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胡芍药离开陈布语他们家之后,陈默似乎心里一下子有了对这门亲事儿的向往,尽管他并不知道表姨所说的这个女子会是什么样的长相,也不知道这个女子会是什么样的性格秉性,但他还是觉得有一种让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思在激励着他,这种心思不单单是为了有个女人,更或有一种以往会让他不屑的成分在充盈着他的这种心思。
“陈默,你表姨有这份儿心思为你牵线搭桥儿,咱们也不能冷了你表姨的这份儿心情。”陈布语送走了胡芍药,紧盯着陈默说,“由于咱们的家境太过寒碜,这两年你也知道,上门为你提亲说媒的人也没有了,眼瞅着你这年龄到了这个不上不下的份儿上,爹答应让你表姨给你操这份儿心,也是爹实在没有了什么办法。你也不要在心里怪罪你爹,你爹我没有那个能耐为咱这个家挣得个殷实富足的日子,跟着这样的爹,也是你的命。”
“爹,你不要这样在心里怪罪自己,谁不想挣个殷实的家境?自古都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说法儿,论及天时你们这辈人都赶在那个年代,庄户里的人家都是凭着工分吃饭过日子,虽然说后来土地到户自由了一些,可咱们这个偏僻的庄户,等人们摸着枕头天已经大亮了。再说了,咱们家有没有啥子背景,一帮子的亲戚都是本分的庄户人家,日子都不相上下,没有谁能伸手帮上一把。这就是你的天时地利人和,生不逢时,处境偏僻,身旁又无别人相帮相衬。要想挣个殷实的日子能会那么容易?”陈默看着陈布语,说,“再说了,我表姨也说了,这男女的姻缘都是命里注定的事儿,说不准我真的跟表姨提亲的这个女子有天定的姻缘呢。爹,我的亲事儿你就别一直提溜在心里放不下,缘分到了,我自然就能成亲了。”
陈布语听了陈默的话,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爹,再说了,你和我娘两个人已经把我养大成人了,至于我以后的日子,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儿了。虽然我知道即便是我到了七、八十岁的年龄,只要你跟我娘还在,在你和我娘的跟前,我依旧是个孩子,我的一切你们都不会放下心来。”陈默心酸地看着陈布语,“爹,我也很清楚,这几年你跟我娘对我的亲事儿一直提溜在心上,可我的婚姻这事儿就算是你们两个天天放在心里,那也不是你们两个说了算的啊。要是你们两个能说的算,你们两个也不会提溜着这个心思到今天了。”
陈布语又是点了点头,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就看这次你表姨给你提的这门亲事儿了,要是这门亲事儿不成,我跟你娘怕是连活着的心思也没有了。”
“爹,你这话说得让我心里堵得慌。”陈默接过陈布语的这句话,说着他转过头去咬着嘴唇儿向门外看了看。
院子里的一切仿佛给这样一个寒碜的家境映衬得显得破落,尽管院子里的那些树木郁郁葱葱地茂盛,尽管院子里的那些鸡鸭蹦蹦跳跳地欢实,尽管院子里的吹进来的风飘飘摇摇地欢畅,但是,就因为这样的家境,这一切都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陈默,陈默……”
“陈默在不在家?”
陈默刚转回头看着陈布语,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了这样的招呼。
陈布语转头向院子里看了看,回过头来看着陈默问:“谁在招呼你?”
“听声音像是白赤和白获兄弟俩……”陈默琢磨着回了陈布语,抬腿出屋就向院子里迎了过去。
“陈默!”常白赤见陈默迎着他们出了院子,马上笑着跟陈默打了招呼。
“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还以为你出门发财去了呢。”常白话接着常白赤的话笑着向陈默说。
“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兄弟俩,一个能吃一个能说。”陈默玩笑着回了常白赤和常白话的话,说,“去哪里发财呀,一直在家呆着。莫不是你们兄弟俩这是出门发财回来了,想起我来叙叙旧?”
