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功过各人评说
为防止重蹈临江县政府声称没收到信而耽误时间的覆辙,向河渠四月十四日信寄给通城市政府后,于二十五日去电查询。市政府回称已批转相关部门,再打电话到复核科,说市政府没有批转,问写给谁的,说写的是陆南鹏书 记收。对方说:“这就难怪了,写给市长的会转过来,写给书 记的不一定转。这样好啦,你重寄一份到复核科来,寄挂号,肯定能收到。”于是只好再寄。二十九号去电查询时,说已收到,这才放下心来。
五月二号复核科来了一信,要求补寄五代表的身份证复印件和支持申请理由的证据材料。六号在耿正芳家开会,向河渠认为只要将所需材料寄去就行,不必去人,可是与会者都异口同声地说要去人。至于用身份证复印件作为代表身份办理复核手续呢,冯友才却忘了带,并且是一忘到底。
谁去通城呢,耿正芳、向河渠自是推脱不了,别人嘛,都说有杨国强在通城,去两人就可以了,没有人再愿去的。朱世泉态度激昂地说到复核科要说话硬一些,说不行的话将上北京,达不到目的就撞死在天安门。听惯了他们这类人唆使别人出头话语的向、耿二人相视一笑,没作理会。
六号会议成功之处在于统一了上网的决定。至于开不开大会,要等去通城听听复核科怎么说回来再议。会议就上网的文章进行讨论,阮志清、耿正芳提了修改意见,朱世泉、冯友才都赞同,向河渠当即提笔记下。决定九号上通城。
阮志清的意见容易接纳,笔一划,写上“临江县滨江镇”就成;耿正芳的“他们的权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怎么往里塞?向河渠眼睛盯着已打印好的《以权压法谁来管?》在沉思着,终于有了一个主意,改题目,他写下了《“宪法的生命,他们的权益”谁来管?》两下里一比较,感到后者效果将更好。用这个题目,原文第一段就不能用,改为:
“习总书 记说:‘宪法的生命在于实施,宪法的权威也在于实施。’‘人民权益要靠法律保障,法律权威要靠人民维护。’‘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以言代法、以权压法、循私枉法。’有人却听不进这些话,偏不顾及宪法的生命和权威,偏不保障人民权益,偏要以言代法,以权压法,谁能奈何?不信请看事实:”
接下来从已改为“临江县滨江镇改制离任的原乡镇企业正副厂长和总帐会计们”到“文件赫然盖着‘临江县人民政府信 访事项复查专用章’原文不动,以后的全部删去,改为:
“明眼人一看便知:镇政府的答复意见不符合劳部发[1994]259号文件精神,没有法律依据;县政府的复查没有针对信 访事项的诉求和镇政府的答复意见,纯属指鹿为马、胡搅蛮缠。
以宪法法律为依据,向人民政府提出合法诉求,向上一级政府申请复查,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类似的现象发生在他们身上还不止一次,这是不是以言代法、以权压法?
为维护宪法法律权威,为依照宪法法律保障自己的权益,这个群体的五十多人十多年来不停地奔走呼号,仅向政府及相关部门呈送的信件就有几十封,有的人已含悲死去,却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依然是宪法法律保障不了他们的权益;他们坚持不懈的行动维护不了宪法法律的权威,他们不禁向苍天发问:‘宪法的生命,我们的权益,谁来管?’”
