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笼寒山,独酌本无客。鸟语惊来者,不闻水流声。
独酌峰是月影山的最高峰,虽不险峻,却有悠然临风之状,好像花湖北岸立着一位吟诗名士,正在把酒浅吟。峰上翠影点点,有一处很大的庭院隐约其间,好像既无人声,亦无鸟语,唯有松涛竹韵,点缀着这偌大园林的空寂与幽趣。
庭院四周站着四十个易教弟子,全都是腰系革囊、手持弩箭,背上还背着刀剑,严阵以待,护卫院中央的孤阳炙、吴桐子与九位大士。孤阳炙年龄在四十岁左右,额头宽阔,鼻子挺直,两道剑眉之下,是一双如同卧蚕的眼睛,嘴角右上方有一颗红痣,如同朱砂,颌下留着一缕长髯。
作为易教之主,孤阳炙可谓风头无两,成为如今帝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孤阳炙坐在一个大蒲团上,闭目养神,双指紧扣如剑,压在胸口,好像在为自己传递能量。吴桐子与九位大士亦然。
渔翁、孤舟、青山与绿湖四使形影不离,远远地站在角落中,藏身在一株大松树下,默默地盯着孤阳炙与众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庭院的一座小池边,冷月默默地立着,手捧一个大托盘,盘上放着酒壶与几只酒杯。
酒壶制作精巧,如同一只白鹤欲腾空飞舞,双足踏在碧浪之上。壶身嵌着十几颗明珠,好似白鹤溅起的水珠。鹤嘴镶着翡翠,闪烁着晶莹的绿光,当真有巧夺天宫之妙。银壶装着上好的花间陈酿。
酒香四溢,芳香甘醇。
花间陈酿乃是名酒,由花间溪临镇人邓佳所创,以高粱、大米、糯米、小麦、玉米五种谷物为原料,以廊中古法工艺配方酿造而成,其多粮固态酿造历史传承三百年。
在酿酒过程中,邓佳提炼出“酿、选、陈、调”四字秘诀,其酿酒古窖池群十分考究。花间陈酿以“香气悠久、味醇厚、入口甘美、入喉净爽、各味谐调、恰到好处、酒味全面”的独特风格闻名于中土,成为帝国境内出类拔萃的珍品美酒,与灵湖美酒可相提并论。
冷月强忍住喝下去的冲动,继续紧盯着孤阳炙。
听说孤阳炙要与项闻会面,到玄机峰商讨联手之事,冷月岂会放弃这样的良机?为此,冷月请郑方使了不少银币,让自己追随吴桐子左右,担任易教副教主的小童子。为了以防万一,陈不欠、熊霸与花火扮成行商,在暗中保护冷月的安全。
易教一行数十人,骑马东行,沿着曲江向花间城走。孤阳炙与吴桐子坐着一辆黑色马车,一直在车内商量什么。那黑色马车漆黑发亮,就像是黑玉制作成的,车身虽然没有什么装饰,却一眼可知气派不凡,显得非常豪华。
拉车的马,细耳长腿,神采奕奕,步子迈得又轻又大,平稳得好像浮在水上的小舟。最令冷月关注的是,赶车的人穿宝蓝色锦衣,轻轻地拉着马缰,悠闲地坐在车座上,像是车主人一样,有一种目空一切的气度。
期间,他们经过了悠扬镇、镀银乡、繁花镇、花心镇、花飞镇与青竹镇,进入花间城属地。花间城控制着莽荡山的银谷山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下辖月影、独酌、花魁、怜花、花语、卧柳、波澜、溪临、龙争与虎斗诸镇,乃是极为富庶的封城。
作为帝国首辅芮隐的独子,芮鑫主政花间多年,在当地百姓中的口碑不算太差。此人善于装成礼贤下士的样子,花间城内的府邸非常普通,以彰显他两袖清风的品格。