“狗屁发财,这些日子我们两个也是一直在家闲着。”常白话马上说。
“是哟,这些日子我们兄弟俩一直在家闲着,也怪无聊的。”常白赤接过常白话的话,很肯定地向陈默说,“这不是我们哥儿俩过来看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发财的门道儿。”
“发财的门道儿倒是有,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陈默半玩笑地看了一眼常白赤,让着他们兄弟俩进了院子。
“大爷,有些日子没有过来看你跟我大娘两位老人了,这些日子大爷你的身子骨还硬朗吧,我大娘的身体是不是比以前强了些?”常白话进了院子,马上迎着刚出屋的陈布语奔了过去,一脸嫡亲的神色笑着跟陈布语打了声招呼。
“是你们哥儿俩过来了呀。”陈布语马上笑着回了常白话的话说,“我的身子骨还好,你大娘的身子骨还是那样儿,整天离不开药罐子。”
“大爷,你的身子骨硬朗就好。我大娘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老话说好人都有好报,你跟我大娘都是好人,我大娘的身体一准会好起来的。”常白话笑着向陈布语说,“大爷你也别心里太着急,老话还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大娘的身子骨慢慢静养着,一准会有康复的那一天。”
“你这孩子说话我就爱听。”陈布语听了常白话的话,宽了心似的向常白话点了点头说,“你这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陈默要是有你这张嘴皮子,我跟你大娘心里就踏实了。老话不是说吗,好胳膊好腿不如一张好嘴,陈默真的应了他的名字,沉默,平日里没啥话说。”
“大爷,不是我嘴皮子利索,我说的都是实情。”常白话有些难为情似的说,“大爷,你可别那样说陈默,你可能不知道,陈默要是说起话来,句句都在点子上,不像我说话刹不住车。陈默嘴上虽然说话少,可他心里有路数。”
“他心里能有啥路数?”陈布语笑了笑,然后转头看了看常白赤,“这白赤这些日子没见,整个人变得比以前还要白胖白胖的了。”
“大爷,我这是爹娘给了一副好肚囊,喝凉水都长肉。”常白赤听了陈布语的话,马上笑着向陈布语说。
“你这是福相。”陈布语笑着向常白赤说,“有这样的福相,你这一辈子一准都会吃不愁穿不愁,过着富足的日子。”
“看大爷你说的,我哪有这个福分啊,我就应了我爹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常白赤,经常白吃白喝,啥能为也没有,哪能一辈子会过着富足的日子?”常白赤笑着说。
“能白吃白喝也是你的能为。”陈默接过常白赤的话笑着说,“你们哥儿俩的名字真的给你们的长辈起得绝了,你常白赤,他常白话,一张嘴能把天上地下的事儿白话得跟真的一样,还能凭着这张嘴经常捞点儿好处。”
说话间,他们各自找了凳子坐了下来。
“你们哥几个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们坐下来聊,我这出去还有点儿事儿。”陈布语见常白赤和常白话坐了下来,马上很歉意地向常白赤和常白话笑了笑说。
“大爷,我们也不是外人,跟你跟前的孩子一样,你也不用这样客气,该去忙你就去忙你的。”常白话马上笑着回应了陈布语的话。
陈布语点着头出去了。
“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咱们三个出去喝点儿?”陈默见陈布语走了,马上看着常白赤和常白话说。
“喝点儿就喝点儿!”常白赤马上应和着说。
“说到吃你就高兴了!”常白话见常白赤答应的爽快,转过头来看着常白赤一笑。
“今儿咱不说白赤好吃,今儿咱们喝点儿就是咱们之间的情分。”陈默马上纠正常白话说,“好久没有见了,这些日子让我无聊透顶了。”
“别人说无聊我信,你说无聊我不信。你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没事儿就常把自己读进那些书里,你还能会觉得无聊?”常白话马上很不解地盯着陈默。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我?”陈默见常白话这样说,紧盯着常白话说,“你把我看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我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也是一个爷们儿,也要成家立业,也要靠一天三顿饭活着。”
“这些日子不见,你开悟了!”常白话马上笑着说。