向河渠重读了这篇改写后的《“宪法的生命,我们的权益”谁来管?》,觉得如果真能在网上发表,势必会激起有正义感受的各界人士的义愤,必将对事态的发展产生良好的作用,如果声势大到惊动中央上层的话,还将是千百万原乡镇企业干部的福音。现在的问题是能发到网上去吗?如不能,要是这部《二百五的维权路》能出版的话,也会受到异曲同工的妙用的。
五月九号的通城之行,从宣传角度讲,对鼓舞士气应该有点作用。因为复核科陈同志在看了向河渠提供的证据材料后说的那番话,是不妨看作形势好转迹象的。陈同志说:“依据《信 访条例》规定,应是一事一答,临江县的复查意见偏了题。我看了材料,觉得是全的。我们将于十五天内发出通知,告之是否受理,受理后三十个工作日给予答复。”
向河渠虽然明知这位陈同志所说的日期并不符合《信 访条例》的规定,该条例第三十五条说的是“收到复核请求的行政机关应当自收到复核请求之日起30日内提出复核意见。”这规定里并没有受理不受理之说,更没有30个工作日之说,这一来就将给予答复的期限从30日拖延到两个月。常言道看破不说破,反正也不指望复核科能主持正义,早一天迟一天随他,所以就没说什么,而他的“偏了题”却是可以让人们感到复核科的态度有了积极的变化,从而产生新的希望的。
在杨国强接送的路上,耿正芳坚定地表示要与何路明上北京,没人支持,他一个人也去。向河渠说:“你的这一打算我已汇报给了老冯,老冯要我转告:他不同意你贴钱上北京。说大家的事应该大家出钱。说去一趟北京要花三四千,不应该由你一人出。说等开过会后再议。”
耿正芳问:“他说过什么时候开会了吗?这次从他答应给身份证复印件又不给一事上看,他还是那个老毛病,撺啜别人揪,自己缩在后头。”
向河渠说:“再追追他早点儿开会。”耿正芳说:“他呀,何路明说月半上北京他是知道的,只怕月半前根本开不成会。说是弟弟在住院。是弟弟又不是父母儿女,有什么抽不出时间开会的,是不想在月半前开会罢了。”
还就让耿正芳说着了,向河渠以情况汇报为由,在发保障卡的途中打电话给老冯,复述了复核科陈同志的原话后说:“你看什么时候开会呢?”冯友才说:“我还在临城医院没回家,我来跟老朱商量一下。”向河渠说:“今天是十三号,初七,老耿说月半去北京,来得及吗?”冯友才说:“我马上打电话给老朱。”
老朱,朱世泉早已推掉领导的差事了,现在的状态表现常处于群体活耀程度的下游,冯友才却将会议何时开的决定权交给他,真有点不可思议,却也无奈。
还是杨国强来得直接,他说:“上北京是个好主意,不要管开不开会,我支持,不让你一个人花钱,算我一份。老向,你说呢?”向河渠说:“我同意。”
果然接通知开会的日期是农历的十七,幸亏何路明改了去北京的日期为二十一。尽管如此,会议却开得很成功。虽然向河渠复述了复核科陈同志的原话,到会的十人谁也没有因此而对复核抱太高的希望。大家都支持去北京上网。对于没来得及开大会筹款怎么办?符凌云第一个说今天来开会的每人出五百。其余九人无一人持异议,江心沙的老沙说一定要干到底,哪怕将过去所拿的补助花光,也干。
看到大家都支持上网,向河渠感到很欣慰,因为去年七月份当他第一次提出上网时,不但没一个人支持,而且受到不少人的批评,尤其以朱世泉、冯友才这些头头为最;随着镇上有关主管的强硬、僵化态度的激怒,向河渠获得了作为“吓一吓”的策略,允许在文章里提出将上网作为要挟的一种策略;而今天,终于真的采取措施去上网,并且是在听说在基层上网将会被灭掉,决定到北京去上网。
当然他知道大家肯于这么做,大部分不是出于他的宣传,他的鼓动,而是何路明的上网获得成功。
不管是哪种原因,只要到北京上了网,大家就不会再忌讳在不同媒体、场合披露事情真相,就不会再担心会得罪镇领导了,因为还有什么比上网影响大的呢?
