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便简单地介绍了一番,魏歆听得连连点头。
“泰德镇守北靖多年,熊族慑于其威不敢南下,如今亚夏大陆陷入混乱,实是娥帝为自己私利打算所酿的苦果。我想泰 安志在篷冲列岛,将来或许会成为列岛最大的强蕃呢!”
“泰安目的极不简单,恐怕意欲一统篷冲列岛。”魏武幽幽地道。
“只要泰安能够摒除私仇,安于将篷冲列岛治理太平,与济国、金亭等友好往来进行贸易,列岛或许会是一个可以期许之地。”
“篷冲列岛疆土狭小,统一或许不是难事,但若欲谋求亚夏,恐怕是很难做到的吧!”
“世间之事就怕贪心不足啊!我虽未见田垦之面,但听大王所说其忠诚可嘉,足见其必有不俗的本事,如果将来助力泰安控制篷冲列岛,也许不会似如今这般与济国友好吧!”
“正因如此,济国必须尽快壮大。歆叔父还是说说海上之事吧!”
“我们在篷冲列岛休整了将近半年,便离开篷冲列岛。没想到,船队遭遇了一场大风暴,我与达伽马利失散,不知避到一个什么岛上。那次风暴持续时间极长,大约过一个月时间,海面才得以风平浪静。我率领部下重返亚夏,没想到与达伽马利偶遇。然而,海上异象再次发狂,两艘船在撒卡蒂那海域又失联了。”
“嗯。达伽马利说他那艘船在撒卡岛触礁倾覆,海员们尽数沉没海底,只有他跟随金亭船回到亚夏。”
“达伽马利真是幸运得很啊!失联的海域叫做撒卡蒂那,据说是风暴眼的中心呢!我虽避逃到一座荒岛上,但从来没想过放弃营救他。后来,海域风平浪静,我重返那片海域,见到了难遇而毁的海船,还到了一座有可怕野人出没的撒卡岛。虽然我没有成功救援那艘海船,营救达伽马利,但却巧遇了一个名叫林芝的亚夏人。”
“林芝是何许人呢?”
“他是帝国西京老镇守林充之子,也就是西伯周彰的舅哥,年少时曾陪同东伯出访海外,结果与船队失去联系,流落到螃蟹岛十余年。他说在螃蟹岛曾遇过仙莱水手,当时见到海面出现不少小礁岛,便划着小船靠近了撒卡岛,正巧碰到我的海船。”
“据说林家在西京很有威望,他何以要追随东伯出海呢?”
“他刻意隐瞒了出身来历,只说自己为了生计做了海员,我见他不愿深谈过往,便没有详加打听。但林芝言谈不俗,对仙莱大陆的情况了解颇多,据说乃是仙莱利马达王国王子的誓言骑士与其相交。林芝对于如何治理邦国很有见地,听说是得益于一本仙莱著作《好君主》。”
“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此书。歆叔父,你何时回到了亚夏?”
“救下林芝之后,我的船只补给也不多了,只好顺着事先标记的礁岛,慢慢地找到返回亚夏的航线,最后回到了复国。我在嘉阴售卖船上特产,如今正在打造几艘适合远洋的大船,待时机成熟之时,再次出发前往仙莱大陆。”
“太好了。你和达伽马利均平安归来,看来上苍是保佑济国的,海上贸易必将通达。”
“大王,我在嘉阴逗留期间,正巧碰到了曾皈依梵教的学士余笙,他对天帝教、梵教颇为熟悉,对七子之教亦研究多年。我知道大王正在招揽贤士,便请余笙与我同行。我到了济潭都城,才知道大王离开济国了。”
“如今国事我皆交由李跬主理,为免国中旧贵族常常诘问,乘便来到了益山,想要登顶药峰拜访药王庙。”
“大王信任李跬与沐熙,虽是对济国壮大没有私心,但难保旧贵族们不服啊!我听说包贝等贵族因利益受到冲击,常有不当之言传出,认为大王过于偏心新贵李跬。更有甚者,我听说有人放言,派剑手刺杀李跬,让大王知难而退放弃新政。”
“魏武深知改变不易,所以诸多施政考虑到旧贵族的利益,没想到还是不被理解,当真是有些可恼了!”魏武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觉得若要弥合新旧贵族矛盾,应该以战争加以转移,同时借用新占之地,为旧贵族们多施德政,即便他们出现不尊之举,大王也要不加追究而施仁教。此外,我觉得七子之教传承过久,有些理念已不合时宜,倒不如向域外之教借鉴。”
“魏歆,我听说仙莱大陆天帝教教义颇繁,百姓已不胜其扰,是否确有此事呢?”魏武正色道。
“我虽未登陆仙莱,但是却遇到几个仙莱传教者。他们在篷冲本岛宣扬自由与平等,影响还是不小的。当然,我还遇到不少被教会迫害的人,他们极为反对宗教,希望在海外寻找生机,其中有一人名字叫做伊万索罗尔。他说,宗教就是魔鬼,将虔诚伪装成圣餐,将信仰打造成枷锁,套在芸芸众生的信徒颈上,再用希望拧成一条纤绳,榨干拖拽圣物的奴隶们的血肉。”
“我光顾着与叔父说话了。你身边这位贤者可是余笙先生?”
