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项家大院 日 内
客厅里,江毅然与项镇山长谈。
项镇山:(怨恨)我项镇山会私吞那200担大米?这也太小瞧我项某了!
江毅然:(严肃)这不是小瞧、高看的事。山区传播的谣言,是敌特的一个新的动向。
项镇山:(意外地)敌特?郑得水特地过来报告,说那个牛武已经不辞而别,悄悄地走了。还会有谁呢?
江毅然:这只是郑得水的一面之辞,是不是真的走了,还很难说。即使牛武真的走了,还会有马武、羊武,反正敌特是不会轻易离开山区的。
项镇山:敌特干嘛要在这200担大米上做文章?
江毅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意在哪里?意在搞垮项总堂主威信,使你指挥失灵,进而把大刀会和新四军刚刚开始的合作搅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取而代之。
项镇山:(不以为然)哈哈!谁还有这个能耐?郑得水?我倒要看看。
江毅然:现在还只是一种推测,还没有什么证据。我们应该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估计到,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我们的工作队,已经在各个村庄做宣传解释工作,相信不久谣言就会平息。现在还有一件事——据我方情报人员得到的消息,驻巢城的日军特务机关,也盯上山区了,最近可能会有所动作。
项镇山:(担忧)日本特务也会进山?
江毅然:现在内外都要进行反奸防特,形势是比较严峻的。项总堂主,恕我直言,眼下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
项镇山:请讲。
江毅然:第一,投靠国 民党,为山区寻求保护。这一条路也不坏,但国 民党的军队现在都在大别山里,离这里太远,没办法保护你们。第二,投靠日本人。这条当汉奸卖国贼的路,相信项总堂主这样的血性男儿,是绝不会选择的。第三,与共 产党、新四军合作,一心抗 日。这条路代表着山区的光明前途,是对山区人民负责的一条路!
项镇山:我们不是已经合作了吗?
江毅然:不错,是已经开始合作,还有三条协议。但是,现在这样的合作,是松散的,大刀会和新四军并没有拧成一股绳,没有形成统一的抗 日力量。新四军大部队不能在山区立足,无法对山区实施及时有效的保护。
项镇山:江科长的意思是——?
江毅然:要抗 日,就必须旗帜鲜明;要联合,就应该融为一体。大刀会作为一种政 治、军事力量,要公开打出抗 日旗号,融入新四军的战斗序列,这样才能确保山区安宁。新四军作为皖中抗战的主力军,兵发银屏山,会师大刀会,巩固山区阵地,不断东进击敌,这样才能打开皖中抗战的新局面,同时也向皖中父老表明项总堂主豪迈的民族气节!何去何从,请项总堂主三思。
项镇山:不用三思四思,就这么定了!
江毅然:痛快!君子一言!
项镇山:驷马难追!
二人紧紧相握。
62、巢县城 日 内
身着和服的日军中佐大方一角,从刀架上取下带鞘的战刀,慢慢拔出半截,欣赏着刀锋的寒光。
字幕:驻巢城日军特务机关——弘部
坂井少佐进入。
坂井:中佐阁下,李老板到。
大方一角:(将战刀插回)请!
坂井向门外招手,长袍马褂的李老板,点头哈腰地进来。
大方一角:噢,李老板,老朋友,老朋友。欢迎,欢迎。
李老板:不敢,不敢。多谢大方中佐抬爱。
大方一角:自从李老板出任商会会长,巢城商界顺民多多,税收多多,可见李老板治理有方。
李老板:能为皇军效劳,是鄙人的荣幸。大方中佐亲赐本布行为“大东亚布行”,李某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大方一角:是吗?听说你的布行,和银屏山上的大刀会,还有生意上的来往。
李老板:(紧张)是、是有过一次。那还是以往的事,自从皇军来到巢城后,本布行再没做过城外的生意。
大方一角:李老板不必紧张。皇军也想和大刀会做一笔生意,还需要你从中牵线,你的,愿意吗?