谁去北京呢?除耿正芳外,大家认为还得再去一个以便有个商量计较的。可是谁去呢?阮志清说他倒是愿意去的,只是耳朵不好,去不得;符凌云说天天要接送孩子,去不得;杨国强要上班去不得;推荐向河渠去,向河渠说他爱人身体不好,天天要推拿按摩,去不得;推荐老朱去,他说:“我不说什么理由,就是不去。”陈建国和江心沙的两位也没人推荐到他们 ,老冯更是不会抛头露面的,这样一来,会议冷了场。阮志清说还是老符去一趟吧,接送小孩让女的辛苦几天。符凌云见状也只好同意了。
有了去的人选,去了怎么活动问题,人们又活跃起来 。话题从经济上该怎么对待何路明一行,到住不住旅社;材料怎么分藏;到投奔的单位说些什么,等等,都纷呈己见,尤其以朱世泉说得最多。他不停地说“第二点”“第二点”“第二点”,从拆迁各村能每户得五千、干部午餐补助每年四百万到干部每人几套房,许多空房卖不掉、花几千万建的农贸市场至今空着,等等等等,箩筐簸箕说了一大长篇,说不妨说点狠话,态度决绝一些。在这方面几乎没有发言的只有耿正芳、符凌云和向河渠。
散会时布置给向河渠的任务是准备去北京的材料,并要列出个材料目录。向河渠答应明天下午送来。
这个任务容易完成。向河渠回家后从书柜里捧出材料,从中挑选起来,并找出一张信笺纸写上材料目录,然后边选边记上目录号及材料题目,结果选出17份材料。
材料选好后,向河渠想给耿、符两人提两点建议,一是突出重点,首先是上网,并与网站人员建立关系;其次是去纪检、监察部查询举报信的下落和了解何时有回音;二是只围绕材料不涉及其他。已提笔写下“建议”两字,并写下“1”,想了想,又搁笔了: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干部了,还用得着你教?你能,干嘛自己不去?
在约定的时间里向河渠将材料送去。耿正芳说:“老符想就上网的文章同你商量一下修改意见的,今天没时间,能不能明天来一下?”向河渠说:“可以的,老符什么时间来了,你打电话通知就是。”
第二天一整天没见耿正芳的通知,向河渠以为不需修改了。坦白地说向河渠回来重读了上网文章,觉察不出哪儿需要修改的,谁知夜幕将临时,耿正芳却来了电话,要向河渠7点半到他家,老符来谈文章修改。偏偏此时姨侄月华来接他女儿颖颖,正招待他父女俩吃晚饭,7点半是来不了了。耿正芳说他俩等着他。
月华说:“姨父有事尽管去,不是外人,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事情。”向河渠说:“也好,我就吃快点去一下,你别慌,反正有你姨妈陪着你呢。”吃完后他立即刷牙漱口洗完脸,然后匆匆赶去。
符凌云拿出文章说:“文章让何路明看了,他没看内容,只数了数页数,说太长,说上网的文章不能长,一张半纸就够了,我们却有三张,让去掉一半。”向河渠说:“你们说说吧,哪些内容可以划掉,我没意见。”
符凌云说:“我的想法是只要把我们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尽量短一点。”向河渠说:“只说事情不说理由、不说法律政策,你让网民、读者如何评论?假如不说法律政策,只怕没几个人认为镇政府的处理不对的,没缴养老保险还享受什么退休待遇?”
符凌云说:“是倒也是的,我以前也一直认为没缴养老保险是不可以谈退休不退休的。”
向河渠说:“别说一般网民,就是干部,哪怕是律师,只要没有专门研究这个问题,就都认同镇政府的这个观点,你上网还有什么意义?反过来还会说你无理取闹呢。”
符凌云问:“能不能尽量缩短一些呢?”向河渠指着文稿说:“这上面的法律政策环环紧扣,一条都抽不得,就好比链条,去掉其中一节就连不起来了,不信你试试去掉一条、两条,看看效果。”
符凌云反复看着文章,看完第一页,再翻看第二页,又倒过来看第一页,再看第二页、第三页,久久无话可说。
向河渠说:“我听说何路明不识几个字,是吗?”符凌云说:“是的。”向河渠说:“还听说何路明上网的材料是网站帮写的,何路明不会写,只能把事情说清楚,请他们写。”耿正芳说:“何路明是这样告诉我的。”