“我跟我娘打个招呼,咱们这就出去到镇上的小店儿喝点儿。”陈默来回看了看常白话和常白赤,起身去跟娘打了个招声儿,这就喊上常白赤和常白话出门了。
“我今儿身上没带钱哈!”走出院子,常白赤马上很为难似的向陈默和常白话说。
“今儿你们过来找我,还能让你们请这顿饭?”陈默马上就明白了常白赤心里的意思,常白赤,经常白吃,以往同学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他常白赤身上从来都没带过钱。
“那成!”常白赤听了陈默的话,马上裂开嘴巴一笑。
“你这样请我们吃饭,我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常白话也是一脸的难为情。
“这话说得就很见外了,再咋,哪怕今儿我脱袜子卖鞋,为了咱们这么久不见一面儿,我也要请你们两个,何况我还没有到真的去脱袜子卖鞋的地步。”陈默一笑说。
“还是陈默你够意思!”常白、话马上向陈默竖起了大拇指。
“啥够意思啊,今儿就是因为咱们之间的情谊。”陈默笑着向常白话说“同学之间的这份情谊,到死都不会掺杂别的。”
“说到咱们同学,你听说了吗?”常白话马上正起脸色问。
“听说什么?你也知道,自打毕业之后,这几年我很少跟其他同学有什么往来,同学们现在都混得怎么样,我也不清楚。”陈默一惊,看着常白获说。
“读书时那个跟你很要好的崔鸣给枪毙了。”常白话很惋惜地说。
“为什么?他父亲可是咱们县公安局一把手啊,咋的他父亲没能保住他的命?”陈默两眼瞪得更大了。
“酒后在大街上飙车,轧死人了,偏偏轧死的是省公安厅一个头头的孩子,说是省公安厅那个头头的孩子来咱们县城串亲戚,结果给崔鸣轧死了。要是轧死的是一个草头百姓的孩子,崔鸣他父亲坐在那个位置上,崔鸣很可能不会有事儿。怪就怪崔鸣他父亲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崔鸣,催命,把别人的命给催了,把自己的命也给催了。更悲剧的是崔鸣的父亲为了保崔鸣的命,包庇崔鸣,现在因为包庇罪也给逮进去了。崔鸣的父亲进去之后,听说以前的同事们整了不少的材料举报崔鸣的父亲贪赃枉法的很多事实,怕是崔鸣的父亲这次也不仅仅是包庇那么简单了。”常白话说着,摇了摇头。
陈默的心里给这个消息一下子堵得不通气儿了,尽管崔鸣父子眼下是这样的结局,但他还是无法颠倒读书时崔鸣他们一家对自己的好。
“崔鸣这样一张扬,张扬得整个家给散了差不多,现在他们那个家里就崔鸣母亲一个人了,咱们可以想想,崔鸣的母亲现在过的会是啥样的日子。”常白话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崔鸣啊,崔鸣,干嘛你父亲一定要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崔鸣,仗着他父亲是县公安局一把手,张扬着呢,读书时他还欺负过我呢。”常白赤这个时候接过常白话的话,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还记得读书时崔鸣请过咱们一起吃饭吗?”陈默转过头来看着常白赤问。
常白赤摇了摇头。
陈默见常白赤摇了摇头,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常白赤对陈默的摇头很不理解,盯着陈默问:“怎么了?”
“没怎么!”陈默苦笑了一下,“就是觉得崔鸣这样走人了太可惜。”
“是很可惜啊!”常白话随着陈默的话叹了一口气说,“短短的二十几年就是他的一辈子。”
是啊,不管是崔鸣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也不管是长命百岁的百十年,这都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崔鸣这短短的二十几年,有他崔鸣的幸福。长命百岁的百十年,有长命百岁的百十年的无奈和悲哀。不管是崔鸣的二十几年,还是长命百岁的百十年,人这一辈子活成自己想要的滋味儿,才应该是最真实的过程。陈默不由得又想起《金瓶梅》里的陈敬济和王三官来,崔鸣很大的程度上很像《金瓶梅》里的陈敬济和王三官,一手好牌让他打了个稀烂。
“咱们不说崔鸣了,今儿咱们难得见上一面儿,好好琢磨琢磨等会儿怎样尽情地喝酒划拳吧。”常白赤见陈默和常白话两个人都因为崔鸣的事儿沉下了心情,马上扯开话题说,“前两天我在一个酒场上跟一个喝不倒的家伙学了几招划拳的技巧,等会儿我跟你们比划比划。”
“好了,不说崔鸣了,今儿咱们是该好好乐呵乐呵。”陈默看着常白赤一笑。
“有话咱们在酒桌上再说,先琢磨着今儿吃点啥菜喝点啥酒。”常白赤很开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