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骞从睡梦中惊醒,汗珠布满了额头,心脏咚咚咚地猛烈跳动,浑身感到虚脱。他转回脸,望着躺在身边的周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周天皱起鼻子酣睡,小脸红扑扑的,眉眼颇似昭皇周丕。
周丕的身材高大,肩宽背厚,好似一座小山。他的脸庞坚毅而宽阔,短髭胡须平添霸气,头发非常硬,使得周丕黑黑的脸让人敬畏。周丕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瞳仁是黑色嵌着一丝淡蓝色,有着一种颇为神秘的光彩。
自从逃离了丹掖戈壁土丘的地狱之火,韩骞每晚都会梦到那冲天而起的火龙,仿佛要将他捆缚在石柱上炙烤一般。每每想到当日情景,他就不由得浑身发颤,眼前浮现亚坤被卷吸消失的场面。
最令韩骞难以理解的是,周天的表现太过诡异。面对满天火龙,周天发出既诡异又纯真的笑声,明亮而幽蓝的眼睛,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激发,射出令人胆寒的可怖之光。
地狱之光!那一瞬间,韩骞脑海出现了这四个字。
可以说,作为黑鹰铁卫军的将领,韩骞出生入死,历练无数,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纵然如此,他还是被周天的眼神所震撼,完全陷入了迷惑。
莫非这个孩子不是凡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神秘的血?
周氏家族祖上并非昭阳名门,而是生活在苍水北岸的苍茫镇,背倚绵延百里的茫川。茫川与萧山相距百里,其间有一大片松林,还有一条连接两山的迷溪。苍水两岸虽然有农耕之地,但是土壤是极为贫瘠的,开垦难度特别大,收成也远不及曲沃平原。正因如此,当地的农人不得不入山狩猎,以便补贴家用与生活。
元世纪中期,周家已经扎根在苍茫镇,成为当地一大家族。周丕先祖名叫周盛,乃是一位好剑之人,达至剑魔境界。周盛还是一位行侠仗义之人,愿意为人打抱不平。苍水南岸有一座光耀镇,经常与苍茫镇争斗水源,以至于两镇所辖村落常大打出手,每年都会死伤不少人。
为了改变这样的局面,周盛主动约请光耀镇乡绅沈奕,商讨如何使两镇和谐共处,令乡民们不再互殴伤命。沈奕年龄比周盛大了很多,普经出任过帝国朝臣,乃是一个极有见识的人物。他见周盛以礼相待,谈吐颇为不凡,所说有理有据,心中是极为敬佩的。经过一番交涉,两镇终于握手言和,重新规定了水源用度。
经过这件事,沈奕看出周盛前途无量,于是将女儿沈丹雪嫁给周盛,使两家结成了亲。受到沈奕襄助,周盛在苍水一带声望更高,被刚刚继位的庄帝所赏识。那时,庄帝初定桓帝党羽之乱,使得帝国国内政局稳定,并组建了天朝铁卫军,准备平定亚夏大陆不服帝国的诸邦。庄帝将周盛调入昭阳,请他担任天朝铁卫军的将领,率领精锐之师北上。
周盛不辱使命,在敕胡草原克什克山一带,与南下的半岛游牧部落精锐决战。此役,周盛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迫使半岛游牧部落献降,退回了绿海的北岸。
为了纪念这次大战胜利,周盛在克什克山造祭天台,树立了丰碑柱。百年之后,克什克山祭天台被雷击所毁,但是遗迹周围却出现了小镇,这着实令周盛没有想到。
班师回朝之后,周盛被庄帝任命为军部次臣,掌管帝国的精锐部队。不久之后,周盛又被派到通天渡口,替庄帝打造出海船队,正式开启亚夏、仙莱大陆海上贸易通道。
后来,周盛亲自率领一支庞大船队,浩浩荡荡地离开昭阳,在银河入海口的天之镇天之港休整。船队满载廊中特产,多位廊中名士登船,陪同周盛扬帆远航,历经数月,抵达了仙莱大陆西海岸。