向河渠说:“我们呢,不要在这儿考虑怎么改,网站也是做生意的地方,说文章长啊短的,不代表网站的意思。我们呢,跟网站说,这是‘我们起的初稿,合不合用,请你们帮修改,辛苦费我们出。’”耿正芳说:“这是个好主意。”符凌云说:“不错,请人家帮改,就这么办。”
耿正芳说:“目录我已复印了两份,你的原稿给你,还有这两份文件原稿。”向河渠说:“除上网的文章外,其他都是备用的。人家不提问题不用给人家,一箍脑儿拿给人家,谁都会嫌烦的。”
符凌云问:“老耿普通话标准吗?”耿正芳说:“不要讲标准不标准,压根儿就不会说。”符凌云说:“哪可够呛,你不会说普通话,怎么跟人沟通交流?”向河渠说:“不会说也有不会说的好处,人家问什么就提供什么材料,不涉及别的,反而专一。”
符凌云说:“不涉及别的,说得对。我们只说退休的事,不提养老保险,防止言多有失。还有何路明对我们来说,只能让他起带路认人的作用,他们的事我们不掺和。说句心里话,何路明的有些事我是不赞成的。是的,石材场用地2300亩,大大突破了国家批的面积,可是与我们有关吗?国家要是不让搞石材场,会影响滨江镇的发展的。拦阻滨江镇的发展就是滨江的罪人。”
向河渠说:“我很赞成老符的观点,我们只依法维护我们的权益,与此无关事一概不管。”
耿正芳说:“谁听朱世泉胡扯呀,他说的那些事只是叫人去说,他怎么不去说的,砖头塞在别人手里,撺啜别人去砸,他呢,躲得远远的。”
符凌云说:“他就是这么个人,连同儿子吃饭也会掀掉儿子家桌子的人,同他有什么好说的,别理他就是。”
见文章修改的事已谈好,向河渠不想多耽搁,起身说:“没什么事的话,就回来再见了。”耿正芳也起身说:“好,回来见。哎——,老符,后天我的朋友来送我们去何路明家,你住哪儿,好去接你。”符凌云边往外走边说:“不远,我走过来好了,不用接。哎——,老向,我倒有些好奇。老耿也许不了解,我可知道你的为人,这次真的为老婆走不开?”
耿正芳说:“别人是不是理解他我不知道,我理解他。自从他参加进来以后,写要他写,打印要他打印,寄要他寄,上临城去通城每回都少不了他,再要是他同我两人去北京,则会认为一切都是他在操纵了。就这样还常挨朱世泉、常伯仁这些人的批评,甚至责骂,这次他是不去的好。”
向河渠说:“除你说的怕人说‘就你能’外,我爱人真的离不开,一天不推拿按摩就一天会头晕头疼、腿酸麻,睡不着的。不出远门,一天内能回来,到哪我都不会推辞。”
符凌云笑着说:“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差点误会你了。好嘞,回来再见。”
耿符二人的北京之行倒是挺顺趟的,文章发出去了,依据耿正芳电话中所说的新闻网和百度网,临城的谭建、夏港的于兆华都查不到,等耿正芳、符凌云回来一问,上的是“国土资源”之类的没什么人浏览的网站,还有个什么“天涯社区”。就是这个天涯社区,也是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没有。
什么缘故?看了发出去的文章题目和内容,向河渠知道了原因:原题是《宪法的生命,我们的权益,谁来管?》发出的题目是《我们的养老保障谁负责》,内容则去掉了镇、县两级政府答复的内容和悲愤的呼喊。凡可能激怒人的棱角全被磨平。
发文者首先磨平了棱角,以平静的语态说着不激愤的事情,想让人激起不平之气,来响应你、支持你,可能吗?向河渠为之一叹,且做声不得。是啊,你能,为何不去?
耿正芳的心理姑且不论,他就是那么个人,胆大、直率,别说发《宪法的生命,我们的权益,谁来管?》,就是语气再激昂些的,他也敢发,更何况这上网的文章题目就有一半是他的。
符凌云就不好说了,不过你得理解他的心理:坛子口密得住,人口密不住,政府官员会知道他到北京上网去了。要是引起网民誉论哗然,政府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和老耿,为群体犯得着吗?
设身处地想想,谁能说他错了?可抱这种心态去北京却错了呀。有这种心态就不该去北京,因为去了就跟没去一个样。
不对!不去无须花钱,去了,花几千元发这么个不痛不痒的文章,等于没去,何苦来呢?这几千元可不是没来头的,是十二个热心人从生活费中挤出来的钱啊。话说回来,是他要去的吗?他可说的不去,是你们硬要他去的,能怨他吗?