李老板:(受宠若惊)一定效劳!一定效劳!只是——不知皇军要和大刀会做什么样的生意。
坂井:皇军给大刀会提供枪支弹药和军饷,条件是:大刀会必须和新四军断绝来往,只能听从皇军的指挥。
李老板在观察大方一角的脸色。
大方一角:李老板,这个生意好做吗?
李老板:(振奋)大方中佐,你真是找对人了。这个生意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保准做不成;李某前往,一定马到成功!
大方一角:(高兴)噢,这么有把握?
李老板:我有三个有利条件。其一,我和他们曾有生意来往,俗话说“熟人好办事”;其二,李某曾经在帮会中混过,对帮中规矩了如指掌,说起话来自有一种兄弟情份,只要李某晓以利害,他们不会放着这样实惠的生意不做的;这第三嘛,我有您这样的朋友做靠山,他们定然会对我高看一眼。不过,李某如果只身前往,须得有个凭证才好。
大方一角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李老板。
大方一角:这是以大日本皇军弘部机关的名义,写给大刀会总堂主项镇山的。这可以做你的凭证吗?
李老板:(如获至宝)太好了!这个不仅是凭证,也是李某的护身符哩!
大方一角:事成之后,我会向上司申请,为你颁发天皇勋章!
说到“天皇”二字时,大方一角和坂井同时挺胸立正。李老板受到感染,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直。[淡出}
63、项家山山口 日 外
一乘滑杆,抬着李老板从山下过来,走到项家山山口。
一声锣响,项虎带着七八个会员拦住轿子。
项虎:何处妖孽,闯我圣山!拿下!
众会员虚晃着大刀,如狼似虎,一拥而上。两个轿夫抱着头,蹲在一旁瑟缩发抖。李老板被卡住脖颈,拖了下来。
李老板:(挣扎着)别,别误会。我是巢城大东亚布行的李老板,专程来项家山拜访老朋友项镇山总堂主。
项虎:(审视)贼眉鼠眼的,总堂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李老板:这还有假?有烦几位兄弟引见。
项虎:不忙,不忙。先说说是哪一路的。
李老板:江湖道上是一家,生意场上曾相逢。
项虎:这么说,李老板也是在帮之人?
李老板:(得意)正是。
项虎:(抱手一揖)得罪,得罪。只是现在非常时期,为防土匪探子,总堂主号令封山,李大哥要进山还得先受点委屈。
一会员上前,不容分说,将一个黑布口袋套在李老板头上,又拿一根绳子捆住双手。
项虎对一队员耳语一番,然后撩开大步匆匆离去。
64、项家山 日 外
众队员牵着李老板,在山道上转圈圈。
李老板:兄弟,到了吗?
一会员:早着呢。
李老板: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到?
一会员:(煞有介事)封山了,山上到处都是暗道机关,得绕着走。要不是兄弟几个领着,大哥你早中招了。
李老板:唔,难怪哩。兄弟,歇会儿吧,太累了。
一会员:不行,咱得赶时间,到迟了总堂主会怪罪的。
李老板脚下绊了一下,一个趄趔,险些跌倒。
众会员掩口而笑。
65、项氏宗祠 日 内
祠堂后进宗族聚会的戏台上,布置成香堂。堂上正中挂关帝神像,上悬“忠义堂”匾额;香火供桌上,列洪帮三祖师牌位。顶挂红灯,前挂三盏,中挂八盏,后挂二十一盏。台中间放一大方桌,两边各置一长条凳。桌上一把茶壶,两个带盖的茶盏。
八名身材魁梧的大刀会会员,鱼贯上台,分立两侧;左侧的四人右手持刀,右侧的左手持刀,刀身竖立,刀背倚胸肩,刀刃朝外。
台下,江毅然、项镇山驻足观看。
江毅然:一定要先把他的身份和来意搞清楚。不可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
项镇山:放心吧,江科长。他既然是在帮之人,我就按照帮中规矩来接待,到时候是龙还是虫自然会搞清楚。你先到耳房休息一下,有事我再来请你。
江毅然:(点点头)好的。
项镇山款步上台,立于台前,招手。
项龙:神主香堂!会客——
项虎引李老板(口袋、绳索已除)从外而入。
李老板上台。项镇山伸手示意,李老板入座左边条凳,项镇山随后在右边条凳坐定。二人同时抱拳相视片刻。
项镇山起身,提起茶壶,右手握把,左手捂住壶盖,向盏内冲茶,冲毕,双手奉盏前递。李老板起身接过,二人重坐定。
李老板左手托盏,右手三个指头夹起盏盖,在盏沿上刮了三下,低头向盏中吹气三口,然后半盖茶盏喝了一口,放下茶盏。
李老板:多谢!
