监狱长久等,就提前组织了开饭。老规矩,为了不影响执勤工作,战士桌喝饮料,干部桌喝酒。陈监狱长有痛风的习惯,不喝啤酒只喝白酒,而且是高度的,想必为一场恶战创造了条件。
饭局在八中队饭堂举行,八中队干部5人,大队部干部3人,我方共8人。监狱长带了两个酒保和一个司机共4人,两个酒保一个是后保中心主任外号喝不醉,一个是办公室主任外号喝不倒,司机外号叫喝不够,陈监狱长喝酒喜欢带这三员大将。三大队部和监狱很近,喝完酒返回是不用开车的,司机也可以放心的喝。
蒋教导员首先提了一杯酒,感谢监狱领导的关心和支持,然后陪同监狱长逐桌敬酒,每桌敬完酒后,全桌的战士都会异口同声的说,“谢谢监狱长关心,祝监狱长身体健康,工作顺利。”这是蒋教导员提前安排好的小节目,让陈监狱长获得感满满,乐得合不拢嘴,本来是迎接新兵的活动实际上已经把主角演变成了陈监狱长,他才是全场最靓的星。
敬完酒回到桌上,酒局正式开始,前面几杯酒只是热身。监狱长首先实施的是沙枪战术,监狱长和两个主任敬酒时以领导自居,他们提杯就是敬在桌的M警方全部干部。监狱方喝1杯,M警方就要喝8杯,如此下去,M警方必败无疑,而M警方又不能以牙还牙,蒋教导员级别最高也只相当于正科,而陈监狱长是正处级别,不具备打沙枪的资格。
当然蒋教导员也有自已的应对之策,喝酒嘛,势均力敌才有趣味性。蒋教导员实行的是人海战兼车轮战,他号召所有班长士官和能喝酒的老兵轮流敬酒,循环往复。几轮敬酒了,监狱办主任发现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但作为执勤一线的战士敬酒又不能拒绝,虽然是小杯敬酒,但积少成多,如此下去,必败不疑。于是监狱办主任心生一计,次定实施斩首行动,他喝完一个班长的酒后说道:“同志们,感谢你们对监狱工作做出的贡献,你们的心意领了,酒就不喝了”
“战士们的一片心意,小杯进酒表深情”蒋教导插话道。
“战士们为监狱安全做出了贡献,离不开蒋教导员的教导,所以说,战士们要进酒也要敬蒋教导员”监狱办主任辩解道。
“说得好,我们换大杯,蒋教导员喝一杯,我陪一杯”陈监狱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劲头,插话道。
蒋教导员见陈监狱长发话了,又不敢推辞,于是弱弱的说道:“还是喝小杯吧,我不胜酒力”
“要喝就喝大的,这样,你们有个修大门的报告在我这里,蒋教导员喝一杯酒,我们批1万,喝几杯就批几万,监狱长,你看怎么样?”监办主任借着酒劲说道。
“神州行,我看行。”陈监狱长幽默地答道。
谈到钱,蒋教导员来了精神,所谓的大杯就是一两一杯的酒盅,一两白酒1万块钱,这个生意合算,于是欣然同意,其实蒋教导员喝了第6杯的时候就已经站立不稳了,但他报告打的是9.8万元,至少得喝十杯酒,最后坚持到第9杯下杯,肚里如翻江倒海,忍不住就吐了出来,直接就吐在了饭堂的地板上,然后就趴在了饭桌上。
酒局就此结束,陈监狱长叮嘱大队长派人照顾好蒋教导员,然后有说有笑的带着他的队伍扬长而去。大队部文书和炊事员架住蒋教导员的两个胳膊往大队部走去,蒋教导员烂醉如泥,还不停的问:“文书,我喝了多少杯?是不是9杯?9杯9万啦,我本来可以喝10杯的,这个肚子不争气,不争气呀。”蒋教导员一边糊里糊涂的说话,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肚子。
蒋教导员被扶到床上,文书端来一盆热水帮他擦脸,蒋教导员吼道:
“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我帮你吐的东西擦一下吧,不然搞到床上去了。”
“叫你滚,听到了没有?”蒋教导员借着酒劲突然发起脾气来。
文书本来是想坐在旁边陪他到半夜的,这一骂,那就只好离开了,那晚他再也没有进来。
蒋教导员当时意识还是清楚的,他赶走文书的目的就是想单独打电话给陈监狱长落实修大门经费的问题。但白酒的后座力越来越强,他拿着手机硬是没有找到陈监狱长的电话号码,就这样昏睡过去了。
遗憾的是第2天清晨,警队还没出操,文书带着担忧的心情去看了蒋教导员。他发现蒋教导员安静的躺在那里,脸色铁青,已经没有了呼吸,无论怎么呼喊,他再也没有醒来。整个警队大院寂静的可怕,只有大门口那只被称为喜鹊的乌鸦早早的就来在这里,孤独的站在营院大门上面,时而呱呱的叫着,营造出了一种凄惨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