当然了,也不能说一点用没有,至少有两点效果,一是弄清了向网上发文的奥秘。什么网站不网站的,连个招牌、店名都没有,也能发到网上去,说明只要有电脑,并连结到网上就可以往外发;二是表明这一群体的不屈不挠。
夏港于兆华来电话说要请沿江去人帮他们讲讲。他们乡九个人已动员起来了。冯友才答应了。在约定的日子里冯、耿、向三人于7:30分从耿家乘耿正芳的车,冒雨向夏港赶去。
这一回两镇人士的会晤,冯友才讲述了沿江人近十年活动的历程和取得的成果,耿正芳讲了去北京的经过和今后的打算,向河渠说了三点:一要坚定必胜的信心。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认清自己诉求的合法性,坚信依法维权的必胜信心。他宣传了习 近 平的讲话,说镇县市三级政府都没法否定诉求的合法性,只是以言代法、以权压法乱答复,表明我们诉求是合法的,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取得胜利;二要建立一个核心班子,群龙无首办不成事;三要筹集一定的经费。写稿打印寄发和差旅费都是要花钱的,没钱办不成事。
夏港的同志盛情邀请三人赴宴,三人坚辞不就,讲完后再冒雨赶回。
通城的复核意见到了,老耿收到后送到向家。向河渠接过来一看,跟临江县复查意见一个口径。怎么办呢?开个小会商量商量再说吧。
这一回符凌云看出了复核意见的可利用之处。该复核意见援引的法律法规条文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省劳险[1999]27号第二条:“县(区)属以下城镇集体企业、城镇街道办企业、城镇私营企业,在纳入养老保险前,不属于执行国家统一规定的退休制度的实施范围,其原已退出劳动的人员的有关费用,原则上应由企业自行负担,或由其主管部门统筹解决。”符凌云认为可以据此要来镇政府解决问题。
符凌云的看法引起众人的关注,传阅后纷纷赞同。朱世泉说:“这一段也符合陈惠娟在接待时说的话,企业在由企业解决,企业不在由政府帮助解决。找政府去。”
这一段向河渠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上面写的是城镇工业,镇政府会说你是乡镇企业,不是城镇企业。这一点很难分说,而且从乡镇企业性质上说,并不属于城镇企业的范畴。乡镇企业的性质是指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或者农民投资为主,在乡镇举办的各类企业,它与文件中所指的城镇企业是有原则区别的。听着众人的议论向河渠问:“假如我是方仁烨,我说文件上说的是城镇企业不是乡镇企业,各位怎么应对?”
朱世泉说:“你不要谪反门。”符凌云说:“文件上说的是县(区)属以下城镇,我们滨江镇是不是县(区)属以下的镇?就是指我们嘛。”
向河渠没再开口,符凌云的话有道理,虽然不十足,带有硬靠的痕迹。当然了,复核文件上标明申请者是滨江镇原镇办企业干部,向这份文件上靠也说得过去,不过没有引宪法和国务院劳动部的文件为据底气足。既然大家这么认为,他也只好顺应。
七月六日在许会计家棋牌室召开了全员大会,到会人数三十五人,不知为什么被推为代表的符凌云和杨国强却没有到场。大家济济一堂,大会由朱世泉主持,冯友才作了报告,回顾了七个月来的斗争历程,指出取得的成果。他说没有高举宪法的大旗就得不到这一文件的内容,这一新的武器,新的把柄。他说这一成果的取得,向河渠是功不可没的。是他提出了以法维权,并坚持这一点,写了许多文章。他说今天的会议是决定下一步怎么办的会议,大家说就此收手不揪了,我们就不揪了,说坚持干下去,就坚持干下去。怎么办?大家说。
朱世泉作了补充讲话。他的这一补充比冯友才的报告还长。从群体的斗争扯到镇政府官员的腐 败、失职和违纪,再扯回群体活动,其中也肯定了向河渠的功劳,并承认自己有时想不通,还同老向闹了些不愉快。向河渠听到这儿有些惊诧。
朱世泉提出要揪大家要投钱,要准备集体到政府去请愿,不解决问题不回来。在现场吃饭,吃盒儿饭。不来的要有惩罚措施,有病的要用车去接来。拉拉杂杂,没个中心,分不清主次。最后以“我先说这么多”结束。
