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招你,”尽管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柯晓风依然开言道,“想招你做女婿吧?”
蒙学政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对方话语里的醋意,依然不紧不慢地往下说着:她爹娘的心思,我也不至于就没想过。不过,当时,我还是不想就此去见她的爹娘。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有金榜题名的那一天,我功成名就了,到时候再去,也能让那位姑娘长脸。
这样想着,我就把自己的心思,跟那位姑娘说了。
那姑娘先是不太高兴,不过,由于我心意已决,她拗不过,最终还是作出了让步。
以后的京城大考,也还算顺利吧。过了殿试那一关,我最终居然真的做了“学政”。从官衔上看,学政也不算小了,所说不是什么肥差,倒也应验了此前的那一句“学正”当了“学政”……以后的故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简单地说几句,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那位姑娘却是没命享福,跟了我两三年之后,就得了一种怪病,离开了这尘世间……
“蒙,蒙大人……”柯晓风想着安慰对方几句,说了句称呼之后,一时半会儿之间,却也没能说出些像样的话语来。
她暗自寻思道:这个夜晚,这位蒙大人跟我说起这段往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最直接的原因,自然就是,既然有人想知晓,他就说了。只是,对于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说起来,侧重点还是不尽相同的!
梦大人说起自己和那位姑娘相识的经过,还真是柔情似水,浓墨重彩的了。不难想象,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依然沉浸在那段往事之中。
这几年,他应该,一直都是单身的吧?要不然,这样的一个夜晚,他就会说起自己的家眷来……
“柯姑娘,”蒙学政的声音响起,“也真是为难你了,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听我说了这么一大段陈年往事……”
柯晓风心念一闪:他的这番话语,似乎带着几分歉意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有某种回旋的余地呢?是啊,就算我不去奢求什么,对于自己的上司,我还是要尽一点自己的责任的!是啊,好好地规劝他一番,让他从沉重的往事里走出来!是啊,当初那位姑娘如此看好我们的蒙大人,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够有所作为。
金榜题名之后,蒙大人最初的目标,也算是实现了。对于他个人来说,自然也就是“鲤鱼跃龙门”了。只是,当初那位慧眼识珠的姑娘,却没能跟他走得更长久一些。这尘世间的事情,尽如人意的,又有多少呢?当然,对于蒙大人来说,这种命运,似乎过于残酷,他一时也难以接受。只是,好几年过去了,如果依然一味地沉浸在这样的往事里,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情吧?那位姑娘在天有灵的话,多半也不希望蒙大人就这么形单影只的。唉,这一个“情”字,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两位,好兴致——”突然,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
柯晓风心头一震:这声音,阴阳怪气的,而且,又是那么陌生,看来,来者不善啊!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蒙大人一直都是面江而坐,只顾着说话,并不曾留意堤岸一带的动静……
这样想着,她迅速转过身来,想看一下来者何人。
月光下,两个年轻人正在慢慢靠近。
这两个年轻人,偏西的那一个,鼻翼较高,面相要豪横一些。而偏东的那一个,身材要廋削一点,倒有点像跟班。
蒙大人摆出官腔:“两位小哥,时间不早了,及早回去休息吧……”
偏西的那个年轻人哈哈一笑:“客官,你,你不是也没休息吗?”
“放肆!”柯晓风呵斥道,“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无理,快退下!”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这蒙大人是朝廷命官,在他面前,可没有你们这两个小喽啰说话的地方!
“退下?”偏东一侧的那个年轻人接过话,“要我们兄弟俩退下,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只要你们能够拿出二两银子,咱哥俩得了酒钱,自然也就退下了……”
蒙学政怒不可遏:这分明就是劫夺钱财啊!真想不到,离官衙也就两三里远的地方,居然会有人打起抢人钱财的主意!
“小兄弟,”蒙学政语重心长道,“趁早离开吧!抢夺钱财,这可是重罪!真让衙门抓住了,可是要重判的!”