不过,冷月非常清楚芮鑫不是良善之辈,他的父亲芮隐更是私心极重,希望芮鑫能够拿下乾国,在廊中区一展拳脚。令芮隐父子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如意算盘被打破,如今被不少帝国贵族排斥。
贵族们排斥的原因有许多,其中一个与父子俩支持易教有关。孤阳炙刚率信徒来到帝国,芮鑫便将月影山赠予他,请其于独酌峰设坛讲道。吴桐子与孤阳炙商量之后,借机将教坛设在了独酌峰。易教总坛建宗分堂,确立了教主孤阳炙与副教主吴桐子之后,由教主大灵本士直辖九宗大士。
由于得到芮鑫大力支持,易教在独酌峰上广建房产,广传教义,还组织饥民强抢乡绅田产,强命他们开放私库,拿出粮食分发给流民百姓。芮鑫对于教众所为不加干涉,还借机吞并了不少官田,并在城外设了一些粥厂,向饥民们邀买人心。
“各位教友,我新创的这套易天心经如何?”孤阳炙突然睁开眼睛,语气中有一股霸气。
“教主的易天心经高妙绝伦,吐纳之法远胜易天心法,当真是天下第一的心法法门啊!”玉衡大士无极子笑道。
“无极子何时懂得心法之妙?”开阳大士骆平阳冷笑道。
“开阳大士怎么这么说话?好像九大士之中,只有你懂得功夫,懂得教主的吐纳之法。”天枢大士路亚式反驳道。
“各位都是易教大士,切莫在此斗嘴,让教徒看了笑话。”吴桐子打圆场道。
“副教主说得极是。开阳大士,你将各地近况说一说吧。”
孤阳炙站起来,轻轻地说道。吴桐子等人也站起来,各自活动着筋骨,眼睛却都瞄向孤阳炙。冷月走过来,将酒杯一一捧到各人面前。
“遵命。我已经派人调查清楚,确定黑色会盟与亚夏堂有关,主持会盟的祭司江清明就是亚夏堂的人,代表项闻与姬鸠谋求合作,以期助亚夏堂介入廊中事务。”
“如此来看,项闻的确野心不小,想要控制整个亚夏大陆,与教主一较高下啊!”天璇大士谭古津说道。
“正因如此,我才建议教主莫要北上,到玄机峰与项闻会面,以免落入他的圈套。”天权大士贾平川大声道。
“易教若是瞻前顾后,怎么能够发展壮大?如何取代七子之教?”北斗大士沈传石反驳道。
“难道只求一味狂奔突进,就置教主于危险境地吗?北斗大士这是什么居心?”无极子反问道。
“无极子不必如此声色俱厉,好像只有你对教主忠心耿耿似地。”天玑大士顾维庸冷笑道。
“各位,如今亚夏时局举步维艰,易教若想冲出困境,掌管天下局势与无数苍生的命运,必须同心协力,千万不要再互相攻击了,好吗?”吴桐子强压怒火道。
“副教主所言极是。提及亚夏时局,谭古津倒是有点看法,说出来且供教主与副教主一听。”
“你说吧。”孤阳炙抿了一口酒,幽幽地望着穹空。
“亚夏中土命运多舛,至庄帝执政之时,才初具海内一统的局面。依照庄帝的丰功伟绩,他将皇位传于其子,那是无人能够提出异议的。可是,各位知道庄帝为何没有这么做?”谭古津卖起了关子,环顾身边众位大士。
“莫非与亚夏诅咒有关?”吴桐子问道。
“正是。彼时,庄帝悄悄加入了预言堂,成为第一位圣预言师,通过预言水晶球,了解到亚夏大陆未来百年的走势。庄帝深知无法改变运势,选择顺应天时,让其子远赴仙莱大陆,扶持樗里僖为帝位继承人。”
“这与亚夏诅咒何干?”骆平阳问道。
“当时,预言堂的堂主名叫宓东海,乃是出生于东沙群岛的渔翁,因为机缘巧合成为预言师,还坐上了堂主的宝座。宓东海极为推崇归墟大神,自认为是归墟后人,想要通过庄帝的权威,助归墟位列亚夏主神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