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立到附近的马舍装好马车,牵到客栈前街,众人皆穿戴整齐上车。
车轮沿着主街前西缓缓前进,车轴声不绝于耳;没过一会儿,车外的秦房管事开口道:“第一处已到了,夫人、贵客们准备下车吧。”
众人陆续下车,由铺面到院子再到主屋房舍,装饰华丽精细,无一不奢华。红瑶淡淡道:“再下一处吧。”众人复上车西行。
二月江南虽还浸些冷,但午后光暖,沿路风景也顺眼起来。虽然今日阳光极好,可主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不至于太冷清又不太热络。沿街商铺倒是开了门,来人却不多。倒是街上的小吃摊前聚集许多人,冷风吹来喝口暖汤倒也惬意。
红瑶和红良透过车窗打量几番,便又退回去,倒是几个孩子没见过此景,都挤在车窗后。
不过多时,到了临书行的铺面,果然仅剩一楼一间铺子,二楼倒是地方宽敞,随后到院子、旁屋,再到主屋,不比前处铺张奢华但也处处规整精致,主屋后倒是还有一处院子,围墙修的整整齐齐。
红瑶还是神态不变,要继续看下一处。
秦房管事摸不定主意,众人再要上车赶路时,不过几间店铺便前方无路了,不远处是祥水河,岸边柳树、桃树交错不齐。秦房管事赶忙道:“各位有所不知,这西大街并非一条大路直通城边,现下正要向北拐。”
洪立驾着马车转弯,果然也是宽敞的砖石路,此时的临街铺已变为坐东朝西向,主街西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后方是祥水河支流。第三处在西街末尾,也就是紧北边,实地看过后才晓得,这边店铺、房舍均一层,可见远没有之前两处那样繁华。
红瑶道:“秦房管事,三处房屋作价几何,你且说来听听。”
“夫人就是明人快语,这第一处夫人也能看出内屋装潢的贵重,且地段也是最好的,五十两整。第二处因门面已被旁人典了去,地段稍偏,可装潢也规整,剩下这些也要二十五两整。第三处的情形您也实地看了,确实不如前两处,就是地方大,要价也要二十两。这些都是典房的价格。”
“五十两即便是在京城,也能典到不错的房子了。”
“夫人您得看内里的东西啊!我也不怕给您透个低,这头一处房子原本是曹县令公子朋友的,也不知为何突然典卖了,日后肯定会赎回去,您先住着,到时候又能把钱拿回来,岂不两全其美?”
红瑶细细思索:若真是如此,还是避的远些好。
“剩下两处都是主人急用钱,都还有还价的空间,夫人若信得过我,我可以代为游说一番。”
“我们还要商议一会,先回去吧。”说罢,红瑶率先上了马车。
约莫未时末,众人才回到客栈。红良先让洪立到后厨煎药,又上楼安顿孩子们,最后才到了红瑶房内。
“今日看过这些后,瑶姐作何感想呢?”
“头一处虽精致奢华、地段优良,但这既然是县令公子朋友的,恐是生了什么事端,这样的房可万万不能粘。”接过红良递来的帕巾,一边净脸一边道:“第二处倒是上佳,可铺面被书行占据,这样的铺子剩下的一间若是开饭馆,我暂时倒没什主意。”
将帕巾又递给红良,“最后的虽算是主街,还要拐个弯向北,铺子朝向也差,向后走走都到后巷门了,这地段可不好。”
“我可算是听明白了,瑶姐这是都不满意呢!”红良坐在后面帮红瑶锤肩。
“好啊,看你再编排我。”红瑶转身掐红良的软肉,红良只得苦笑不得地告饶,“饶了我吧,我的好奶奶。”
“我倒是无所谓,开饭馆的是你相公,我便只管掏钱。”
“这是在临水,又不是家里,哪有十全十美的呢。”红良软声规劝道。
“罢了罢了,这事交给你,尽快到县衙办好手续才是正经,我要休息一会了。”红瑶递出一卷宝钞,就在榻上歇息了。
洪立找来秦房管事还有房主,交流一番最后以二十二两成交。之后交钱、典押、到县衙过名头,一应事办的甚是顺畅,可见典行背后的势力一斑。秦房管事答应明日安排一些人将房屋、铺面收拾一番,这顺水人情红瑶也接下了。
晚上众人又住在客栈,红良与洪立商议明日早起去新房盯梢。
翌日清晨,两人刚要出客栈的门便被喊住,“你们两人这般早,怎么也不叫我们呢。”
只见红瑶抱着洪珮,左右站着三个萝卜头,“这新鲜事,也得带孩子们去见见热闹。何况你怎么不看着珮儿,她身体还没好全呢。现在还冷,我们坐车过去吧。”
秦房管事办事还算妥帖,一干人等不出午时便打扫完毕,众人将不多的包袱行李搬进去。红瑶与陶晨住二层,洪家五口住一层;西旁屋用来放卸下的马车和杂物,后院子的羊棚住着马。洪立去客栈结了房钱,又外带了些饭菜,以备众人的午饭。
红良将剩下的宝钞连并典房的契约一并还给红瑶,“这是剩下的钱,瑶姐快收着吧。”红瑶没有数只捏捏厚度,就知道典房的钱中红良自己添了些。
“这事是我们说好的,我出本钱,妹夫费工夫。你这小蹄子往里面添了多少啊?”
