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峥运转真气途中,忽然被刺一匕首,真气逆转,便即喷出一口鲜血,震惊、诧异等诸多情绪在心头他散开,他眉心一皱,转头看向身后之人。那人头戴紫星冠,身穿湖蓝长衫,外罩棉袄,双眉如剑,目有精光,竟是湘水门六带之一的沙带燕!
湘水门弟子背刺太白门门主令狐峥,如此遽变,恍如平地突起惊雷,炸得众人猝不及防、震惊愕然!湘水门江带鹤等人惊诧得无以复加,凤霜天燕时飞满脸愕然,龟有道师徒惊讶之中带着三分欢喜,太白门弟子震惊之余更多愤怒,抬脚飞奔上前。
令狐峥腰腹中剑,体内真气骤乱,即便如此,他堂堂男子汉,怎能落入他人掣肘之中,当即提掌运力,就要向后出掌击敌,却听得鹿骄嵘一声提醒:“站着别动!”跟着便是一道青光劈了过来!
青龙任月鞭凌空劈落,如出穴的猛虎,绕过令狐峥身侧,劈向沙带燕;沙带燕脸色微变,立即松开右手,飘身后退,同时左掌一抬,猛的打在令狐峥右肩之上。
令狐峥被掌力所击,身子猛然向前跌去;沙带燕则向后疾退。忽生此变,鹿骄嵘手腕急转,青龙任月鞭在空中一抖便向左绕去,缠在令狐峥胸膛之上;鹿骄嵘手上一使力,将人带了回来。四小鸽等太白门弟子当即飞奔上来,分左右拥住令狐峥。
令狐峥忍下疼痛,问向眼前之人道:“你是湘水门六带之一,我令狐峥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背后伤我?”沙带燕嘴角带笑,目光一掠,扫过令狐峥与鹿骄嵘,问:“我曾有言,再见面时,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小小一剑,加方才那招黄貂神掌,不知力劲如何?”
这话十分耳熟,似在哪里听过,夏荷衣脑中忽有电光闪过,她浑身一颤,惊声说道:“你是那黑衣人!”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明明是师兄,却觉陌生且遥远。鹿骄嵘紧了紧手中的青鞭,眸中怒火又添三分,道:“你就是当日擒走荷衣之人!”
沙带燕点了点头,承认得极为爽快;江带鹤猛然大惊,问道:“当日躲在我房中暗处,偷听我与荷衣讲话,暗中点我穴位的人,是你?”沙带燕颔首承认,道:“是我不错!”湘水门弟子惊骇至极,同门师兄弟竟是恶人,曾劫走夏荷衣,如今背刺令狐峥!
江带鹤伸手指向五毒貂,怒道:“沙带燕,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与五毒貂是何干系?”沙带燕右手一展,盘出五颗郦龙珠,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之下,步履轻快地走到白茶老翁面前,双膝一跪,磕了三颗响头,道:“徒儿沙带燕拜见师父!”他身子微微一侧,又向鱼子非行礼,道:“沙带燕拜见师兄!”
白茶老翁哈哈大笑,亲手扶起沙带燕!沙带燕春风满面,说道:“我沙带燕本是青海门白茶仙翁的弟子,今日回归师门,山高路远,从此与湘水门再无干系。”他伸手在身前虚虚划下,寓意再明显不过,从此与湘水门等人划清界限。
沙带燕是青海门的人!凤霜天平白看了一场热闹,道:“青海门弟子蛰伏于湘水门,有趣有趣。”燕时飞道:“手可摘星熊掌门养虎为患而不自知,他若在此,一定当场气死!”
湘水门一众弟子,各个怒气盈于胸,几欲炸裂开来。忠厚老实的陆带驹怒极之下,涨红了脸,骂道:“你既是青海门弟子,为何来我湘水门?”沙带燕道:“自然是为铁马而来。”众人大惊,心中皆暗忖猜测,难道湘水门有铁马?
秦凰衣一手按在剑柄之上,道:“大师兄,师门不幸,竟出了如此大一个祸害,若不除之,我湘水门必被江湖贻笑百年。”江带鹤手道:“千防万防,贼人竟在我身边,沙带燕,今日你野心暴露,背刺令狐小圣,做下不义之举,让我湘水门蒙羞。师父师叔不在,我便替师门清理门户,也给太白门一个交代,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
沙带燕已站到白茶老翁与鱼子非身后,无畏无惧,他今日背刺令狐峥,又趁机给了他一招黄貂毒掌,将他打成重伤,已是为青海门立下大功,能让师父刮目相看。白茶老翁挥挥手,五毒貂便上前一步,护住沙带燕!