“哎呀,我太兴奋了,还未向大王介绍余先生。”
“在下余笙,见过济国王。”余笙说话声音不大,低沉而阴郁。
“余笙先生,歆叔父说你对天帝教、梵教研究颇多,不知你如何评价此番说法呢?”
“宗教是人对死亡产生恐惧而创建的,绝非普世之理想,细究起来,还有残酷的排外欲望。”
“依先生之见,何为最好的宗教呢?”
“以当下形势所预见,未来将天下大同,世上没有宗教,亦没有战争与混乱,人人都可自修自检成为世间尊者,不必追随所谓的信仰理想。”
“可是人如何能没有信仰呢?信仰之旗一旦倒下,人就会垮下来,如何还能立于天地之间?”
“心如止水。”余笙说道。
“我觉得所谓心如止水,不过是浑浑噩噩罢了。”不知何时,程风走出了房间,站在魏武的身边。
“先生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魏武赞叹道。
“只不过是大王不愿看清,或是清晰的想法已被腐化,连带着你的身体和一切,都被腐化消失掉了。”
“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自处?”魏武问道。
“我说未来将无宗教,但不反对当下以教立国,只是要兼用梵教、天帝教与七子之教的精华,合并而成一个全新的教宗。大王以教立国,兼任国主与教主,必可相辅相承,助力济国迅速崛起。”余笙的声音不高,但却如同雷鸣之声。
“依余先生所说,域外之教皆有可学之处,你又如何看待天帝教与梵教之差呢?”程风问道。
“梵教其实是无神教,这与天帝教宣扬天帝创世之论大大不同!如今在亚夏大陆有很多传教之僧,他们曲解梵教本义,将开创梵教的鼻祖当成了神,认为万世开创于梵教,这是大大的不通!”
“梵教有菩谛与诸多神袛,难道这不足以说明是神教之宗吗?”程风又追问道。
“其实民众对无神教有太多的误解。无神教认为,世界不是由神所创,而有神教则刚好相反。有神论的宗教,会认为创造和主宰万物的是神,这里的神是有一个具体的神,这个神是至高无上的,而神与人有着等级的分别,譬如天帝教的天帝、七子之神屠龙济世。但在梵教的教义之中,并不承认这样的说法,梵教认为,没有一个具体主宰万物的神,也不承认有一个神,可以控制人的生死与命运。梵教认为,人的命运皆有自己所立,福报也是自己所求。正因如此,如何能够通过梵教教义的引领,打破自己心中魔戒,看破世间万物的虚妄与无奈,找寻到自己真正的归根,这是梵教希望人们能够顿悟的。”
“先生所说实在是太过虚幻了吧!”魏武说道。
“梵教认为,众生皆平等,诸神袛也平等,众生与诸神无高低贵贱之分,这是其他很多宗教都不认可的。很多宗教都是不平等的,教主与教徒之间,存在着等级分别,而在梵教理念中,一切众生皆平等,一切众生也皆可成佛,关键是要靠自己。”
“依先生所言,济国又该如何立教呢?”魏武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王自称‘明王’,连王宫大殿都叫做明德宫,不如就创立明教,抑或称之为冥教,使信徒通过冥想达到天界。明达世间非自我,诘问苍天求己心。冥教以明白自我,明白生死,明白天地为本,求诸本心,我想可令教众追随吧。”
“明教?冥教?”魏武喃喃自语。
难道我要像孤阳炙一样,开宗立派以壮济国吗?雪下得更大了,魏武的眼前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