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和常白话常白赤他们一顿酒席之后,心里倒是记下了常白话的父亲有一个很要好的南方的朋友,常白话父亲的这个南方朋友每年冬季要来这边让常白话的父亲帮着给收大量的粉条儿贩运到南方去,南方盛产稻米,虽然也有庄户人家栽种红芋,但南方雨水充沛,红芋磨粉,一来不如这儿的红芋出粉率高,南方的红芋粉加工出来的粉条儿也不如这儿的红芋粉加工出来的粉条儿瓷实劲道,自然这儿的粉条儿在南方很受欢迎,这儿的红芋粉条儿就成了南方普通百姓家日常餐桌上的下饭菜,可见这儿的粉条儿在南方有多大的市场。有市场就有利润,而这个市场又该怎样去开辟?凭自己眼下的经济状况来说,根本不可能在这儿先收上来大批量的粉条儿拉倒南方去。那么,该怎样因地制宜利用这儿每家每年冬季都要加工出来几千斤的粉条儿给自己带来丰厚的效益呢?手里没钱,这是不可否定的事实,粉条儿因地域差异而产生的价格差异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价格差异除去路上的费用和其它一些费用就是利润,这中间具体有多大的利润,还需要自己亲自去打听核实一下,不能因为只是听说这中间有利润而盲目就去涉足,尽管涉足其中还需要自己更多的思考和琢磨。
陈默跟常白话和常白赤分手的第二天,正思摸着要去崔鸣家去看看崔鸣的母亲,表姨胡芍药就一脸春风地来了。
“陈默哟,也算你这孩子有福气,我这去了一趟落凤坡。你说咋的?我把这边的情况一说,人家就答应说只要你不介意人家离过婚的名声,就先见个面。”胡芍药进了陈默家,屁股还没有坐稳,就话匣子一样满脸喜庆地说开了,“这事儿我先给你透个底儿,虽说落凤坡那边头上顶了个离过婚的名声儿,可人家的身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那个男人没有那个能为还不说,还整天价又掐又拧地折腾人家,这不就离了。你呀,别因为人家是离过婚的闺女心里就有个疙瘩,见面的时候千万不能表现出啥子成见。”
“姨呀,就算她不是黄花闺女的身子,就咱眼下的这个家境来说,人家愿意见面就是给了咱家脸面,咱咋的还能去计较那些呢?”陈默向胡芍药笑了笑说。
“我就说嘛,咱家陈默这孩子懂事理儿。”胡芍药转头看了一眼陈布语,又转过头来看着陈默,仍旧一脸的春风说,“你能有这样的心思,你姨我几乎能给这门亲事儿打包票了。”
“就怕人家会介意咱们家的家境呀。”陈布语听了胡芍药的话,马上接过话看着胡芍药说,“毕竟咱们这个家境太不景气了。”
“这个你放心,咱们家的家境我也跟落凤坡那边说过了,人家说只要咱们家陈默只要不心里疙瘩他们家闺女离婚的名声就成,这事儿要是真的能成,这以后的日子就看陈默的了。再说了,人家也理解咱们家眼下的光景,说只靠着几亩地过日子,这样的家境也是平常,再加上家里常年有个病人拖累着,家境不好也在所难免。你看人家多通情达理!”胡芍药马上说,“人家这话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人家想成这门亲事儿,就看陈默这孩子了。换句话说,人家看人不看家。我琢磨着咱家陈默这孩子,肚里又有些墨水,成家之后的日子一定会有个翻身。老话也是这么说,成家立业,这男人成了家之后才能立业。没成家的男人,没有啥子立业的心思。”
“人家不嫌弃咱们这个家,这事儿就看陈默他们两个的缘分了。”陈布语听胡芍药这么说,心里很是熨帖,马上笑着向胡芍药说。
“我在心里也给他们两个掐算了,属相也相合,他们两个一个是金命,一个是土命,陈默这孩子是金命,落凤坡那闺女是土命,五行上说土生金,这命也相合,我琢磨着这门亲事儿要是能成,说不准以后你们这个家能过出光景来呢!”胡芍药马上紧瞅着陈布语说,“你看咱们家眼下的日子,我估摸着是你跟我姐的命相克的原因,我姐是木命,你是土命,这两命相克,日子能过出滋润来吗?”
“约莫着是这个原因。”陈布语琢磨了琢磨,说,“都过到这半辈子的份上了,相克就相克着吧,别的还能咋的!”
