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独孤晟的判断又没有错,依然是用着最合理的方式抵消了沈景冰的进攻。
子母剑,双剑的另一种形式,一虚一实,变幻莫测,所习之人在整个苻国中也仅剩慕容一家以及江湖上少数不入流之徒。而方才的两柄飞剑,便是以前剑为虚,后剑为实的方式来配合攻击,借前剑使得对方放松警惕而给后剑的杀招创造机会。
“看来,是晚辈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独孤晟伸手撕下了双臂上多余的布条,露出了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微微颔首后,后开口第一次沉声认真说道:“能与同时会如此多种剑术的人交手,对于我来说必然是极为难得之事,但有一事我也必须出言提醒,虽然你会的剑术的数量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存在,放眼苻国史上,再如何出名的宗师,会的也不过是两种或是三种。”
“我无法否认,也无法得知,这究竟会不会成为一种超越以往任何人的习剑方式。但作为同为习剑之人,我自然是知晓将一种剑术修炼至巅峰对于一名剑师的重要性。但眼下,你还并未迈出这一步。”
沈景冰蹙眉,他从心底里认可独孤晟所说之话,而在这之前,他同样考虑过这一件事。
“你所用的每一种剑术,都已经在其领域步入小成的境界,但却终究没有大成者。因而在与你交手之时,我便能借助命灵的加持逐渐判断出你下一步的动作。无可否认,在剑界之中,我想在杀了你后再离开的可能几乎不会有,但同样,你若依然凭借着这样的方式与我交手,只会变得越发吃力。”
独孤晟丝毫没有任何要掩饰心中想法的意思,直接将其放到了明面之上说了出来。
“前辈所提出之事,我的确也有所考虑,但我毕竟并非真正的天才,因而便只能用这些拙劣的剑技,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我既然已经开启了剑界,那自己也必然做好了十成把握将前辈留在此地的打算。”
沈景冰再次举剑,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却似乎在刹那间凝固在了原地,原本还在四散而开的念剑如泼出之水顺着沿途重新回到了桶中。
单剑,亦是沈景冰所用最多,最为原始,最为熟悉的剑术。
独孤晟眼神异常复杂地看向了沈景冰,调整了自身气息后也同样举剑横向沈景冰。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体内尚存的真气皆是已经不足三成,若是还想要让自身的气势与状态达到所能触碰的顶峰,那这便很有可能会是他们的最后一轮较量。一场十分纯粹的剑术上的较量,随着沈景冰率先出手而展开。
不再有任何的算计与改变,因为两人脑中所能考虑的事情只有如何利用手中的剑来阻挡反击对方的剑。
论速度,有着剑界的加持的沈景冰仍然要慢上独孤晟一大截,但放弃了干将莫邪两把飞剑而归复于最为熟知的单剑墨玉的他,同样利用着剑术上的一部分优势弥补着这一方面的差距。
虽说单剑对于沈景冰来说是最为返璞归真的剑术,但同样是他在剑术上走的最远的一条路。单剑的独一无二之处,或说便是普通二字。
横架,上挑,连剑而击,侧劈,中刺。这些最为基础的剑法,恰恰便是最适合于单剑的存在。因而对于用出相同剑法的两人来说,独孤晟的动作虽然极快,但沈景冰却胜在了稳字上。
如密不透风的屏障,任凭独孤晟将手中之剑的速度再提升到如何快的程度,沈景冰的防守皆是显得异常的从容,并且还随着独孤晟的提升也在不断地加快着挥剑速度,甚至在独孤晟一些寻常人根本连发现都发现不了的间隙果断出剑进行了反击。
渐渐地,独孤晟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那便是出剑的幅度与频率,自己出剑的速度固然是快,但在每一次停剑与调转剑身之时,却在无形之中消耗了多余的体力与时间。
得知了缘由之后,他立刻借着与沈景冰的一次碰撞迅速拉开了距离落在了一棵树上,紧接着借助周围一圈大树为着力点,拉大了自己行动的范围,朝着沈景冰发起一次接一次几乎是完全相同的斩击。
面对独孤晟突然改变的进攻方式,沈景冰立刻便表现出了几分吃力,不过几次阻挡相对于对方的速度来说便有些落后的预兆。就连本来每过几次格挡后便会出现反击也不再出现,似乎是真的陷入了困局之中。
但在独孤晟的眼中,虽然沈景冰的动作中的确多了几分慌乱,但整个人的状态却依然如同一口纹丝不动的铜钟一般,一切的攻击都只能在其身上激起一阵微弱的嗡鸣而完全无法深入。
单剑之大成,在所有的剑术中显得尤为特殊。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没有什么惊为天人的剑法,更没有什么能让世人为之震撼的神技,它所拥有的,仅仅只是将每一个最为简单、每一位习剑者皆会的剑法臻于至善。
苻国之大,剑师几乎占据了其人口总数的二成还多,而单剑便为每一位习剑者入门之剑术,几乎不会没有人不曾学过。但天下之大,却极少有人在习剑小成后仍愿继续追求单剑的极致。
对于门外之人来说,门后似乎便已经是这一条路的尽头,即便迈入也再难前进半步——它的终点只有这么近。但对于已迈入门槛,推门而入半步的人来说,门后却是一条蜿蜒曲折、似乎一眼望不穿,直达云端之上的路。
无知者不以为然,知之者无胆而前。
“痴”一字,若是与剑放于一起,那其在苻国之人心中的地位将被放到他国人无法想象的高度。而很少有人知晓,沈景冰之所以被称为小剑痴,恰恰是因为他从第一次触剑挥剑时,便已经看到了门后之景。
没人说的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因为只有沈景冰一人知晓那时心中的震撼。
寻求,向往,渴望。不知为何,他开始痴迷于云端之上的风景。
不止一次,他站立于门槛之前,一遍一遍重复着心中那个困扰了他,亦困扰了苻国一代接一代剑师的疑问——剑道之极,究竟在何处,又究竟是什么?
……
炎国,玉龙雪山。
在山脚下驻守的将士们来看,这两月玉龙雪山上那些奇特的雾气,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跃了几分,每隔几日便会有大批如浪潮一般的云雾俯冲而下。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也是令围绕着山脚驻扎的一众军队赶到有些不适应,虽说为了慎重考虑也将消息告知了朝廷,但最后派人前来探查一番所得出的结论也仅仅是玉龙雪山上的灵脉进入了活跃期这一说辞。
不过对于先前齐天弈与欧阳曦所进入那处灵脉与玉龙雪山上的主脉之间的关系,则是被负责探查之人给推测了出来。因而便把这一现象也归结于灵脉的被使用。
自表面上来看,这一说法几乎没有任何的问题。而实际上来说,这番推断也丝毫没有错,灵脉的确是被使用了,但却不仅限于齐天弈和欧阳曦所用的那处,而是在主脉之中,存在着吸收灵气之人。
这一吸收,便是两月还多。而灵脉之中所发生的足以令世间所有圣徒所感到震撼事情,却被完全封锁在了其中,外界根本察觉不到一点。
没有任何阳光得以射入的中空山体里,一道白紫驳杂的光将洞穴内的每一个角落照射的宛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