在那些名士之中,靳江月的名气最大。靳江月是廊中鼎河上游清香镇的贵族,曾经在青龙岛青龙剑门学习剑术,航海经验非常丰富。在周盛与靳江月的指挥下,亚夏船队取得圆满成功,使亚夏、仙莱大陆贸易航线开启,亚夏文化得以源源不断地传至仙莱。
返回帝都昭阳之后,周盛被提拔为海洋大臣,主管帝国水师与海外贸易通道,靳江月则成为他的次臣。可惜,周盛主管海洋事务不足三年,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他仍旧不辞辛劳,鞠躬尽瘁,最终病死在海洋总署府邸。
为了表彰周盛的忠心,庄帝将苍茫、光耀两镇封给周氏,令其后代永世掌管。到了周丕成长起来的时候,周家在苍水的名望依旧很高,加之其能力与胆识皆佳,所以他被帝都贵族争相称颂,推荐成为昭阳执政。周丕的两个弟弟亦为不俗,成为他的左右手。
不过,周盛远赴仙莱大陆,娶回一位异族女子。世上传言,周丕三兄弟有海外血统,尤其是周植生母是望海公主,更增加了周氏的神秘色彩。
周丕没有过骄奢淫逸的生活,而是积极施行仁政与德政,使昭阳贵族与子民赞许有加。正因如此,襄皇征战四方,引发国内动乱,帝国贵族最终做了决定,帮助周丕成就帝业,使帝国维系霸主地位。
那梦中仗剑的人是谁?难道当真是一代天主昭皇吗?他莫非知道周天遭难出手相救?那些火龙是谁?周薇、娥帝、桑楠……?或者是想要争霸天下的一众王国?或者那男人是我?我将成就一番不可思议的大业?
韩骞想得头痛欲裂。
他坐起身子,走到木桌旁边,端起满是水垢的杯子。韩骞大口地喝了几口水,慢慢地平复心绪,然后坐到透进光线的窗边。寒风钻过窗缝,如同刀剑般刺入,割痛了韩骞的脸,吹卷了他的长须。
“韦朝兄在吗?”房间外有人朗声问道。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韩骞为自己取了化名叫做韦朝。
“是靳福兄吗?”韩骞问道。
“正是在下。”那人笑答。
“请进。”韩骞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
靳福笑呵呵地走入房间。此人身材不高,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留着一缕长须,显得道骨仙风。他的身份不俗,正是靳江月的后代,专门从事贸易,往来于尘服、亚夏大陆,定居在安兰古城。
“靳兄不在房间休息,莫非想找韦某喝酒?”韩骞替靳福倒了杯水,送到他的面前。
“哈哈,靳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酒了。遥想先祖靳江月多么了得,一生功绩可谓卓然。可惜,周盛病重去世之后,他老人家自暴自弃,每日都要喝得烂醉如泥,最终竟曝尸街头。”
“的确是太可惜了。”
“正因如此,靳家被清香镇贵族排挤,不得不背井离乡,南渡夏江到了芙蓉河一带,定居在了虎口镇。经过多少代努力,靳家才重新崛起,成为金亭王国的贵族。”靳福说完,喝了一口水。
“金亭芙蓉城城主靳商,便是靳福兄的亲戚吧!”
“嗯。不过,靳商为人太过急功近利,与我理念完全相悖,以至于我离开金亭,独居安兰十余年。”
“昨日,靳兄在楼下吃饭时提及,你对梦境研究颇多,还曾得到卜算子陆晓风指点?”韩骞问道。
“嗯。陆晓风前辈是廊中霆山天星镇人,卜算之术非常高深,还与史梅公大预言师是知交好友。数年之前,陆晓风来到安兰古城,在我的府邸小住了一个月,专门向我讲起解梦之术。”靳福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周天的脸,好像一位逗弄爱儿的慈父。
“在下正想听听解梦高论。”韩骞笑道,异常认真地盯着靳福,好像对解梦的话题极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