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剑道之极
尽管沈景冰的腹部还存在着那个无法忽视的伤口，但他看向独孤晟的眼中却是燃着愈来愈烈的战意，如同是一把燎原之火，烧遍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经脉。
这短短几息之间，两个人所散发出的气势却已经同方才完全不同，或是说，被转换了过来。
“独孤师兄，还未结束呢。”
深吸了一口气后，沈景冰松开了握住干将莫邪剑的双手，随之那柄配剑墨玉自其左侧方飞回，又稳稳落回了右手上。剑入手，沈景冰的身体也随之动了起来，但与先前的凌厉不同，整个人的步伐都变得诡秘莫测起来，看上去就如同在起舞一般，其中甚至还多了几分只会在女子身上才能表现出的柔美。
独孤晟的瞳孔骤缩，所投射出的尽是不可思议之色，别人或许不知道沈景冰此番怪异的行为是什么，但身为苻国当今晚辈之中能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人，他对此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柔剑，百炼钢化绕指柔。
在苻国的一众剑术之中，几乎是已经快销声匿迹的存在。当今世人所知用此剑术之大成者，唯一柔剑宗师一人而已。此类剑术，自古皆是传女少传男，也只有女子的形态与动作方能与之相融而成剑术，但因为其修炼实在过于困难，所以几乎没人选择去尝试。即便是那唯一一位女宗师，座下之徒也不过寥寥几人，更是尚无一人能承其道。
独孤晟不敢再犹豫，立刻拔剑向着沈景冰的位置接连挥出了二十余道剑气。他从未有过对上柔剑的经历，只明白一旦近身被其所缠上，那几乎不会再有任何胜算。
似断非断，似穿非穿，似柔却利。这二十余道剑气与墨玉剑所延申出的念剑撞在一起时，没有任何的声响，就好像陷入了沼泽之中一样，继续向前了没多少距离后便完全停了下来。紧接着如制片一般被一根细到用肉眼难以觉察的线给轻易切碎。
而空气之中，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了这些用念剑汇聚而成的细线，铺成了一张巨网，朝着独孤晟方向盖了下去。与此同时，沈景冰整个人也并未停止起舞的姿态，手中的墨玉剑更是完全变成了水浪的形态，再无任何源自于“剑”的锋锐感。
整一个剑界的范围，远远不足以让独孤晟得以利用自身速度的优势而与沈景冰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仅仅只是退出了几步，他便已经到了剑界的边缘，加上空中无处不在的细小念剑削减着其挥出的剑气，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被不断的拉近。
剑界之中，正面应战自然是会吃上不小的亏，但持久战对于独孤晟来说同样是不利之举，即便说在先前他已经刺中沈景冰一剑，但从方才的数次交锋来看，并未对沈景冰造成什么影响。
被逼无奈之下，独孤晟自知若是一直一昧的防守那自己也迟早会被沈景冰拖延到精力耗尽，只得横剑挥出数道真气后，借助天速仙珠的提速瞬身到沈景冰的身后，朝其心脏位置快速出剑。
但下一刻，他才彻底明白，为何不可同习柔剑之人短兵进程交锋。
沈景冰没有转身，只是将手中的墨玉剑给举过了头顶，飘逸如纱的剑锋好似绸带一般迅速一圈一圈在其身旁展开，将独孤晟刺来之剑给死死缠在了半空中，任凭其朝任何方向再如何用力，也无法斩断这看似轻薄的剑刃。
不仅如此，空气中剩下的那些念剑也随之绞成了一根根细丝，在剑刃的带动下如朝着独孤晟的方向扯去。所经过的那一棵在旁的大树随之轰然塌下，落地时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但切口极为平整的碎块。
千钧一发之际，独孤晟果断将自身的真气与天地灵气毫无保留地提升到了巅峰，借助修为上的压制强行一剑斩断了那由念剑汇聚而成的剑刃，赶在周围的细丝彻底封死各个方向之前率先做出了反应。
非退，而是接着进。独孤晟手中的断水剑明光大放，一颗接一颗的黄色玉石在剑身之上接连闪烁着，此起彼伏就如同是重新对这柄剑进行着熔锻一样，而其剑锋所向之处，依然是沈景冰所立之地。只不过与方才相比，原本攻无可破之处的防御已然被他强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面对如此果断与凌厉甚至可以说完全不留退路的一剑，沈景冰立刻右手紧握剑柄，将本还在身后的墨玉剑从自己的身侧右下抽了上来，借着这一股全身带动的力量，整个人迅速下沉稳住了身形，左手亦同时找上了剑柄，以握大剑的姿势将裹挟着无数念剑的剑锋给送了出去。
尽管已经早有预料，但感受到虎口处传来的一阵麻意时，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将上身的力量转移到了下盘之上，这才没有被直接轰飞而是与沈景冰同样立于原地，双脚深陷土地之中数寸。
钝剑，又称为无锋之剑。因无锋，恕全凭击打而制敌，在碰撞之时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极大，寻常剑师只要被擦到一下便可能遭到重创。
沈景冰的面色微寒，虽然成功挡下的独孤晟的袭击，但这一次的碰撞却完全是势均力敌。而在他的预料中，快剑遇钝剑，快剑即便剑身不碎，用剑者也会被强大的力量给震飞出去。
眼下的情况，却是他同样从虎口处感觉到了麻意与撕裂感——这意味着他们二人在此番力量上的碰撞，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独孤晟猜到了自己会用出钝剑的剑法，因此才会选择这种放弃自身速度优势以纯粹的力量来进攻，而这样的一番猜测与抉择，仅仅只是在瞬息之剑便已经完成。
震惊之余，沈景冰并未因此影响到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主动退出力量的对拼后，干将莫邪两柄飞剑从其身两侧飞出，一前一后地朝着独孤晟的头部与腹部袭去。
对此，独孤晟只是发出了一声冷哼，果断抬手挥剑挑飞了前一把干将剑。但接下来他的动作，却显得十分的不符合常理，也令沈景冰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后怕。
握剑的右手手背上青筋一根接一根暴起，全身上下所有能被调动的真气也一并聚集向断水剑中。和方才那随意的一剑相比，如今所做的这些准备，却好像显得过分的充分。
答案，便存于碰撞之间。
散发着明光的断水剑与莫邪剑剑锋相交之时，如先前那般被瞬间挑飞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正相反，即便是做足了准备的独孤晟在此刻也显得十分地吃力，握紧剑柄的手臂上更是已经沁出了一颗颗汗珠，覆盖在似乎随时会爆裂的青筋之上。
僵持了数息之后，独孤晟猛然发出一声冷喝，将左手也同时握在了剑柄之上，随后爆发出了断水剑中的所有真气与剑气，硬生生将那柄莫邪剑给挑飞了出去。一瞬间，所有因为两剑相抵而被锁住的真气与剑气皆被释放了出来，将独孤晟的两条衣袖给彻底崩碎，只剩下零星的几条残布还挂在手臂之上，看上去显得还有些滑稽。
沈景冰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此番较量之上自己已经力压对方一头，但他的心中所存在的忌惮与担忧却再次一点一点浮现了到了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