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携儿媳回门,陈江林则乘坐马车来到钱塘帮。
陈江林来访,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他是陈家的老大,掌管陈家家业,能亲自登门拜访,定是有要事。
才两三天功夫,蔣爷身上的伤自然未痊愈,硬撑着坐到椅子上接见陈江林。
陈江林进入后,瞧见蔣爷身上伤势严重,心中窃喜,不知谁给打的,也算是帮陈家出口恶气。
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不请自坐。
“蔣爷这是怎么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您打成这样?”
蔣爷哪敢说是仪王:“不提也罢,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不能总得势,也得让别人发泄发泄。陈老爷可是稀客,平日都派你家大侄子跟我往来,今日怎么会亲自登门?”
“蔣爷做下什么事,难道不知?为何还问起我来?”
蔣爷立刻明白是为赌博之事,笑道:“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陈浩宇能愿意娶个母老虎回去?”
“浩宇再不愿意亲事,迟早得娶。我不明白蒋爷为何突然关心起陈家之事?还要用陈家的产业作为赌注?赢了又不要,让人匪夷所思。”
蒋爷谨守江湖规矩,不会随意将真实原因告知陈江林。
“不过是跟陈浩宇开个玩笑,谁让他在春香楼霸占我喜欢的人。我混江湖也明白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不能随便沾手。你们陈家的产业我当然眼红,可我消受不起。只不过采取迂回手段,让您儿子赶紧成亲,好被母老虎管着,春金沫就是我的人。”
陈江林还是不信,总觉得另有隐情:“真没想到蒋爷还是一个情种,在您眼中,一个商妓竟然比陈家的财产还重要?”
蒋爷不想再继续聊下去,担心说多,被陈江林看出什么来:“陈老爷与其前来质问我,不如好好管管你的儿子,都成亲的人,别整日往春香楼跑,省得被知府大人知道挨鞭子。”
陈江林听出对方有赶客的意思,他也不想跟蒋爷这种人多说。就目前情形来看,问不出什么,最后叮嘱道:“陈家能发展到今日,首富的地位屹立不倒,也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得了,奉劝蒋爷,往后在外面跟浩宇玩时,把握好尺度,否则我陈江林动用临安兵力灭了钱塘帮也不在话下。”
陈江林说完,起身离去。
蒋爷被陈江林最后说的话给气到,怎奈身上有伤,不方便随意发作,只吐出两个充满情绪的字:“不送!”
等陈江林走后,蒋爷奚落道:“横什么横!你们陈家表面看着光鲜艳丽,其实里面也不怎么好!”
陈府内,陈江树的屋中,包氏与儿子陈浩东也在,三人将下人屏退,关上门窗,坐在桌旁悄悄密谈。
“我看浩宇娶的娘子不好惹,都敢跟老太太顶嘴,我和弟妹到老太太跟前一阵蛊惑,老太太终于发怒,前去闹事,找出她三个错处,结果被她说得一点儿错处都没有,白白闹一回。”
“厉害就好,儿子盼着浩宇赶紧吃厉害娘子的亏,我也好从梦中笑醒。”
“老太太倒是让她负责管教浩宇,娘担心,有这么个厉害的媳妇管教,恐怕浩宇会好起来,影响到我儿的前程。”
“娘多虑,浩宇那样儿真的变好,也比不上儿子,我可是从十岁起就学着做生意,他十岁时不过是上树掏鸟窝,下河捉螃蟹,没事欺负欺负姑娘家,哪能跟我比?”
陈江树终于忍不住:“他自然比不上浩东,做生意除了积累人脉,就是积累经验,浩宇即使变好,什么都没积累,又怎能与浩东比?把心放在肚子里。”
“那就好。”父子两个都如此说,包氏自然欢喜。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既然我儿如此优秀,又何必担心浩宇继承家业?还费尽心思利用蒋爷唱那出戏?”
陈江树帮儿子解释:“妇道人家就是想得不够长远不够全面,听我好好给你解释。浩东的能力和经验自然比浩宇强,可要继承家业,老太太那一票至关重要。她眼中只有浩宇,浩东什么时候入过她的法眼?为保险一些,才想办法让浩宇快些娶朱家名声不好的姑娘……”
陈浩东忍不住打断父亲:“娘,您不知道,陈家选择继承人时,其中有一条规定娶的正室必须家世清白,贤良淑德,品行端正。这一条朱家姑娘只符合家世清白,而贤良淑德,品行端正实在与她不匹配。族中除奶奶以外其他长辈对此十分看重,所以儿子才费尽心思促成浩宇的婚事。”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你们父子在外筹谋,我在这后宅见机行事,一切都是为我儿子。”包氏这才明白,接着又叮嘱道,“这些事可要瞒着安雅,她平常跟大嫂走得近,我看她也挺喜欢朱家姑娘,敬茶那日,你没见她对待朱家姑娘那个亲热劲儿。”
“娘放心,我有分寸。”陈浩东又担忧道,“听说浩宇跟朱家姑娘签下婚前契约,其中有一条:婚后互不干涉,儿子担心朱家姑娘婚后不管浩宇,任由他四处浪荡,儿子精心设计,一半儿功夫会前功尽弃。”
陈江树说:“不会,我们有杀手锏,实在不行拿出来,到时不怕浩宇不吃亏。”
陈浩东反应了一会儿,立刻醒悟:“父亲说得对,儿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实在不行时,抖搂出来,估计朱家姑娘气得杀了浩宇的心思都有。”
包氏不明所以:“你们父子在跟我打哑谜吗?到底是什么?”