“别的是不能咋的,总不能这个年龄了你还把我姐给休了?”胡芍药笑着说,“咱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凑合着过下去就成了,以后的日子就看陈默的了。”
“姨,我倒想问一句。”陈默看着胡芍药说。
“看你这孩子,有啥话就说吧,还咋的跟你姨吞吞吐吐的呢?”胡芍药尽管脸上依然是春风依旧,但心里还是给陈默的话弄了个咯噔。
“落凤坡那闺女不嫌弃这个家,我心里很踏实,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娘,毕竟我娘这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罐子。她要是嫌弃我娘,这事儿也就到此打住,省得以后会咋的。”陈默一板一眼地向胡芍药说。
“不会,这个绝对不会!咱们家的情况我都跟他们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家也说了,谁没有个老的时候,谁又敢保证自己一辈子没病没灾儿的?人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你这个担心是多余了。”胡芍药说,“人家还说了,只要这事儿能成,只要以后你不把人家离过婚这事儿放在心里,只要你以后不欺负人家,人家就死心塌地守着这个家过日子。”
“那就成!”陈默点了点头向胡芍药说,“姨,你就安排个日子让我们两个见见面儿,要是我们两个彼此都中意了,该说的事儿我会跟她说,她该说的事儿我也会让她说出来。”
“日子我都安排好了,明儿你就去我们家。”胡芍药听陈默这么说,一脸开花儿说,“我倒是安排你一声,去的时候把自己打理得利索些,省得让人家看着心里不顺溜。”
“姨,这个我明白。”陈默向胡芍药点点头说,“我知道这人跟人第一面的印象很重要。”
“这就成!”胡芍药马上说,“有你这样的心思呀,我估摸着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听了胡芍药这么有把握的话,陈布语的脸上也开出了花儿,向胡芍药说:“这事儿能成就好!要是真的能成了,我跟你姐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儿了。”
“是啊,不光说你跟我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儿,我这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儿。虽说陈默不在我跟前,毕竟是咱自家的孩子,要是老是这样耽误着,在我心里也是个事儿,要不我咋的能听你说了情况就着急忙慌地给他操这个心呢?”胡芍药接过陈布语的话说,“倒是有一点你得费心了,这事儿真的能成了,这成亲的日子也不会远,你得琢磨着这成亲的花销。”
“这事儿要是真的能成了,这成亲的花销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前两天你给提这件事儿之后我就在心里打算了。”陈布语笑着说,“不管咋的,我和你姐跟前就陈默一个孩子,成亲这是咋的也得热闹热闹吧。就算是癞蛤蟆爬高岗儿,鼓着肚子撑下来,我也得让这成亲的事儿办得热热闹闹的。”
“这是该着的,必定就这么一宗子事儿,不办得热热闹闹以后就没有脸面去见祖宗。”胡芍药笑着说,“这事儿要是真的能确定下来,操办成亲的事儿要是有啥短缺,就说句话,到时候没多有少我这个当姨的也要出点儿力。”
“少不了的到时候还会麻烦你。”陈布语笑着说。
“别说这样外道的话,都是自家的事儿,说这话不中听。”胡芍药马上不高兴似的说,“这事儿要是真的确定下来了,到时候你要是不去麻烦我,我还心里不高兴呢。这事儿就看明儿他们两个见面儿会是啥样儿的结果了,我倒是再提醒一声陈默这孩子,明儿去见面儿前要仔细把自己打理打理,见面儿后说话要小心些,不要啥话都往外撂,免得人家会因为一句话就把这事儿翻过去了。”
陈默很认真地向胡芍药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明儿早点儿过去,我这进里屋跟我姐说句话就走,上次过来着急忙慌的也没能跟我姐说句话。我跟我姐这姐妹俩也好多的日子没见过面了,今儿咋的也该跟我姐说上几句话。”胡芍药见陈默点了头,马上起身笑着向陈布语说。
“今儿咋的也要在家吃顿饭,你这劳心费神地为陈默张罗这事儿,总不能连顿饭也不吃一顿吧。”陈布语见胡芍药起身,马上说,“你这只管去跟你姐说话,我这就跟陈默张罗做饭。”
“不用张罗做饭了,我跟我姐说句话就走。回去后我还要去落凤坡,咋的也要去落凤坡把明儿的安排告诉他们家吧。”胡芍药马上摇着手说,“还是那句话,眼下这吃饭不吃饭的不打紧,要紧的是咱们先把陈默这孩子的事儿给张罗出眉目来,这饭以后还能愁吃?我就怕以后你会嫌弃我进这家多了呢。”
“那哪儿会!”陈布语嘿嘿一笑。
“等陈默成家了,以后的日子光景了,说不准隔三差五的我就会来讨顿饭吃,到时候你别烦就成。”胡芍药说笑着就抬腿进了里屋。
陈布语跟在胡芍药的身后,嘴里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也进了里屋。
陈默坐在那儿没有动身,而是静静地瞅着爹随着胡芍药走进里屋跟娘说话去了。他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理,那个与自己青梅竹马已经为人妻的金花一下子又出现在他的心里,所谓的爱情在现实面前真的很扯淡,那些所谓的“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的誓言也只是一时的冲动说出来欺骗对方的谎言罢了。因为自家的这个家境,金花还是依着她父母的安排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也说不清自己答应表姨牵扯这门儿亲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是出于真正的谈婚论嫁,还是出于其它目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自己这个年龄真的已经等不起了,对于表姨牵扯的这门亲事儿,自己还真得抛开什么“爱情”去认真对待。
胡芍药大约没有跟陈默他娘说上几句话,很快她就从里屋出来了,她的身后不光跟出来了陈布语,也跟出陈默他娘有气无力却很幸福的声音——“妹子,这让你费心了,我和你姐夫承了你的大恩情!”
