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佪来不及惊愕,澹台辞忧已经躲在他身后,哆哆嗦嗦道:“纳了这怨妇,父王也太可怜了!”
门被拉开,走出一位鬓发散乱疯疯癫癫的妇人,她见到满是伤痕的少年,二话不说就掐他的手臂和大腿,“你给我记住!都是泽蘩这个小贱人!哄得王上不顾我,也不顾你。我们母子是被她害成这样的!”
澹台辞忧愤愤不平,“你别颠倒是非啊!明明是你用了龌龊手段。母后是名正言顺,她求父王接纳你已经是最大的的让步了!”
“母后?你是泽蘩的儿子?滚!都滚!”东宫女拽着幼小的澹台文矱,重重关上门。
意佪扶住被推倒的澹台辞忧,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上次见东宫女,她还是一副楚楚可怜求收容的模样,如今已经疯癫成这般模样,甚至为求得丈夫可怜不惜虐待自己的儿子!
他于心不忍,跑到澹台亓颙与泽蘩面前,为长公子求了情。
澹台亓颙早已习以为常,倒是善良心软的泽蘩倒茶递给澹台亓颙,劝道:“稚子无辜,你去看看他们吧,就当为了那可怜的孩子。”
但澹台亓颙不买账,“你每次都这样,总将我往外推!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你草菅人命,让我想起毫无人性的父王。你爱我却不顾子的行径,让我觉得,我像那个占据父王的女人!”
澹台亓颙这才缓和语气,“蘩儿,不一样的。我们不仅是两情相悦,还是名正言顺。”
似乎是听到他软语安慰,泽蘩也消了气,言语间也缓和了一些,她道:“我爱你,但我不会因为爱你,就丢了悲悯良善!”
“好,你心里有我就好,我听你的。”澹台亓颙喝下泽蘩的茶,又嘱咐澹台辞忧,“你去把那孩子叫出来一起玩,既是兄弟,就别生嫌隙。”
又指了意佪,“你同我一起去。”
正如意佪所料,澹台亓颙根本不会去看东宫女,只是坐在一个地方喝酒。意佪偶尔被逼着一同喝,酒量就是这么练上来的。
眼看着澹台辞忧拉着长公子过来,谨小慎微的长公子又不敢过来之时,意佪好意提醒。
“伯父,辞忧兄与……”
意佪还未说出多少,便看见澹台亓颙的目光示意。
示意后,澹台亓颙的目光一转,声量大了不少,“蘩儿就是心软,看到那小子的可怜样,竟动了收养他的心思。”
意佪配合着问道:“您要将长公子养到泽蘩伯母身边?”
澹台亓颙惋惜地继续倒酒,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没这么容易,东宫女不愿意,东宫氏更不愿意。除非去母留子。”
“太残忍了吧!”
“你不懂就少问,喝酒喝酒!”
意佪注意到,澹台亓颙故意将话音提高,唯恐偷听的两人听不见。
直到看见长公子跑开,澹台辞忧去追,意佪再次提醒澹台亓颙他们已经离开,澹台亓颙也登时清醒。
意佪好奇道:“他会这么做吗?那是他的母亲,他,忍心吗?”
“她那样还算一个母亲吗?”澹台亓颙平静地喝着酒,“求生是本能,逼急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
意佪好奇道:“伯母知道吗?”
“你泽蘩伯母,总固执地认为,与人为善就能善始善终,可这世间,像她那般的善人又有几个?”
那就是没告诉,若伯母知道这计划,断然不能应。
亓颙伯父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狠也是真狠!没过多久,泽蘩来叫澹台亓颙回去。澹台亓颙依然一副赖皮样缠着泽蘩,完全不在意泽蘩训斥他偷偷带他这个小孩喝酒。
没过多久,意佪就在妖族收到东宫女的死讯。
即便有所预料,意佪还是惊愕了片刻,才继续批公文。
借无辜的双手,除了后患,亓颙伯父好残忍的手段。
意佪再次见到长公子时候,发现他完全变了个人,衣着整齐,谈吐得体,和几十年前受虐待的小孩完全不一样了。
“意佪王上,我有名字。母后给我取名,澹台文矱。”
“文矱兄,恭喜了。”
“意佪兄,你怎么才来啊!”澹台辞忧已经过来哥俩好地揽着他的肩膀,另一手也揽上澹台文矱的肩膀,“走走走,父王母后准备了好酒好菜等我们呢!”
意佪被澹台亓颙邀请过来,还是因为泽蘩伯母有孕。
亓颙伯父更是在案前扬言,“我要让傲琼做最无忧无虑的小王姬,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也要保护好妹妹。”
用过膳后,亓颙伯父却单独和他闲聊,“意佪,你是聪明人,比他们可靠多了。以后他们这群孩子,还请你多帮衬一些。”
“您放心吧。”意佪答应着,父王母后出游之时,亓颙伯父把他当半个儿子,他自然也会帮一帮他的儿女,但他总觉得伯父语气不对劲,便问道:“伯父,您今日怎么了?”
亓颙伯父突兀大笑,“可能是年纪大了,爱唠叨,总想着若自己不在了,便为孩子们多谋划多操心一点。”
不想一语成谶,泽蘩伯母生产之日,他们真的出了事。意佪预料到了,却不愿相信,不相信他们会拿命去做成这件事。
让刚刚出生的三公子去神族,让傲琼小王姬留在魔族,也在他们计划之中吗?