陈浩东在包氏耳边悄悄说了一回,包氏也笑道:“原来是浩宇干的呀!他可真行,不仅给自己招个名声不好的媳妇回来,到头来还要遭罪,真是满盘皆输。”
陈浩东想起财产一事:“想到浩宇名下的财产被朱家姑娘霸占,我着实不爽,等我当家那天,定要把她名下的财产夺回来!”
陈江树并不在乎:“那些财产跟整个陈家的家业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必当回事。”
陈浩东回道:“父亲说得在理。”
陈江林从钱塘帮回到陈府,将情况向姚轻琰说了一遍。
姚轻琰说:“如此看来,字据应该已给浩宇,陈家的产业倒没事,可我难以相信蒋爷会为一个商妓不要陈家的产业?”
陈江林说:“我也不信,其中定有隐情。蒋爷不愿说,也不能逼迫,只要不会威胁到浩宇和陈家,此事也就作罢。”
姚轻琰点点头:“也对,陈家虽然不能得罪黑帮,但也没必要跟这帮人多往来,就此罢手最好不过。你赶紧去给老太太回一声。”
“你不与我一同去?”
“只怕老太太见我跟你在一起会生气,我还是不去了。”
陈江林只好一个人来到老太太的院子。
天气越来越暖和,老人家仍旧是喜欢晒太阳,坐在院子里看几个丫鬟绣花。见儿子进来,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瞅瞅儿子身边没有带儿媳,故意问:“你不是跟她形影不离吗?怎么一个人过来?”
陈江林老实回道:“本来轻琰要来,怕您生气,就没跟着。”
老太太一听,更加生气:“你们两个平时嘴上说孝顺,心里不知道把我想成什么人?说什么怕我生气没跟着,我看她就是找借口不愿踏进我的院子!”
老太太一生气,丫鬟们不敢再绣花,放下手中的活计,忙安慰老太太。
“母亲,您别一见我就生气,搞得我都不敢来您的院子。”
老太太叹口气:“唉,只怪我光教你做生意,没教你如何处理家事,如何管教孩子。”
“怎么能怪母亲?都是儿子不好。”
老太太不想继续计较:“你过来有何事?”
陈江林这才说起正事:“一早儿子到钱塘帮找蒋爷,一番了解下来,确定浩宇和陈家家产都无事,警告过蒋爷之后,便赶回来向母亲汇报。”
“你该不会是先向你媳妇汇报后才来向我汇报?”
陈江林担心母亲生气,哄道:“儿子当然是先向母亲汇报。”
夏老太太听后,更生气,将拐杖在地上敲敲:“你的谎话张嘴就来!刚才还说你媳妇本来要来,怕惹我生气就不来,这会儿又说你先到我这里。你以为我老了,脑子不中用?怎么编瞎话我都会当真?哼!”
陈江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立刻跪下:“母亲,儿子不是想骗您,是怕您生气,结果越担心,反而越容易出错,惹得您更生气,您要打要骂都行,儿子绝无怨言。”
老太太又将拐杖在地上敲两下:“我最讨厌你这种态度,看似态度又好,又乖,又孝顺,其实是逼我!你什么时候才能懂我想要什么?”
陈江林更加不知所以:“娘想要什么,尽管对儿子讲,儿子无不满足。”
老太太气道:“我让你以后不要老围着你的媳妇转,你能做到吗?”
陈江林跪着一言不发。
老太太又叹口气:“唉,你什么都做不到,还让我说什么?你要是真孝顺,不用我说,就知道我想要什么。行了,我也懒得继续跟你生气,赶紧说完正事离开,省得我看着你生气。”
陈江林跪着说:“儿子总觉得蒋爷跟浩宇赌博另有隐情,蒋爷不说,儿子也不好继续追问,想着既然浩宇和陈家无事,其他的我们也不必计较。”
老太太的情绪稍微平静些:“肯定有隐情,傻子都能听出来,至于隐情是什么,你多留个心思,说不定哪一日就浮出水面。”
“是,儿子谨遵母亲吩咐。”陈江林继续跪着。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起来吧,赶紧离开!”
陈江林便起身行礼离开。他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不清楚母亲为何总是见到他和轻琰就生气。在别人看来母亲是嫌弃他对轻琰好,他觉得并非如此。
他们兄弟三人娶媳妇时,母亲都会叮嘱要对媳妇好,还说男人只有对自己女人好,才能守住家财。
陈家三兄弟再不济,在临安城对老婆好可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他陈江林,简直是将老婆捧在手心里。按说也是照母亲的意思做,她没有必要为此生气。
到底因为什么?陈江林实在想不通,生意上的事她忙起来头头是道,家事总是理不清楚。他自认为自己比两个弟弟做得要好,就是不明白为何母亲总是生他的气,连带着也牵连到轻琰。
话说新媳妇回门是不能在娘家过夜,千里寻对这个规矩十分不满,可一切拗不过习俗在古人心中的地位,只好跟着陈浩宇打道回府。
他们乘坐马车来到陈府大门外时,春香楼的妈妈、三个打手,还有疤子等小弟站在外面等候。
当陈浩宇从马车上下来时,他们全都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