正要动手之际,耳边却忽然传来梅鸽的惊呼声:“师娘,师娘!”他连叫两声,鹿骄嵘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唤自己,便快步走到令狐峥身边,兰鸽菊鸽一左一后搀扶令狐峥,竹鸽道:“师娘,这一剑伤及要害了。”
令狐峥脸白如纸,气息弱了一半,鹿骄嵘知他在强撑,扫了一眼伤处,匕首从腰后的气海穴处刺入,恐怕伤及要害,她眼里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面上云淡风轻,镇静如常。四小鸽无一敢拔出匕首,四人惶惶不安,如失主心骨,双手竟自颤抖。
鹿骄嵘问道:“当日荷衣求你救我,曾以九转回生丹为礼,可带在身上?”令狐峥点了点头,那日他救下鹿骄嵘后,曾归还九转回生丹,然鹿骄嵘却不愿收,是以他一直带在身上,以防万一,没想今日竟派上用场了。
鹿骄嵘探手入怀,在令狐峥身上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九转回生丹,便即喂入他口中。九转回生丹能解奇毒,能治重伤、护五脏六腑,四小鸽总算松一口气,兰鸽指了指令狐峥腰上的匕首,道:“师娘,须给师父拔剑治伤了,你……你来罢!”令狐峥伤重,拖延不得。
鹿骄嵘却摇头道:“我不成!”她转向朱鹮衣,言辞恳切,道:“朱姑娘,你医术高明,医者仁心,必不会见死不救,恳请你为令狐小圣治伤!”众人目光都落在朱鹮衣身上,一众太白门弟子心中惴惴不安,皆担心鹮衣纠结于过往,不愿出手相救。
“好!”朱鹮衣爽利答应,抬脚迈出,快步上前,指挥四小鸽扶令狐峥就地坐下,她查看伤口,又抬头呼唤道:“荷衣,你来帮我。”荷衣一听,便与梨衣、藕衣匆匆上前,一时之间,令狐峥身边围了数人。
鹿骄嵘退出几步,唤来燕时飞,嘱咐道:“飞儿,你守在朱姑娘身旁,谁敢扰她,你就杀谁!”四小鸽牛一方等人皆已受伤,不足以保护令狐峥等人,唯有燕时飞可以托付。
鹿骄嵘手持青鞭,冷眸横扫一圈,道:“江少侠,你要替湘水门清理门户,请自便了!”江带鹤点点头,吩咐道:“凰衣,你一并守在鹮衣身旁,护她专心为令狐小圣治伤。带驹,你与我合力,擒回叛徒沙带燕,为师门清理门户。”
陆带驹长剑出鞘,与江带鹤并肩而立,道:“好!”却见一个身影闪了出来,一张俏脸写满不悦,说道:“鹿姐姐,你叫了大家伙,怎独独不叫我?”鹿骄嵘盈盈一笑,道:“我要对敌了,以一敌二对斗那白茶老翁与龟有道,其间恐遭暗算,还指望你出手相救呢,那时再叫你不迟!”
“原来是留着我这一张底牌到危急之时再用啊。”凤霜天如此一想,登时喜笑颜开,道:“我来帮你,咱们姐妹联手,何足畏惧!”鹿骄嵘一喜,道:“你我二人联手对敌,自是十分畅快之事,然眼下情况紧急,你且退后!”
