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诩轻抿了一口酒，笑道：“首辅大人他可没这本事，在鸿胪寺都多少年了，位置也不曾动一下。不过当个国丈大人，还是可以奢想一下的。毕竟，家中有女儿的人家，谁不奢想国丈呢？就算没实权，也能在京中横着走不是吗？只不过当国丈大人也是要有一双慧眼的，如今胡大人正是被这事儿给难住了。”
“怎么说呢？”
“这位胡少卿胡大人呢，家中有三个女儿，小女儿年方八岁，就先不提了。二女儿胡颖雪，年方十四，尚未婚配。大女儿胡妍雪，今年十七了，就是伏之的未婚妻子。”
说到这里，慕容诩还戏谑地看了慕容骜一眼，“只不过伏之在京中的时候不多，所以对这位胡大小姐也多有忽略。别家的小姐定亲后，逢年过节的，总能收到未婚夫婿送的一些小物件，首饰脂粉绢帕甚至于字画诗词都有。只有伏之，送的不是鸡鸭鱼肉，就是些时蔬点心。离别时也没有满腔不舍，回来后更不见小别胜……”
“都是管家安排的。”慕容骜皱着眉头，忍不住打断了慕容诩的话。
“所以我说你这个人不解风情，不讨小姐们的喜欢啊。”慕容诩恨铁不成钢地虚指了指慕容骜，这才继续说道，“王府就是按照习俗送的节礼，除此之外，再没有半分带点小心思的礼物了，你让姑娘怎么想？能受得了这般怠慢的姑娘，要么就是心境平和、洞悉人情的，要么就是家世低微、不敢挑理的，偏偏胡家大小姐两者都不怎么沾边。”
言下之意，慕容骜被退婚也不奇怪。但是这是在古代，在定者定也，不能轻易解除约定的古代，所以方谨心直觉，这里面应该还是有别的原因的。
“然后呢？”方谨心被勾起了兴趣。慕容骜瞟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坦然了，只管慢慢品尝着菜肴。
“所以这位胡大小姐啊，就另觅良人了呗。”慕容诩眉梢轻挑，“听说她自己心悦二皇子，但是胡家更看好四皇子。毕竟，二皇子已经有了皇子妃，嫁过去也只能是个妾。而四皇子尚未婚配，也许能成为正妃呢？只是二皇子身后是席家，席妃又深得圣宠，成为储君的可能性，怎么也要比四皇子大一些。要是二皇子成了储君，以后登基为帝了，就算是妾，那也是妃嫔，和王妃也能平起平坐的。”
“五殿下以为，胡家退婚，只是为了大小姐另嫁？”连书淮突然插话道。
慕容骜神色一凛，忙问道：“润庭兄以为，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胡家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官，这等官员，在京中一抓一大把。加上胡少卿本人并不出色，在鸿胪寺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吧，毫无建树。”连书淮慢条斯理道，“据我所知，这位胡少卿是因为在段尚书贪污一案中检举有功，才从一个七品地方官一跃成为京官的。原先他去的可是吏部，六部之中也算得上好去处了。没想到三年后被调任工部，二年后又去了鸿胪寺。在鸿胪寺一待十多年，毫无起色。”
“润庭兄觉得这样的人该有什么起色？”慕容诩不屑道，“原本升迁就是不明不白的。”
“羡陶此言差矣，你觉得他的升迁时不明不白，他却觉得这是凭自己本事得来的荣华富贵。”慕容骜沉吟道，“所以这位胡少卿，怕是本事不大，野心不小呢。”
“哦？伏之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哪里需要听到什么风声？一个四品官，能攀上王府公子，就已经是高嫁了。可如今他的女儿，居然能够进出宗室权臣之家，攀附皇子世子之流，我不信五皇子没有想法。”
慕容诩岂止时有想法，他还往前想了一层。一个四品官的女儿，就算又野心，想要得到攀附宗室的机会，也是不容易的。所以要说其中无人穿针引线，他还真是不信。
“润庭不妨细说说。”慕容诩又恢复了放浪不羁的神情，看着连书淮揶揄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四品官虽然官衔不大，但是棋子中也并非都是相帅，过河卒也是必不可少的吗？”
“润庭的意思，其中有人牵线搭桥？”慕容骜沉吟地问道。
上辈子，他从雁翎关回来受了伤，所以胡家要退婚并没有察觉有什么蹊跷。但是这辈子，他好好的，倒是不知道胡家打算用什么借口了。
慕容诩斜斜瞥了他一眼，他这个满心忠君、埋头苦干的堂兄，也学会动心思了吗？
因此他笑道：“润庭说的有些道理，横竖闲来无事，我们不妨来猜猜看，这个牵线执棋之人，是要将胡家放在哪里呢？二皇兄那里，还是四皇兄那里啊？”
“这却不好猜。”连书淮淡然一笑，“退婚怕只是冰山一角，以一管而窥全豹，书淮愚钝，不敢乱言。何况退婚一事，既始于三公子，怕不是也终于三公子？”
这句话让慕容骜顿时想到楚家的遭遇，因此追问了一句：“此话怎讲？此间无他人，还望润庭明示一二。”
连书淮睨了慕容骜一眼，说道：“倘若胡家果真是为了攀附皇子而退婚，我认为毫无必要。毕竟退婚只要是胡家提出，那无论什么理由，都是得罪了简王府了。无论本朝王府如何不受皇上待见，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四品官能得罪的。得罪王府，结果是什么，胡大人这点成算难道没有？何况胡家也不止大小姐一个女儿，他根本就犯不着这么做。所以我猜，这退婚跟胡大小姐要嫁给二皇子还是四皇子，是要做妻还是做妾，只怕是毫无关系。”
慕容诩和慕容骜面面相觑，可不是，放着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儿不用，却要冒着得罪王府的风险，去攀附皇子，这胡家，不能说得不偿失吧，这风险也是有点大的。所以这退婚的原因……
慕容诩有些同情地看向慕容骜，记得当初也曾劝过他，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身后无靠山，朝中无帮衬，就算是忠君爱国，也能被质疑成居心叵测的。
现在可好，雁翎关粮草被焚一事还未有定论，胡家又闹出退婚一事。他的这位堂兄，还真是流年不利的。幸亏他有自知之明，一早就退避三舍了。
果然还是庄周看得透啊，人和树一样，想要活得长，就不要成栋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