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脸正气的夫君,夏爷心中暗道:惭愧惭愧。
陆绎双眸透着嗜血的狠厉,对手执神机箭的锦衣卫们下令:“莫要心慈手软,无论船上还是水中,能杀的,一个不留。”
“是。”几名锦衣卫异口同声应答。
几乎百发百中的利箭,一支又一支射入水中、射中船上的黑衣刺客……
打斗声、伤者跌入水中挣扎声、木船燃烧声、哀嚎声……狮子口乱成一团。
不远处,今夏、陆绎一脸冷漠地观望——
“大人,您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
“哼哼,”陆绎冷笑一声,“今夏,官场比沙场还要凶险,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你觉得,陆府还有后退余地吗?”
“大人所言极是。”今夏黑白分明的双目中,全是赞同。
海风吹来,一股木船烧焦的气息,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儿。
突然,只听轰一声巨响,乌安邦的客船在大火中,变成了无数碎片,火星四射,宛若夜空中点燃的巨大烟花。
陆绎见时机已到,令锦衣卫们收手,且带好神机箭火速离开,他们夫妇断后。
黎明之际,天空突然下起大雨,珠帘般的雨水落在江面上,泛起灵动的水滴,有的雨滴打在船身碎片上,发出清脆响声。
京城,皇宫里,南书房——
“皇上,大事不好。”一名御前侍卫脚步匆匆地进来,扑通跪地。
“讲。”嘉靖皇帝放下奏折神情不悦地盯着侍卫。
“启禀皇上,陆大人率人所乘客船,在狮子口被一伙贼人炸沉了。”
“什么?”皇上猛地站起来,大手一挥,书案上青花瓷茶杯碎了一地。“岂有此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一旁太监赶紧跪地,“龙体要紧啊!”
“你去告诉三法司,给朕查。”嘉靖皇帝吩咐侍卫,“一个月之内,彻查清楚何人所为。找到幕后主使,满门抄斩。”
“是,微臣即刻去办。”侍卫站起来,快步走出南书房。
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永和宫小花园里。贤妃娘娘一身鹅黄色长裙,涂满寇丹的纤手拿着香扇,正在惬意地赏花。
这时,常公公躬身小跑过来,用眼神支走一旁宫女,没来得及开口,贤妃娘娘抢先问道:“事情可有结果?”
常公公凑近低声道:“船在狮子口被烧毁,估计陆绎和那名捕快早已成为鱼儿腹中餐。”
“哈哈哈哈……”贤妃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得意地笑了许久,“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本宫都笑岔气了。”
黄昏之际,大雨停了,空气很清新。
狮子口附近,夜色笼罩,风刮得正欢,宛若能将树枝上新叶吹下来似的。一轮明月悬挂梢头,远远望去,好一幅泼墨画。
突然,脚步声传来。一位双十年华的姑娘来到江边,粉色长裙,梳着京城时兴的发髻,灵动俊俏。
那姑娘端一个木盆,里面有几件衣服,步履轻快地来江边洗衣裳。
踏着月色,她走近江边,弯腰放下木盆,借月光望向水中,看自己的样貌,肌肤吹弹可破、双目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好一个如出水清荷般的姑娘。她叫于芳芳,昔日曾经爱慕过谢霄,后来又悄悄喜欢岑福,性格大大咧咧,胸无城府,却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更要紧的是,于姑娘神态、模样有六七分像今夏,只是眉宇间缺少夏爷的聪慧与俏皮。
于芳芳的父亲前些日子做生意欠了些外债,怕讨债者打自己宝贝女儿主意,便将她送来鬃子林附近的一个亲戚家,这家人开间药铺,于芳芳平日里就给他们打打下手,日子过得平淡。
今晚夜色甚好,想到刚刚下过雨,狮子口江面的水比往常干净,于芳芳这才想起来此清洗衣裳。
她将木盆中所有衣服抱起来,放在江边鹅软石上,又掬了满盆清水,拿起件衣服放进水盆里,清水将布料一点一点淹没……
江面上,于芳芳的倒影很清晰,不时用手背抹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
猛然间,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于芳芳停下手上动作,起身四处张望,隐约看见鬃子林中有人影。
四周空无一人,她心中警铃大作:莫非有坏人?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顾不得尚未洗完的衣裳。于芳芳草草将衣服胡乱塞进木盆,端起来往回赶。
可是没走几步,鬃子林中传来呼救声——
“救命,救命,有人吗?”
刚走出去不远的她驻足,心里犹豫不定,救还是不救?到底是恶人,还是寻常百姓在林子里意外受伤?
斟酌再三,于芳芳放下木盆,咬牙决定到林子里一探究竟。
踩着潮湿的石子路,于芳芳沿着呼救声,一路寻过去。此刻她不会晓得,这个举动改变了自己余生。
兴许,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进了树林,光线暗下来,远不及江边明亮。于芳芳小心翼翼地四处寻找,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棵大树下见到两个人,一看便是刚才走得很急摔倒了,正靠着树身休息。
她小跑过去,只见两名黑衣男子,其中一人昏迷不醒,另一个气息微弱,不停地喊救命。于芳芳凑近细看,发现两人都受了伤,只是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受伤颇为严重,倘若不及时救治,会有性命之忧。
不是阿照、欧阳楚却又是谁?
“喂,你哪里不舒服?”她蹲下身子,低声问阿照。
“水,我要喝水。”阿照垂着眼睑,虚弱地开口,“后背中了一箭,我……我拔掉了,可是伤口疼得厉害,有劳姑娘寻些金疮药来,在下给你十倍报酬。”
“那你稍等,我很快回来,坚持住。”于芳芳站起来,转身往药铺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