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相缠的夕阳西下透着浓重的油画感,打翻的调色板将天际混成姹紫嫣红,鹅黄日光忽闪忽现,为云朵染出一层薄薄金雾,这便是一座海岛再平凡不过的,一次日落。
日落餐厅的主厨台是赏夕阳的最佳之地,这是晏洋的位置。这一刻,他就在那里,一身白色厨师服,身姿挺拔,将刚刚煎好的三文鱼摆盘装饰。他垂眸专注,整个人在落日照耀中闪着微光,温柔而平和。
“先生,米其林三星厨师都像您这么英俊吗?” 一位性感的金发女郎手执鸡尾酒,走上前。她靠着厨师台,搔首弄姿,妩媚一笑。
“谢谢您的美誉。” 晏洋停下摆盘动作,举起手边的香槟轻碰那杯鸡尾酒,礼貌道:”请问今晚菜的味道,您还喜欢吗?”
“很棒。” 那金发女郎倚着厨师台转了一个圈,她离晏洋更近了些。
“那,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晏洋展颜而笑,细长而深邃的眉眼衬着黝黑的肤色,如夜空下划过的流星。他说完,优雅地端起那盘三文鱼点头示意,缓缓走下厨师台。
这座步行10分钟即可环岛一周的世外桃源在中国农历新节洗劫后又恢复成往日的宁静,然而,这对于一位短期外派驻岛的厨师而言,除了工作外,便是整日看着日出日落,望着人来人往,周而复始… …
今天客人少,夕阳却特别美。
沙滩上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在海岛拍摄无非是映着蓝天碧云,衬着朝阳落日,海边一站,扬纱而舞。这些套路,晏洋早就看腻了。倒是今天,也不知是谁的主意,竟叫新娘钻进浅浪中,任海水浸湿白纱,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晏洋不禁多看了几眼。
新娘倒是有点姿色,还有她身边的随行小助理看着也不错。
晏洋瞥了眼小助理,年轻,小麦肤色,戴着白色鸭舌帽,小白衫加牛仔热裤。体型小巧玲珑,但臀翘腿长,身材热辣。她任劳任怨、不辞辛劳踏浪摆纱,时不时还踉跄倒进浅浪中。晏洋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感叹这相貌当个摄影小助理真是有些可惜。
赚个血汗钱,生活不易。
他垂眸为自己注了些香槟,一声女人撕裂般的怒吼从沙滩的方向传来,他不禁又抬头——也不知前几秒错过了什么,眼下却见新娘与小助理厮打了起来,确切地说是新娘将小助理压在身下,任由海浪浸泡,盖过她的身躯,紧接着,挥手扇了她几巴掌。
他眯了眯眼,啧了啧嘴,怕出了事,酒店不好交代,便立马卸下围裙想要去解围。不料这小助理也蛮横得很,一个反手压制竟然自己起了身。她松开湿辘长发,向新娘深鞠一躬,见一旁新郎和摄影师终于回过神,头也不回地朝着餐厅走来。
她神情不屑,唇瓣微嘟,海水顺着身体曲线淌下,在落日晕染下透出一抹暖色,宛若一位刚从战场归来的卸甲将军,不知是吃了败仗,还是赢得坦荡,只是满身鲜血淋漓,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她逆光而来,径直走入餐厅,落座。
“主厨先生,麻烦一份海陆大餐。” 不一会儿,服务生跑来下单。
“一个人用餐?” 晏洋一边问一边又系上了围裙。
“是的。”
食量有点大啊。这助理一天才赚多少,吃这一餐该是要多受多少委屈。
“知道了。记得给客人一条毯子。”
… …
“您好,这是您今晚的餐点。” 遇见性感辣妹,晏洋总会自己传菜。
“谢谢。” 那女人声音甜美,语气却疏离。她瞥了眼餐点,顿了顿,慢慢扬头,冷冷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香槟和甜点不是我点的。”
晏洋垂眸望着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同情她的遭遇,觉得一个摄影小助理大可不必如此破费,更不能说因为她湿身看着火辣,自己竟然有些想入非非。
那女人有一双浑圆的眸子,却生在硬朗的脸上,嘴倒是看着小巧可人,唇瓣微翘透着一抹性感。她见晏洋许久未应声,不耐烦地勾了勾唇。
“今晚备菜备多了,留着也是浪费。” 晏洋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自己也觉得上不了台面的理由。
“记账上。”
“没关系,就当作是… …初次见面的… …见面礼。” 说完,晏洋微微欠身,露出一口皓白整洁的牙齿,展颜而笑,继续说道:“您好,我叫晏洋,我是您今晚的主厨。”
“您好。我姓曼,麻烦帮我记账上。”
对晏洋而言,这是一种挫败感。凭借五官立体的长相与慵懒不羁的气质,他自诩战无不胜,也从未体验过任何一个女人对他的热情款待可以这般熟视无睹。更何况,这个女人看上去还像个不经世事的丫头,而自己36岁了,是一个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小丫头迷恋成熟男人,这本就天经地义。
“曼姐,你没事吧?” 此时,跑来一位看着三十出头的小伙子,一上来就对着女人嘘寒问暖。
年纪轻轻,却被人叫曼姐,资深助理呢。
“没事。” 那女人轻轻挥了挥手,道了声谢,便打发了那小伙子。她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晏洋见状也准备离去,却又被那女人唤住:“这位先生,你我一面之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请您记得记账。”
800美元一餐。只要是女人,管她是富婆还是小助理,花起钱来都是潇洒。
晏洋倚在厨师台,双手交叉胸前,看着那女人朝着自己的杰作大把大把洒着盐巴与黑胡椒,暗呜一声暴殄天物,不禁摇了摇头。他习惯性皱了皱眉,视线转向远方,看着落日半只掉入海中,暖光孱弱了许多,沙滩上人群散去,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剪影踏浪踢水,向着浅海越走越近。
糟糕,有离岸流。
晏洋疾步如飞奔向大海,带起餐桌边女人的视线朝着他飞奔的方向望去。女人见被浪卷入海中的竟是她的新娘客户,立马也跟了过去。
他矫健的身姿直入大海,如飞鸟般在海面上跃起再沉入,不一会儿就游至浅海,够到那新娘的手。他将她环至胸前,一个侧身往回游,动作利落,着地站起后抱着女人,往沙滩上走。
“让开,我来急救。” 晏洋刚将溺水新娘平置沙滩,女人上前就拉开了他。只见那女人熟练托直新娘的脖颈,俯身输气,衔接胸外心脏按压,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人便呛水而醒。
当然,虽说救人一命,但那两个女人自然还是不欢而散。
“抱歉,刚才情况紧急。我有急救执照,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所以冒犯了。” 见新娘无恙憋着闷气远去,女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一边的晏洋。她哼笑一声,继续道:“你游泳不错,谢谢你了。”
“无碍。你倒是不计前嫌,刚才那女人还对你拳打脚踢的,而你却救了她。” 晏洋蹙了蹙眉。海水将他原本微卷的黑发浸透捋直,遮了他的视线,叫他有些不舒服。
“客户是上帝,出事了,麻烦的是我们。” 女人说得实在,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
“呵呵,也是。”
“更何况,错在我,是我睡了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