澹台傲劂虽人在神族,却有白鹤真人与清凫神君庇护,还有一位紫衣小仙子陪伴,日子不算难熬。
澹台傲琼在魔族平安长大,或许是随了泽蘩伯母,这位小王姬没什么坏脾气,有着被规训的端庄温柔,也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活泼。
直到他的一次不请自来,才发现澹台傲琼的生活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好。
见到两个孩子追逐打闹,被追的小姑娘便是澹台傲琼,意佪连忙朝她摆手。
澹台傲琼一看到他,仿佛看到救命稻草,狼狈地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哭道:“意佪哥哥,北宫易想欺负我!快救我!”
意佪连忙隔开两人,轻松地将北宫易拎起来,让他离澹台傲琼远一些,耐着性子教导,“欺负女孩子是不对的。”
“本少爷做事从来不管对不对!”北宫易说着就要扑过去教训澹台傲琼。意佪见状,连忙将澹台傲琼抱起来。
“意佪哥哥,他好凶,我怕!”澹台傲琼探出撕裂的袖子给他看,“他想欺负我,还把我的衣裳撕坏了。”
看着澹台傲琼红着眼眶,抓着撕破的袖子,柔弱可怜地望着自己,意佪下意识护紧怀里的澹台傲琼,冲着北宫易吼了一句,“这谁家的孩子,没点教养!谁准你在这里无法无天的!”
“意佪兄,你别把傲琼惯坏了!”
意佪本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却被走来的澹台文矱制止。
澹台文矱打量着在意佪面前装可怜的妹妹,握着蛊策扇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头。
澹台傲琼捂住被敲痛的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低着头。
“雕虫小技,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澹台文矱训完澹台傲琼,又看向北宫易,目光划过不耐,又尽力缓和道:“你先回去找你母亲吧,孤王会严惩傲琼。”
北宫易闻言,得意得瞥了一眼澹台傲琼,见她脸上并无怒意,愈发不甘,揣着怒气便离开了。
澹台文矱瞟了一眼躲在意佪怀里的有得意之态的澹台傲琼,无奈道:“你年长他几岁,让让他又怎样?”
澹台傲琼闻言面容冷下来,不满道:“是北宫易先针对着我的!”
澹台文矱道:“他为何针对你,你又骂他是没断奶的懦弱鬼了?”
澹台傲琼连忙抓住澹台文矱的话不放,“这次我可没说,是王兄你说的!”
“你!”
意佪连忙扶着傲琼的衣袖给他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没看见傲琼差点被欺负吗?”
“少来!她的苦肉计一上来,衣裳能破八次。”
眼看澹台文矱再次一扇敲过来,意佪连忙抬手护住澹台傲琼的头,劝道:“你这是何必。方才那小子也不是善茬,你倒是也听听傲琼的话。”
澹台傲琼连忙附和,“就是!我不喜欢他,不想跟他玩。”
澹台文矱无奈道:“你喜欢谁?我给你寻来。”
澹台傲琼转头看向意佪的脸,立即眉开眼笑,“我喜欢意佪哥哥!王兄,你让他留下陪我玩吧!。”
意佪闻言淡笑不语,小姑娘的赌气之言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你别任性!意佪兄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你玩闹?”
“王兄!有意佪哥哥珠玉在前,你让我怎么忍受那些脾气差还长不大的小鬼头!”
“好了好了。”眼看他们兄妹就要大吵一架,意佪只好在中间缓和,“我今日无事,可以陪你玩。”
“那就这么定了!”
两兄妹几乎同时开口,待意佪回过神来,澹台文矱早已不见人影,只剩怀里的澹台傲琼和自己还在原地。
怎么感觉被他们坑了一把?但看到澹台傲琼天真无辜的脸,意佪还是否定了怀疑,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机。
“我这次过了嘴瘾占上风,也不知王兄会怎么罚我。”
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意佪哥哥,你可以同王兄说说情,让他不要罚我吗?”澹台傲琼闷闷地埋进他的怀里,似乎已经困倦,呢喃着要回缈星宫睡觉。
意佪只好依着她指路,将熟睡的澹台傲琼放到床上,刚刚掖好被子的空隙,就听见门外的步离就以王上的名义邀他见澹台文矱。
意佪看了一眼熟睡的澹台傲琼,才缓步跟上步离。
澹台文矱不懂意佪明知真相却依然偏心的行为,问道:“你也看到了,傲琼耍心机已经轻车熟路。北宫易可有冤枉她?”
意佪一想到北宫易嚣张对待澹台傲琼就气不打一处来,辩驳道:“若不是你没保护好她,她至于学着耍心机吗?”
“母后当年在东海危机四伏,依然善良纯真。傲琼满腹心机,睚眦必报,哪有母后当年的大度宽宥。”
“这世上不是所有女子都要学泽蘩王后!傲琼有自己的独特性情。”
“我答应过母后,严而不厉,放而不纵。”
“别拿泽蘩王后当说辞。你是泽蘩王后收养,遗憾自己不是泽蘩王后之子,对于傲琼,你就没有妒忌成分?还是说,你想让她受你曾受过的苦,好慰你心中不公?”
“没有!”澹台文矱几乎喝道,手中下意识捏紧了杯子,意识到自己激动,又缓和语气,“这原因错综复杂,我不便与你解释。你只需记住,我不会害傲琼。”
意佪并不能接受他强词夺理的解释,放下茶杯便离开,留下一句,“你最好是这样。”
走出宫殿后,意佪随意寻了一棵粗壮的树根倚靠,一臂搭上自己蜷起的膝盖。即便他在态度与言语上占了澹台文矱的上风,他还是替傲琼憋屈。
“意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