“瑶姐别怨我,你既认我这个妹妹,又认了妹夫,亲姐妹明算账,自然要一人一半,这饭馆开起来,只怕你又要操心了。”
“那是要我出谋划策了,我得仔细想想之前在京城的盛膳居享用过什么美味佳肴,蟹秋香、白玉翡翠羹……”
午饭过后,红瑶拿出介绍信,让洪立午后带着陶晨洪玉去县学,尽快办好入学手续。
“我本来以为还可以玩好久呢。”洪玉悄悄道。
可被陶晨听见了,“你之前读书时也没少了玩。”
洪玉顿时惊住,连忙躲在陶晨身后:“好哥哥,您可千万别让我娘知道。”
一应琐事,按部就班。该求学的上学去,该开店的置办去;等到县上的大集,众人都去逛了逛,衣料、针线、首饰、摆件还有各式各样的玩意,价格便宜、做工结实。红瑶买了许多,被红良说是来进货的才收敛些。
等到三月过了大半,天彻底转暖,洪珮早就康复了。
天天看着“不存在”的朱珮,红良担心是不是烧坏了,可送医之后健康的很,只得作罢。
朱珮更郁闷,因为她发现,如果是洪爹自己开饭馆赚的钱,一分也不算她的,只能通过洪珮来赚钱,或是洪珮异想天开的菜、或是洪珮异想天开的的点心、或是……总之只能在洪珮身上下手。
这一天,红瑶在二楼摆弄手里的针线,红良敲响房门,“瑶姐,是我。”
“进来进来,你看我上次买的各种布料、麻线,颜色虽然不多,但是纺的甚是结实呢,我自己做了些小玩意儿。”红瑶向红良展示手里刚缝好的针脚。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这段时间都买齐全了。”
“那敢情好,这几天试菜之后,就可以准备开张了。”
“洪立的婆婆就在临水县的村里,我们想趁没开店前过去一趟,探望一下老人家。”
“我刚想起来件事,正好问问你。当初洪立为何会到酒楼做学徒,又为何一路到京城了呢?”
红良帮着红瑶捋顺各色麻线,“我只知道他从小无父无母,从记事起就是婆婆照顾他。六岁那年婆婆病了,他们又没钱治病,正巧有来村里寻小子做事的,他自己把自己卖了,钱留给婆婆看病了。”
“他的孝心真是难能可贵,那婆婆就再没有其他儿女了吗?”
“听说是只有个女儿,年岁要比我们都大些。没生玉儿前,他还回过老家一趟,婆婆的女儿早就成了家。”
“虽然算个养娘,但你这个媳妇可算是要见‘公婆’啦!”
“哎呦,孩子都这般大了,我心里可没什憷的。这番我们不打算带孩子过去了,请瑶姐帮我们看着珍儿和珮儿”
“晨儿和玉儿上学不在,剩下她两姐妹替我解闷儿吧。我陪你收拾些东西,一并带过去吧。”
主屋二层五间分别是中门厅,东书房,南床房二间,另有一朝北小间。主屋一层五间分别是大门厅,床房三间,还有个灶间。
两人到二楼朝北的小间,挑选了几批布料;又到东大街的酥玉斋买了桃花酥、枣泥糕、板栗饼、绿豆糖糕这些点心,包装精致又不占地方。
红瑶递给红良一个荷包,“这是最近才绣好的,我的手艺不如你,但到底算是我的心意,就当是娘家姐给的礼。”红良感激地接过来放在袖里,眼里泛红“谢过我的娘家姐姐。”
带上登门的礼,洪立和红良赶着马车在上午出城了。
路途中,红良拿出荷包看上面细密的针脚,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颗银珠子。心道;有姐姐真好,她惦念我,我也必要惦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