“哈哈哈哈哈——”偏西的那男子一阵狂笑。
柯晓风和蒙学政也懒得跟他计较: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总有你笑不出声的时候。
两人以静制动,就看着他笑。
笑过之后,那男子开口了:“重判?重判又怎样?在牢房里,还不是照样吃饭?这几天,我和这位潘兄弟,手风不顺,没钱喝酒吃肉,就只能四处找找看看了……”
说着,望了那“潘兄弟”一眼。
那潘兄弟会意,轻声说道:“是啊,兄弟和这位庞大哥,这几天,手头有点紧,就只能出此下策了。这样吧,你们两位,只要把钱交出来,我们保证,保证你们的安全……”
没等对方开口,那庞大哥就附和道:“是啊,盗亦有道,咱哥俩只要钱财,不图人命……”
听对方如此一唱一和,柯晓风的心里,一时倒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两个家伙,居然如此解释“盗亦有道”!他们的想法,跟典籍中的“盗亦有道”,或许会有所不同。不过,这些黑道中人,对于自己所说过的话,所作出的“承诺”,一般情况下,也还是要遵守的!毕竟,“命案必破”是官衙中的规矩,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的绝境,一般人还是不敢轻涉命案的。
然而,这样一个夜晚,我和蒙大人只是便装出行,根本就没带什么银两。再说,轻易给钱的话,就相当于变相助长了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小兄弟,”只听蒙大人这样说道,“两位小兄弟,我,本官奉劝你们,还是及时悬崖勒马吧,‘盗亦有道’不是这样的……”
柯晓风心想,这位蒙大人还真有点东郭先生的样子,你跟这种胡作非为的家伙,讲什么“盗亦有道”,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小兄弟,”柯晓风接过蒙学政的话语,“蒙大人的意思是,只要你们及时改邪归正,我们也就网开一面,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那两人也听出来了,这三十来岁的男子,应该是个朝廷命官。所谓“民不与官斗”,在一般情况下,这些劫匪,是不敢当面跟官府叫板的。只是,这样的一个夜晚,蒙学政身着便服,有没有侍卫陪侍一侧,再加上他们早已财迷心窍,如何还会相信呢?
“少啰嗦,”潘兄弟恶狠狠地说道,“就是刺史大人在此,也得先交了酒钱再说!”
“是啊,没有护卫守在身边,就是刺史大人,也和平头百姓,差不多的!”那庞大哥帮腔道。
柯晓风心想:到了这一步,既然说服不了他们,看来,也就只剩下动武这一条路了!单就武力而论,我就算是以一敌二,纵然不能取胜,全身而退,也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这位蒙大人平时只是读点诗书,不曾在刀剑枪棒上下过功夫,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不是帮手,反而成了“累赘”。而且,他身为朝廷命官,倘若有所闪失的话,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好吧,”柯晓风这样说道,“两位兄弟既然自恃武艺过人,本姑娘,本姑娘就陪你们走几招……”
说着,掌前拳后,摆了个防守的架势。
原来,当年金钗银钗姐妹俩,在山脚菩萨塑像前遇险,由此深深地感受到,在弱肉强食的世道,如果找不到说理的地方,那防身的功夫,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对于柯晓风七姐妹,在别的方面,可以稍稍含糊一点,对于武功,一向都是实打实地习练,绝不掺水!
这个夜晚,柯晓风就想凭着自己苦练多年的功夫,将这两个劫匪打退。另一方面,为了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她特意点明,就由自己一挑二。
对于那两个劫匪来说,如此的条件,实在是太宽厚了。于是,当对方说出自己的条件之时,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们很快也就想清楚了,那男子文质彬彬的,看来还真是个文弱书生。既然是这样,少他一个人上场,也无关宏旨。再说,如果己方能够那些眼前的这位姑娘,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无论如何,都是翻不起大浪的了!
“好吧,既然这位姑娘先行挑战,”那庞大哥这样说道,“又是以一敌二,又是赤手空拳的,我和潘兄弟依然亮刀子的话,就有点过意不去了……”
说着,向潘兄弟挥了挥手,示意同伙上前围攻。
那位潘兄弟,自然明白同伙的意思,也就摩拳擦掌,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