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狼王谷幽静无比,如同一头潜伏的刀狼。一轮圆月高悬于穹空,透过桦树稀薄的枝桠,月光照在一个隆起的土丘上,拉长了四个骑手的身影。
泰平骑着宝马乌云盖雪,身后有两位骑士,分别是凌雨涯与莫无名,旁边则是敕胡刀客腾格诺。腾格诺是野狼川的野狼部人,与鱼上川鱼上部的敕勒飞鱼是好友,被誉为苍加草原两大新锐刀客。
半个月前,泰平离开逐鹿,准备到筑阳与周薇会盟,商讨结盟事宜,再促成她与墨白的婚事。结果,周薇已启程返回天狼城,两人竟然错过了。泰平不想无功而返,便纵马飞奔追赶。路过野狼川时,腾格诺获悉泰平至此,主动提出追随左右,泰平便欣然接受。
四人穿过石鱼山野狼谷,来到吉贺草原狼王谷,夜幕已经低垂。腾格诺建议莫要赶夜路,以免发生意外,一行人便住在谷外牧民家中。
冷月与子琴到了哪里?她们是否安全?泰平一边望着圆月,一边想起两个心爱的女子,思绪不由得飘向天外。
“泰大良不必担心,血驼天后会出达慕大会,我们一定能追上的。”腾格诺劝解道。
“我听说达慕大会是欢乐之会?”泰平问道。
“没错。在达慕大会上,牧人们会唱起赞歌,期待幸福的生活。赞歌是达慕大会、公共集会、庆典活动等特定场合歌唱的民歌,主要有英雄赞歌、骏马赞歌、家乡赞歌、姑娘赞歌和四季赞歌。”
“我听说,敕胡歌的第一大类是叙事民歌吧!”
“大良说得没错。叙事民歌是以述说古代狩猎为主的牧歌、宴歌,多关于英雄们的传奇故事。牧歌主要是歌唱草原、赞美骏马为主,音调高亢、节奏自由、旋律起伏,具有较强的华彩性和抒情性。宴歌也被称之为酒歌,是狼族人在饮酒或筵宴的场合歌唱的一种有浓厚生活风俗的歌唱方式。”
“真好。”泰平赞叹道。
“敕胡另一类歌曲是抒情民歌,有苦歌、赞歌和爱歌,多以长调来抒发各种感情,旋律悠扬、绵长、舒缓,歌声嘹亮、激越、悦耳。可以说,没有如亚夏中土一样的音律束缚,敕胡草原的民歌更有生命力,赞颂着世间最广博的地缘风貌。”
“如果世间没有草原会怎么样?那恐怕是谁也不敢想去幻想的,因为草原是那么博大与宁静,包容着所有依靠其而生的万物,展开其广阔的胸怀,接纳任何反驳她的声音。”泰平平静地说道。
“大良真不愧是变天者,心胸是如此地广阔啊!”
“其实,亚夏中土曾经亦有草原,绿色的疯长的青草是大陆的主宰,为刀耕火种的原始部落提供着生息之地。只是到了神龙纪时代,亚夏大陆出现气候变化,南北降水量差异越来越明显,渐渐以银河为界限,划分出农耕与游牧的区域。”
“没想到大良对地宗学识了解这么丰富。”腾格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钦佩。
“据我所知,当今亚夏大陆有许多大草原,最有名的有四个,分别是沙罗半岛的巴布草原、天域高原的墨芝草原、敕胡草原以及蒲国的白狐草原。这四个草原各有特点,景色也略有些差异,谈到景色最美的草原,敕胡草原当首屈一指。”
“大良说得没错。敕胡草原又分出四个,便是海泉草原、牧歌草原、苍加草原和吉贺草原。这四草原景色各占一季之美。春天时,海泉草原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绿油油的青草发芽吐香,吸引着一群又一群牛马,像舞者般在草原上灵动跳跃。蓝天白云作为背景,展开一幅宁静高远的画卷,让人感受到草原是一个奇妙的存在,是一个可以放空自我的天地,亦是一个让人感受到渺小的空间。
“夏季,牧歌草原更加美丽。大草原牧草茂盛,空气十分清新,气候也是温凉的。一阵微风吹过,草原翻卷起层层波浪,草香扑鼻,白色的羊群在山坡上吃草,蜿蜒的小河缓缓流动,让人感到无比的惬意,更有赏心悦目之感。
“秋季之时,苍加草原的美是让人窒息的。一树树秋叶垂挂枝头,金黄色染尽了长天,斑斓华美,如诗如画。无论是树木还是小草,泛黄泛红,层叠交错,静静地铺展在绿海之南,如同被天神抛落天人间。
“冬季,最美的草原是吉贺草原,完全被白色包裹,沉静得淡泊深邃,仿佛将世间万物吸纳到这空旷之中。一行行白桦树立于天地间,像驻守冰雪之中的勇士,凝望着辽远的天际。草原雪域是包容的,更是孕育希望的。”
“腾格诺真是为我描绘了四幅生动的画面呢!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到吉贺草原正对喽!”
