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心境
“轰隆隆”的巨响声如惊雷阵阵，山石簌簌滚落，整个崖底一片烟雾升腾。片刻之后，尘雾散去，在崖壁半腰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几米见方的巨大山洞，幽深无比，一眼望不见尽头。
神弓的力量如此惊人，竟硬生生地在山崖中打出了一条通道！
云陶眼眸微瞠，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不上解释许多，心念微动间，我将神弓收入虚空之中，拉过云陶，伸手一揽他的劲腰，双双凭空拔地而起，投入山洞之中。
洞中幽暗，伸手不见五指。我俩甫一落地，手链便发出莹莹白光，把周围直照得纤毫毕现，亮如白昼。我俩紧紧拉住彼此的手，深一脚浅一脚急急往前奔走。
不知走出了多远，我突然发觉周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缈缈的白雾不知从何处弥漫过来，一丝一丝，一缕一缕，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山洞中也有云雾吗？我惊讶异常，这雾又是从哪飘来的？
“云陶，我们还是小心点……”我将将开口，心脏却猛然一阵收缩，云陶呢？
我们原本紧握的双手，竟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原本他紧紧依在我的身侧，竟然不知所踪！
“夫君！云陶！”我大骇，正欲呼唤手链，眼前渐亮，白雾竟缓缓退去，一道修长的身形在我面前越来越清晰。
一位身着浅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墨发轻束，正风姿万千地立在几步开外，笑意盈盈凝视着我。
“你是……好生眼熟啊！”还没顾得上害怕，我倒是先愣住了，“……你不是那个谁……当初赠我手链的那个唐装帅哥吗？”虽然换了个造型，我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他乡遇故知啊！我两步窜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角，声音都激动地微微发着颤：“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原来你也来到了这个时空啊！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了出来，他笑意更深，安抚般地在我手背上轻拍了两下，轻声道：“与其问我，不如你自己去看……”
“看什么？看哪里？”
“那边……”他手臂微抬，指向前方，一团厚厚的白雾又拢了过来，正上下蒸腾着。
“这是？”雾有什么好看的？我着实不解。
“此雾唤作心境迷雾……”
“心境？”
“是，它能唤起你隐藏在心底最深的记忆。去吧，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在其中得到答案。”
真的吗？瞬间，我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越跳越快……苦苦追寻、探查了这么长的时日，今天果真能真相大白了吗？
我举步往前，却又猛地刹住脚步，“我夫君呢？你将他弄到哪儿去了？”
“他啊……自然无事！待你回来后，便能见到他了。”
我轻哼了一声，再无犹豫，径直向那团白雾走去。
层层密密的白雾仿若有意识般地向我拢了过来，入目之处，满是铺天盖地的白，茫茫看不到边际，我脑中一晕，瞬间失去了知觉。
——
“上神，上神！快醒醒！”
这是谁啊？在耳边一直叽叽喳喳，扰人清梦的？我不满地睁开眼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一道浅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我猛地睁大眼，瞌睡刹那间跑了个无影无踪……咦？刚才他不是还在我跟前站着，让我进什么心境迷雾的吗？难道竟是随我一并进来了不成？
还没等我从一团迷糊中稍微清醒，他清朗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上神，您怎么又在神河边睡着了？可叫泠音一番好找！”
上神？叫我呢？泠音？
我听见一把悦耳的嗓音从我的口中传出，夹杂着丝丝慵懒：“泠音啊，这么急着寻我，又有何事？”
猛然间，我震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吗？这又是在哪里？
屏息观察了好半天，我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我现在，或者说我的意识现在，正处在这位上神的身体里，却无法影响她的意识，干扰她的言行……换句话说，就如一个身体之中，住了两个灵魂，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用心去感受着她的所思所想，亲眼目睹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用这种方式来唤醒往日的记忆吗？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天后娘娘有请呢！说是许久未见，甚是思念上神，请您过去一叙！”
“好，等会儿就过去！”
在这具身体里，我毫不费力地就得知了她的身份：地位尊崇的上古神祗——天界司水之神，灵汐！并且越来越确定，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我身侧的男子，当初赠我手链的唐装帅哥，乃是水神座下第一神将，泠音。
说起这泠音，本体乃是天界神河中的一尾金鲤，数万年前经我点化，得以化作人身。犹记得他初化形时，半人半鱼，一条浅金色的大鱼尾，“啪嗒啪嗒”直甩在河边巨石上，激起浪花泠泠。后来，他请我赐名，我灵机一动，脱口便道：“巍巍兮高山，泠泠兮好音（注），今后你就唤作‘泠音’吧！”
他甚是欣喜。
——
天界的日子清净而又漫长。
泠音一直伴在我的身侧，我俩虽名为主仆，却如知己一般亲密，无话不谈。
我生性慵懒，平日里不是待在神殿中清修，就是躺在神河边闭目养神……兴之所至，便在神河上翩然起舞，引来神鸟无数，在半空中盘旋不去，清越鸣声响彻云霄……
泠音正与我相反。他性子活泼，在天界交友无数，不少杂闻轶事，譬如哪位仙子又思慕哪家神君了；哪位神君府上又有了喜事；哪位神仙又偷偷跑下界被罚了……诸如此类，经他口中一说，更是平添了几分乐趣，往往引得我开怀一笑。
天界生活本是枯燥无味，有了这么个宝贝在跟前，倒也得趣的很。
注：“巍巍兮高山，泠泠兮好音”出自宋·林宪《寓天台水南四首其三》，原文为：巍巍兮高山，泠泠兮好音。谁闻梁甫吟，惟恐山不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