项镇山笑而不理,慢慢抬头,仰视远方,同时右手拇指平翘。
项镇山:五人分开一首诗,
李老板:(两手抱肩)身上洪英无人知,
项镇山:(左手侧耳)此事传于众兄弟,
李老板:(两拳相碰)后来相会团圆时。
项镇山再起身,两手平伸,掌心向上;李老板亦起身,平伸两手,掌心向下。四只手合在一起。
项镇山:(突然收手)先祖英名姓!
李老板:(两手摩顶)三八二十一!
项镇山:如此看来,李大哥所在之帮与本会渊源同流,三百年前是一家,都在洪门之下了。
李老板: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项镇山:哈哈哈!来人!换茶。
一会员托茶盘上,放下一紫砂茶壶,六个茶盅,撤走原先的白瓷茶壶和茶盏。
项镇山执壶斟茶,与李老板对饮一盅。李老板心情开始放松。
李老板:项大哥,不,项总堂主。
项镇山:莫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李老板: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李某是生意场上的人,今日拜见项总堂主,自然是为生意而来。
项镇山: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生意好做?
李老板:当然。其实我大东亚布行和大刀会之间,已经有过生意往来。
项镇山:有这样的事?
李老板:你们大刀会的会服和旗幡,所需布料当初从何而来?
项镇山斜眼瞄了瞄李老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画外音:这个老浑蛋,还好意思说。[淡出]
66、李记布行 日 内
[淡入]巢城北大街,李记布行。柜台上,一戴眼镜的老年朝奉正在拨拉算盘记帐。
项镇山、项龙父子进。项龙至柜台前,掏出货单,递给朝奉。朝奉低头看了一遍,又眼珠上翻,眼光越过镜框盯了客人一眼。
朝奉:客人从哪里来?
项龙:不远,就在城外南郊的银屏山。怎么,买东西还要问人出处吗?
朝奉:不要误会。只是货单上开列的数量较大,怕是一时凑交不齐,有误客官。这样吧,二位请稍坐,我到后面查看一下。
项龙:请便。
[切入]布行后堂
李老板在独自品茶。朝奉进,递上货单。
朝奉:(指点货单)老板,我在柜上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买主。
李老板:(盯着货单)黄、蓝、灰三色,各要一百匹。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拉队伍?只是——这队伍也太花哨了,三种颜色。不管他,有钱赚就行。拉队伍的人都不怕花钱,你可以向他多要几个。
朝奉:好嘞。
[切回]布行前柜
朝奉返回柜台。
朝奉:抱歉,客官,你们所要的三色布料批量过大,本布行倾其所有尚不够支付。不过,东家说了,可以为你们从外地紧急调运,但要另收点紧急调运费。不知客官意下如何?
项龙:另收多少?
朝奉:(伸出三个指头)三十大洋。
项龙回头看着父亲,项镇山颔首以肯。
项龙:何时取货?
朝奉:(又伸出三个指头)三天以后。
项龙:好吧,就依你。(掏出银票)这一百大洋是定金,到时候别误我事。
朝奉:一定,一定。
父子俩转身走出店外。
项镇山:(不屑)奸商![淡出]
67、项氏宗祠 日 内
[淡入]项镇山不屑地扫了对方一眼。
项镇山:如果是做过生意,那就应该是李记布行,怎么又冒出个大东亚布行来了?
李老板:当初我们之间的生意还是两年前的事,那时是叫李记布行。后来日本人来了,本布行包下了日本军服生意,一个日本朋友就给另起了这个“大东亚”字号。日本队朋友说,“大东亚,大大的好!”(得意)兄弟我也觉得,这“大东亚”三字果然气派!