向河渠是在耿正芳发言后说话的,他说:“我们要弄清几点,市县镇三级政府都不支持我们的诉求,有哪一级政府依据哪一条法律法规认为我们不符合退休了?为什么他们要驴头不对马嘴地答复?这就说明我们的诉求是符合法律法规的。要不要坚持我们的诉求?虽说我们几个都一直在坚持着,可是方仁烨他们说的也没错。”
他将十二月三十一日、一月一日、七日三次召见三人时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后说“他们说五十几个人的事你们三个出头,成功了没人念你们的好,不成功你们三人的补助没了,何苦呢?我们自以为是为大家,可大家有这种诉求吗?如果有半数以上的愿意并主张继续干下去,我们是在为大家谋福利;要是只有少数人愿意坚持下去,我们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老冯开宗明义说得对,今天的会议就是这个目的,要是没有多数人的支持,我表示就到此为止。怎么办?听大家的。”
第五个发言的是常伯仁。他借文件中的“不属国家统一规定的退休制度的实施范围”为题说乡镇企业干部不符合退休,说他二年前就一直坚持不要说什么法律不法律,要以情喻理,要.....自然又是他过去的一大长篇。说这次行动不要一下子捅到政府去,先找方仁烨谈谈,谈不下来再上政府。现在复核意见中有了这一条,应该可以说得通。说去的人不要多,方仁烨指定的五个人就可以了。说老向不要去,方仁烨看见他就头疼,而且老向也说过不依法律办事他就不参加的,现在找方仁烨找政府还是按我二年前的主张办的,不是依法律。我早就说过什么法律不法律是没有用的。不要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不是退休对象。老向一定要依法律,我也没硬坚持,现在证明还是我说的对。
冯友才插话说:“没有老向坚持依法律,哪来的这一条?没有这一条到政府去有用吗?”
常伯仁说:“当然了,老向的功劳还是有的,只不过这次去找方仁烨,老向还是不适宜参加的。老向应该记得去年七月份方仁烨召集我们五人开会,老向也去了,方仁烨就不让他参加。”阮志清也支持常伯仁的意见。
朱世泉猛地站起来说:“这一次不是方仁烨找我们开会,是我们找他论理,什么人都可以参加,只五个人去我不去。”耿正芳说:“我也不去。”谭建说:“多去几个人有什么关系?”一时间会场上议论纷纷。
向河渠心想:过去他们不出头,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却可能会受到打击,今天觉得这条规定是取胜的武器,胜利在望,所以争出头。不要自己出面是担心分了他们的功劳。自己本就是个配角,只是他们龟缩在后迫于无奈才走到前沿来的,功劳不功劳的原本不在乎,挤进去干嘛呢?更何况自己还认为所恃文件底气还不那么足,没有一向坚持的退休更理直气壮呢。
想到这儿,他说:“各位,听我说一句。我赞成老常的意见,我不是代表,就不参加了。但是我不赞成老常的说法。现在大家依恃的27号文件也是法,叫法规。你们去,还是依法维权,不属于我拒绝参加的范围。”
向河渠的话刚落音,人们又纷纷议论起来:“对呀,这也是法嘛。”“不依法,拿什么理由去说?”“以前不成功,不就是没有上头的文件吗?”......
冯友才走到耿正芳、朱世泉坐的这一桌旁,跟他们商量了一下,又走回来说:“我同老朱、老耿商量了一下,觉得五个人去嫌少,还要加几个。复核书上有老向、老杨的名字,应该去,国务院的回复上有老符的名字,也应去,还有老顾跟镇长熟,应当去。这样去九个人,大家觉得怎样?”谭建首先扬声说:“同意!”接着会场上响起一片同意声,常、阮二人见状就没有再说什么,向河渠也没再说不去。会议决定七月十一日上午八点半到综合治理中心会齐,向政府讨说法。
当天向河渠以《上网无效怨何人 撤消资格为哪桩》为题写诗说:
上网无效怨声高,法规可用惹人恼。无效被怨钱白花,可用遭恼代官表。
锋芒磨去自无效,欲驳无言能不躁?这些与我又何干,是非黑白竟颠倒?
心明眼亮与会者,人人皆知司马昭。都说老向缺不得,才将袭来寒气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