“没错。吉贺草原的东部是贺山,西方便是狼王谷,北方是碧波荡漾的吉湖,南方则有一片沙丘,丘对面是另一片草场,当地牧民称之为黄羊草场。贺山与巨石山间有条峡谷,是黄羊重要的迁徙之地,与贺山北坡射天峰呼应,构成草原黄羊群的移动路线。”
“据我所知,黄羊最早活动于雪驼山高原一带,因为高原海拔抬升,温度变得越来越低,才定期向沙罗半岛的草原移动,最终又在狼群的驱赶下,出现在敕胡草原的牧场上。”泰平说道。
“正因如此,每到冬季之时,吉贺草原就要举办冬围,猎杀大集群黄羊。这种传统由吉犁城发起,到如今已有百年之久,既是庆祝冬节的活动,亦是训练骑兵作战重要的围猎方式。”
吉犁城位于吉湖东畔,是敕胡王国第二大城,仅次于王城海泉,人口超过五万,是东敕胡与西敕胡重要分界线。吉湖与绿海相距不足百里,常常受到西方尘服大陆季风影响,亦得益于绿海温湿水气影响,气候特点与草原略异,干燥季节亦有水乡之感。
“我听说,狼群捕杀黄羊套路颇多,成为游牧民族作战之师。”
“是啊!作为奔跑能手,黄羊的速度是其活命的根本,其真正的天敌只有组织严密的狼群。狼群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一般数量在七匹左右,更大的狼群能达到三十只以上,以头狼为首领,在领域范围内进行捕杀活动。”
“中土地区对狼是憎恶的,常常组织大型狩猎行动,集中消灭野狼群。”
“北方游牧地区对狼的感情是复杂的,除了不断相抗打击,还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尤其是以灰狼为图腾的狼族。对于草原牧区来说,雪灾、沙灾是不可抗拒的,野鼠、旱獭则是难以消灭的,而狼群正是牧民的帮手,可以极大程度地除掉破坏草场的兽类。狼对于牧民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不少战术演化都是向狼群学习的。草原牧区的狼群不同于中土野狼不同,个头更大、速度更快、力量更足、凶性更强,几乎在草原没有天敌。”
“我听说,如今生活在草原的狼群,正是雪驼山高原雪狼的后代,狼族信仰的神腾所救的雪狼,也许正是从沙罗半岛而来?”
“嗯。见龙纪时,沙罗怪兽令凶悍的猛犸象、雪驼和雪狼俯首称臣,与亚夏三龙大战。后来,沙罗怪兽战败逃走,三龙法力合成一个男人,由其统领一支迁居半岛的原始部落,维系着半岛的秩序,后来又在遇到机缘巧合之后,可开启了无上之能,成为沙罗半岛牧民先祖——腾格天神。腾格天神将猛犸象赶入猛、犸岭间,将雪驼尽数除掉,只将极少的雪狼留下,坐为一种兽骑,以至于沙罗族人对狼有驱使意愿,常常试图加以驯化。
“到了沙驼族领袖舒扬在位之时,沙驼族已掌握了养狼的技巧,并可以在征战之时,命令狼兵配合骑兵部队。”
“据说,舒桐率血驼大军南下之时,军中便带着几十只狼,虽然未在战场逞凶,却也令亚夏骑兵大为震惊。”
“正因如此,舒桐才被上苍带走啊!敕胡各个族群部落,尤其是狼族,对狼更为尊敬与崇拜。传说,雪狼因为战败,被控制在一片很小的区域,其中一头强悍雪狼辗转南下,碰巧遇到一次大冰雪,绿海罕见地封冻,因而渡海到了敕胡草原。敕胡草原的一些强族挑战狼族之时,都会谈及一个传说:雪狼到了贺山之后,与一头雪鹿生活在一起,并繁衍了后代,因而生出了狼族。”
“如此一来,这些族群就认为狼族与太阳神之子无关,以便对狼族肆无忌惮地攻击。”
“大良说得正是。这样的传说在西敕胡流行,也就是以铁铎为族长的各部落,东敕胡恰是狼族的发源地,其中狼王谷正是最重要的祭奠之圣地。我曾经多次来到狼王谷,参加狼族的祭奠仪式。”
“今晚故地重游,你有何感想?”泰平问道。
“我希望大良达成所愿,使西北区统一起来,缔造一个能够融入游牧文明的真正的强大帝国。”腾格诺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