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彩鸟震翼飞天。
默灵用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跪匐在七彩大鸟的背上,双手环住它的脖子,将自己固定得很稳。
和七彩大鸟的交流其实比较费劲,他看出来它能够完美地理解他的每一句话,但是他自己却无法听懂对方的鸟语,只能通过其肢体反应大致理解它要表达的某些情绪。
几番折腾之后,太阳的位置已经很斜。
不过可喜的是他成功说服了它,它愿意带着他飞出去寻找嘉斯德斯等人——其实用“说服”二字很不恰当,因为他在通过一番尝试沟通终于确定它能够完美地理解人类的语言后,刚把想让它帮忙的话说出口,它立刻便放低身位将翅膀平伸至他的脚下做梯,邀请他爬上它的背——热情又顺从得让他简直有些不好意思。
大鸟背上的羽毛意外地柔软和暖和,就像那漂亮的色彩下面暗蕴着火焰的气息,高天上的冷风都似被加热了少许,向下望去,山高地阔一览无余。
不过就算如此,想要在这么广阔的区域里找到其他人,也是非常地不容易。距离远了,人这么大的物体就是一个很小的点,再加上地上多林木,哪怕都已枯萎,繁密的枯枝黄叶也对观察有着极大的阻碍力,毫不夸张地说,很多林子里哪怕是那些动则十几米高小山般庞大的魔兽都能完美隐藏其中,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更别说相比之下小不点一般的人类了。
“大鸟……哎呀一直这么叫你感觉不太中听,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天澜’怎么样?”
天上的冷风被大鸟的脖子挡住了一些,再加上它那七彩的羽毛自带的一股淡淡暖意,默灵在它的背上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很舒适的感觉。
而听到他的话,大鸟立刻回应了一声高昂而嘹亮的唳鸣。显然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默灵又突然想到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一直都是欢快和兴奋的……也许,不管他给它起的名字是什么,它都会非常开心和欢喜。
不过默灵没有在这点上纠结太多,大鸟似乎把喜悦的情绪也传递给了他,他本来还忧心着好几样事情,但现在心情也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在“天澜”背上,环着它的修长的脖颈,下方整个大地都映入了他的眼底。
突然,远处的一处风景一下子吸引了默灵全部的注意力。他出神地看着那边,眼睛里飞快浮现出了最热切的希望的光!
那是一座一侧是悬崖的巍峨大山。那悬崖很陡,近乎垂直于地面,不过它与其他陡直的悬崖不同的是,那里在靠近崖顶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内凹,像是一张巨大的大张着的兽口,边缘处甚至有倒吊钟乳石般的垂岩,像是野兽的獠牙,活灵活现。而更巧合的是山的另一边在山腰处与另一座山相连,两座山的地脉走势圆融一体,合在一起看非常像是一只趴在地上的狮子,悬崖处的巨大内凹正好就是“狮子”张开的大嘴。
默灵仍然记得,夜晚从山下某一个角度看,天上的明月会正好被“狮子”衔在口中。
狮子衔月……
很美很美的意境……
“我们……去那边!”
七彩大鸟飞行的高度不低,这个高度中它的感知里上下四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浓郁苍白的雾,这也是之前它差点直楞楞撞上悬崖的原因。
行进的方向完全由默灵来指挥。
在这个高度飞行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绝对不会被地上的魔兽发现然后攻击。
默灵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远比之前的荆棘林更深入迷雾的地方,七彩大鸟救下他后往迷雾深处飞了很远。而现在默灵指向的狮子山是更加深入迷雾的方向,是嘉斯德斯等人不太可能已经到达的地区。
出了之前的事情,嘉斯德斯等人一定会选择暂时离开迷雾而不是继续深入更未知、更危险的地区。
默灵所指的方向,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为了寻人。
神鸟震翼,逆着高天的长风。
前方群峦如浪,更远处横亘着他第一次进来时便能看见的,那片诡异的夜空天象。
默灵能非常清晰地记起他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哪怕在昨天他初见迷雾时的诡异癫狂状态中,他脑子里的“森林地貌模型”碎裂了一大块出去,但碎裂出去的部分他也并不是完全忘了,而是没办法记得像脑内“立体模型”那样绝对的精确和清晰。而且,这边界迷雾里的地形地貌,他脑子里还是剩了一少部分“立体模型”的,它们靠近碎裂的边缘,呈现灰白的颜色,就像伤口处结出的痂。
而现在在这天上俯瞰大地,地下无数处地势风景都能与他记忆中的一一对应,这让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翱翔在这天上,就像漫步在自己家里。
只是这个“家”有些荒了,草木尽凋零,散发着沉沉死气。
不过这并不能消减他眼睛里的热切,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目光里是最纯净的希望与憧憬。
时间随着高天的长风流逝,待默灵终于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狮子山悬崖内凹的岩嘴里时,看到的却是顺风倒下的枯草,覆盖遮掩着凹凸不平的碎乱石地。
毫无美感,一片萧条。
默灵突然有些心慌,他急切地翻身从大鸟背上跳了下来,拨开枯草,翻开乱石,在这块并不算特别广阔的空间里翻来找去……直到找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后,他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神情极端低落,双手环过双膝。
默灵一个人闷坐着,眼睛里的热切的希望彻底变成了灰败的绝望,坐了一会儿,他竟伤心地哭了。
在五年前,这里生长着一株非常漂亮的花,白玉般的茎干光滑笔挺,火焰般的红叶随风而动,不过最漂亮的还是它顶端的仅由两片新月般的花瓣组成的花,每每沐浴月华,便散射吞吐着皎白的微光。
在《天材地宝的定义与种类详解》一书中,它有一个好听到出尘的名字,心玉月王花。
……
可惜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本来紧靠着心玉月王花的一块大圆石头都不见了,反倒是地上多了许多被枯草掩盖的碎石,有些枯草甚至就长在覆了层薄土的碎裂石块上,露尽了岁月的刻薄与无情。
七彩的大鸟感知到了默灵悲伤和低落,它用脑袋轻轻地蹭着默灵,极通人性地想要安慰他。
好一会儿后,默灵才把目光看向大鸟伸到了他肩膀上的脑袋,它比拳头还大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人性的灵光。
默灵轻轻摸了摸它头顶翘起的羽毛,哪怕泪水暂时止住,他脸上抑郁沮丧的表情也怎么也无法收敛。
他记得很清楚,今天是第六天!
也就是说如果他在这里采到了心玉月王花,再有大鸟“天澜”带着他一路飞行赶路,那他绝对是能够把心玉月王花及时送到科穆那里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沉抑之中,天光渐渐暗了,太阳几乎快要完全沉入远方的山底。
默灵这才想起嘉斯德斯,想起雪零、萝密利,还有可妮丝。只是现在再去找人,大鸟光是飞回之前的荆棘地,天色都能完全黑下来,而在黑漆漆的夜晚,他的视野优势将荡然无存。
他什么也抓不住,连找人的时机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