凤霜天依言后退两步,鹿骄嵘眸光骤寒,手腕一转,刺啦一声,青龙任月鞭已扬至半空,破空之声异常响劲。青鞭在空中来回挥舞,化做一团青光,跟着便射出一排排青针,细如牛毛,密密麻麻,这招叫做“青雨阑珊”。
青针上喂有麻沸散,如若中针,四肢酸软无力,只能任人宰割。青海门弟子与龟有道等人大为惊骇,白茶老翁大喊一声,“退后!”他急忙脱下身上的外袍,迎风一展,同时双掌运力,将其旋转起来,那大袍便如一堵厚实的墙壁,护在他身前,将青针全部挡于其上。
鱼子非大喊道:“快,脱衣挡针!”他与五毒貂动作奇速,顷刻之间,外袍已盘于掌中,迎风旋转,犹似一把大伞,将射来的青针尽数挡下。
龟有道如法炮制,脱了衣服为武器,来回旋转,护着自己与三个徒弟退向青海门众人,然衣袍不大,庇护不得师徒四人,奚上鹜哎呀一声尖叫,已有一排青针打在他后脖颈处。龟有道伸手抓住他腰带,拎起便先扔向青海门弟子一边。
眼见众人脱衣挡针,鹿骄嵘心有不甘,一腔怒火烧得愈发旺盛,右臂连连挥舞,青龙任月鞭迎风见长,化作青龙在空中盘旋飞舞,又射出一排排青针。
白茶老翁、龟有道、五毒貂等人,以衣袍为屏障,又接下一波青针。鱼子非忽然叫了一声“师父”,他目光往外一扫,白茶老翁会其意,亦大喊一声:“龟先生,随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见他一手托着外袍,连连旋转,右掌凝力,豁然打向衣袍。
掌中内力在衣袍之上震荡开来,袍上的青针便刷刷飞出,往太白门弟子及令狐峥的方向射去。“好法子!”龟有道眉开眼笑,当即运力出掌,将青针震飞出去;五毒貂依次跟上。
一时之间,满空的青针尽朝令狐峥等人射出。燕时飞惊诧之下,大声喊道:“不好,快躲!”自家姑姑的青针是何等威力,他最是清楚。江带鹤急忙依葫芦画瓢,掷剑入地,脱衣为武器,当空转起,抵挡青针来袭。
凤霜天伸手摸向腰间,欲掏出七彩羽扇,以抵挡青针,却抓了一空,她的两把羽扇在与鱼子非交手之时,便已毁了,她急得花容失色,跺起脚来;却见得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手中的青鞭迎风一晃,在半空中画起几个圈儿来,便听得窸窸窣窣的一阵细响,射来的青针全部无影无踪。
燕时飞转忧为喜,道:“哈哈哈,我姑姑能射青针,亦能收回青针。”青针已被鹿骄嵘收回青鞭之上,但经此一战,她断不敢再发射青针了,她目光瞅了一眼朱鹮衣与令狐峥,但见鹮衣正在细看伤口。
鹿骄嵘略略宽心,她握紧手中的青龙任月鞭,先与凤霜天道:“霜天妹妹不必着急出手,且在一旁盯着,防小人偷袭我。”待听得凤霜天应了一声“好”,她才挥鞭出招,青鞭一晃,先打向白茶老翁,然却在途中转了个弯儿,折向龟有道,啪的一声,鞭稍狠打在其手腕上,登时血迹殷红。
那鞭上力劲极大,打的是一个猝不及防,龟有道手腕上的青筋疼得似刀割一般,他博然大怒,道:“妖女看剑!”持剑便与鹿骄嵘斗成一团,白茶老翁立即加入其中,两人联手夹击鹿骄嵘。江带鹤见沙带燕躲在人后,不由怒道:“沙带燕,你这胆小的奸诈之徒,只会背后捅刀,不敢出来与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么?”
沙带燕道:“我如今回归师门,受师父与师兄庇护,你若能打得过五神貂,我便痛快地与你打上一场。”话音一落,江带鹤陆带驹同时出剑,斩向五毒貂,这一边两带对五貂。
门前两处打得热闹,却有一处格外安静,各个屏息凝神。朱鹮衣取出几枚银针,刺在令狐峥伤口周围的几处要穴之上,如此一来,拔刀之时,既能缓流血,又能减轻痛楚。她又吩咐荷衣备取出治伤止血的金疮药,交代梅鸽撕下一大块步料,这才与令狐峥说道:“二郎……令狐小圣,我要拔刀了。”
一声脱口而出的“二郎”,叫狐鹮二人心头皆是一颤,但随即又镇静如初。令狐峥道:“鹮衣,多谢你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朱鹮衣才触及刀把便猛然一滞,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并没有对不住我,你我之间也无深仇大恨,更无嫌隙怨恨,一切皆是造化弄人罢了,谁也无须自责怨怼。”
“你我击掌斩断昔日儿女情长,但你曾有言,都是江湖儿女,情爱之事,拿得起放得下,日后相见,也堂堂正正、不必避讳。如今你被贼人所伤,我若见死不救,岂不有负于当初学医的初心本意?”朱鹮衣嘴上絮絮叨叨,手上突然发力,拔出匕首,只听得刺啦一声,一小股鲜血自伤处飞溅而出,一半溅在鹮衣脸上,一半飞到了荷衣身上。
令狐峥双拳一紧,眉心皱起,脸色愈发苍白。四小鸽心中惊惶不安,叫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