娘的话让陈默的心里又是猛地一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迎着胡芍药说:“姨,今儿就在这儿吃饭吧。”
“姨今儿不在这儿吃饭,先着忙着把你这事儿给张罗出点儿眉目来。等你以后的日子有光景了,姨少不了会来你们家吃饭。”胡芍药向陈默笑着说,“这事儿你要当成大事儿,千万不能大意。说真的,咱这个家境,你这个年龄,这样合适的女子还真不好碰到。”
“这个我知道。”陈默向胡芍药点了点头说,“这事儿我一准会用心的。”
“你能用心,我这就放心了。”胡芍药很满意地笑了笑说,“我这也就不多呆了,这就赶着去落凤坡。”说完,她就抬步出了屋。
陈布语跟着胡芍药送胡芍药出了门。
陈默没有出门送胡芍药几步,而是看着胡芍药走出去别了陈布语,而后着急忙慌地走了。虽然说表姨胡芍药是一个东西南北村寨里奔走说媒拉纤的媒人,但从表姨胡芍药连自家一顿饭也不图的匆忙中可以看出,表姨胡芍药给自己牵扯这门亲事儿,绝对是出于那份亲情上,不然,表姨一准不会这样用心,以往那些曾经帮自己跑媒拉纤的媒人,如果有一个出于诚心让自己成家的话,可能自己眼下真的已经成家了。此时,他心里一下子又腾起了一阵对表姨胡芍药的感激,并且是那种很厚重的感激。
陈布语送走了胡芍药,一脸难掩的幸福。
“我表姨这就走了?”陈默看着陈布语,有些废话似的问。
“走了。为你这事儿她可是真费心了。”陈布语依旧是满脸的激动,“趁这个时候把你那身能见世面儿的衣裳洗洗,我琢磨着到明儿早上也能干了。虽说那身衣裳不是新衣裳,也不算旧,平日里你穿起来看着挺顺眼的。”
听了爹的话,陈默心里又是一酸,向陈布语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依着爹的意思去洗那身短款牛仔夹克和太子裤。这身衣裳已经一年多了,因为没有太敞亮的衣裳,平日里这身衣裳自己很少穿出门,除了去集镇上或者走亲访友,这身衣裳就给自己叠放在自己的衣箱子里。虽然这身衣裳上次洗过之后自己还没有穿过,但爹这么说了,还是得给爹的心里一份踏实。
“别忘了洗一身里面的衣裳,你那身衣裳配一身没有领子的套头衫很好看的。”陈布语在陈默的身后又提醒着说,“还有,要是球鞋破了等会儿就去集镇上买双球鞋回来。这次一定要打扮的利利整整的,这事儿既然你心里没啥子坎儿,就争取把这事儿能确定下来。”
陈布语的安置让陈默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要不是家境这个样子,爹绝对不会这样心急火燎地答应表姨胡芍药给自己牵扯这门亲事儿的,尽管这次表姨过来说那个女子还是个黄花闺女的身子,毕竟她有离过婚的这个名声,虽然现在自己并不在意离过婚的名声,毕竟这个名声会让爹在老少爷们儿们中间觉得脸上无光。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当老婆,这无异于在这个男人脸上拉屎撒尿。然而,爹实在没有办法了,也实在没有能耐把这家操持出让四周围的老少爷们儿羡慕的光景,也只能这样听着表姨胡芍药的安排。
陈默没有回应陈布语的这句安置,而是径直奔着自己的那个单独的房间去了。
陈布语见陈默进了那个属于陈默的单独房间,不由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但在这样的一份微笑里,依旧能看得出一份无奈,一份因为贫穷的无奈。
陈默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把那身衣裳从衣箱子里找出来,用竹子做的衣架晾在门口的晾衣绳上,那身舍不得穿的套头衫也给找出来,和那身短款牛仔夹克和太子裤一并晾出来,那双已经显旧但还没有破的球鞋给他用破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然后给塞进一双干净的鞋垫儿放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