项镇山:你还有个日本朋友?
李老板:我那朋友可不是一般的日本人,在巢城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他还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呢。
项镇山:(惊讶)想和我交朋友?怎见得?
李老板:日本朋友说了,只要你愿意,他负责给大刀会提供武器装备和军饷。到那时,你们大刀会真是鸟枪换炮了。
项镇山,还有军饷?有这样的好事?
李老板:只是——他还有个条件,就是不能与新四军来往。
项镇山:噢,新四军抗 日,你的日本朋友不喜欢他们,这个条件也正常。但你我都是中国人,这样做不就是当汉奸了吗?
李老板:项大哥,你我都是江湖中人,讲究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巢城乃至大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和日本人交朋友的。
项镇山:(沉吟)你说的这些,究竟是日本人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李老板:这等大事,岂敢瞎说。兄弟此番进山,正是受日本朋友委派,专程为说合之事而来。
项镇山:何以为凭?
李老板:(得意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有日本朋友的亲笔信为凭。
项镇山接过,抽出信笺,粗览一遍,复插入信封。
项镇山:要的就是这个凭据。来人!拿下!
左右两边齐声么喝,各出一名大汉将李老板从条凳上提了下来。
李老板:(大惊失色)这、这,这是为什么?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项镇山:哼!亏你还知道先祖帮姓洪字,是三八二十一。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帮规的第一条——尽忠报国。(手指忠义堂匾额)这“忠义”二字,你还认得吗?你认贼作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现证据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李老板:项镇山,你快放了我,不然日本朋友会找你算账的。
项镇山:按帮规处置——“种荷花”!
众会员:是!(将李老板拖下)
李老板:(哀号)项大哥饶命,项大哥……
68、祠堂耳房 日 内
耳房内,江毅然在来回踱步。项镇山推门而入。
项镇山:(恨恨地)这个奸商果然成了汉奸,该杀!
江毅然:我已经听到了。(担忧)李老板的出现是个信号,表明日本人确实盯上了山区。我明天就要下山,这段时间对日本特务的行踪,你可得要睁大眼睛盯着,万不可大意。
项镇山:放心吧,又不是大部队攻山。对付这些偷偷摸摸的把戏,大刀会有的是办法哩。
江毅然:我下山后,要把我们商定的联合抗 日的情况向纵队首 长作一报告。我设想,搞一个新四军和大刀会联合抗 日的正式协议,然后选择一个好日子,双方在一起,共同举办一个隆重的签字仪式,造大声势,振奋士气。你看怎么样?
项镇山:行!都依你的。
69、巢湖 日 外
清冷的月光洒在宁静的湖面上,一条四桨小船快速向湖心划去。
躺在船中的李老板,口被堵住,后背上绑着一块青石板。坐在船头的项虎站了起来。
项虎:行刑——种荷花!
四会员停下桨,将李老板倒提起来。
四会员:荷花入水妖魔去——
“扑嗵”一声,李老板头朝下被投入水中。
70、庐江县东汤池 日 外
江北指挥部的操场上,正在进行新兵队列训练。
江毅然在操场边驻足,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过去这事属他管)。有两个女兵边说边笑走来,见到江毅然忙打招呼。
女兵:江科长,回来了?
江毅然:哎,你们好。
女兵清脆的声音传到训练场,几名老兵停住训练,围拢过来,向江毅然敬礼。江毅然同大家亲切握手。
老兵:江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呀?大家都想你呢。
江毅然:我也想念同志们。好了,别耽误训练,我还要去指挥部向首 长汇报工作。再见。
江毅然匆匆朝指挥部走去,见王参谋正从指挥部出来,便叫住他。
江毅然:王参谋,总指挥在里面吗?
王参谋:(握手)总指挥和孙司令、黄政委都在里面,正在说你那边的事呢!对了,听说你那边轰轰烈烈的,还需要人吗?要人算我一个。
江毅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不许赖账。
江毅然撂下话便走,王参谋独自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