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表姨胡芍药得了陈默父亲陈布语捎过去的话,就一阵风儿似的来了。进了家门,就鹦鹉嗓子一样招呼着要跟陈默说上几句话。
陈默先是跟表姨打了个招呼,就依着表姨的话坐到表姨的跟前。
胡芍药见陈默坐了下来,并没有马上与说及她要与陈默牵扯的婚事儿,而是不停地来回打量陈默他们这个家,马上嘴巴撇着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家这个光景,这几年我没有过来,咋的都到这个地步了?”
陈布语听了陈默表姨的这句近乎抱怨的话,马上很难为情地嘿嘿一笑,说:“这几年你姐身子骨也不好,老是药罐子喂着,再加上陈默这孩子前几年读书落下的饥荒,家里也没有啥子别的进项,只指靠着那几亩地营生,家里的光景就落到这地步了。”
“也难怪了。”胡芍药听了陈布语的话,很心疼似的说,“就算家境到了这个地步,也难为你了。”
“慢慢往前熬吧。”陈布语又是无奈地一笑,“眼下也没有别的啥子门路。”
“这要熬到哪个年月儿日子才有个出头的光景啊!”胡芍药眨巴了两下眼说,“家里没有个好的光景,眼下在亲邻间也不会招人待见。”
“是啊!”陈布语叹了一声,“眼下这个家境,别人都不会正眼看上一眼。所以说,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
“可不是吗?”胡芍药马上接着说,“这样一年又一年的,也把陈默的的事儿也给耽误了,眼看着陈默都这个年龄了,四周围看看,跟他大小不相上下的后生都成家了,这能不成为你的一块心病?”
“这不就费你心思给操心了!”陈布语笑着向胡芍药说。
“那当然,知道自家的孩子这个情况,还能不费心?”胡芍药思量着说你,“要不是前些日子听你说陈默的亲事儿还没有着落,我还以为陈默的亲事儿定下来了呢。”
“哪有啊!”陈布语很心酸地一笑。
“知道陈默的亲事儿还没有着落,我这些日子也就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事儿,三乡五邻的闺女家我都琢磨了一个遍,还真没琢磨出合适的人家。”胡芍药很为难地说,“跟陈默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大都嫁人了,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还在娘家没有嫁人的,那也是因为太挑剔,总想着要找的婆家不光人要长得光彩,还要家境殷实。虽说咱们家陈默算得上一表人才,但咱们的家境太寒酸。我反复在心里掂量了再掂量,怕是跟这样的闺女家攀扯,也是嘴巴上抹石灰,白说。白说还不算,还会招人抱怨,抱怨着说你说媒作合也不睁眼掂量。”
“现在给人说媒作合也不容易。”陈布语点了点头说,“不过,今儿你给陈默牵扯这门亲事儿,还是要把咱们家的家境跟人家说明了,省得别人埋怨。别人家要是不在意这个家境你再给牵扯,如果别人要是在意这个家境,那就算了。”
“是的,这事儿我得提前权衡,八斤八两,上下不会有多大的差别,我才会两头先做个打听,有点儿把握我才两头牵扯。”胡芍药一脸为难地说,“今儿我过来给陈默这孩子牵扯这门亲事儿,先看一下陈默这孩子的意思。陈默这孩子要是有这份儿心思呢,我再去打听一下女方的心思。”
“这个是应该的。”陈布语点着头说。
胡芍药转头看着陈默。
“这事儿就让姨费心了。”陈默本来想说“这事儿就让表姨费心了”,但他马上把那个“表”字咽了下去,姨前面加“表”就显不出那种至亲的亲情了。《金瓶梅》里的应伯爵就是一个与人说话的高手,《金瓶梅》里的谢希大虽然是个地道的吃货,但有时候他与人说话也会有些说话的技巧的,《金瓶梅》里最会说话的应该是那个蔡京的大管家翟大官人了。
“这事儿姨不费心谁费心?”胡芍药马上怪罪似的说。
“那是,那是!”陈布语逢迎着向胡芍药笑着说。
“我先跟你说说女方的情况,你在心里琢磨琢磨。”胡芍药说,“那女子脸面长得也算中上等,算不上太漂亮,但也招人喜欢。”
陈布语看着胡芍药。
“女方倒是长了一副好身条儿,高高的个儿,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说个不夸奖的话,就是那些在电视上蹦蹦跶跶的妞儿,也没有几个能赶上她的那个身条儿。”胡芍药看着陈默介绍着女方,“就是有一点,女方离过婚,不过没生过孩子。”
“咋的离的婚?”陈布语马上问。
“听说是先前她父母给包办的,影影绰绰的我也听人说是男人不中用她才离的婚。”胡芍药不确定地说,“不管她是因为啥子原因离的婚,我琢磨着她顶了离婚这个名声,也不会有太多的挑剔。”
陈布语听了胡芍药的话,喃喃自语似的说:“没生过孩子就好,有孩子的女人再结婚,就会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家里的啥事儿都先顾着孩子,跟家里人不会有全心思过日子。”
胡芍药转头看着陈布语说:“是哟,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再嫁,只要不受家里人轻视,就会死心塌地的过日子。”
陈布语转头看着陈默。
“姨,眼下没有谁会轻视离过婚的女人。”陈默看着胡芍药,笑了笑说,“只是这样漂亮的女人怕是会计较咱们这个家境。”
“刚才你爹不是说了吗?咱们先把咱们家境给她说明白了,她要是不在意咱们的家境同意我给牵扯这门亲事儿,我就安排个日子让你们见见面儿。要是这门亲事儿能成了,说不准还能给这个家改善一些家境呢。听说女方这些年在外挣了一些积存,真的嫁过来了,她能眼瞅着这个家的这个家境?”胡芍药笑着向陈默说。
陈布语不声不响地笑了笑。
陈默看着胡芍药,琢磨了一阵儿说:“咱们不能想人家的积存,毕竟那是她在外面吃苦受累的血汗。再说了,这事儿眼下还只是个影儿,还没有确定下来。就算事儿确定下来,咱也不能动那样的心思。”
胡芍药一笑,说:“你这孩子还挺有志气的。”
陈布语看了看陈默,马上转过脸笑着向胡芍药说:“陈默这孩子意思是想让你给多操心牵扯牵扯这件事儿,这也是我亏欠了陈默这孩子。要是我有能耐挣一份家业,哪儿能这样为难陈默这孩子。”
“爹。”陈默马上看着陈布语说,“你咋的能这么说呢?这些年你跟我娘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生在这样的村子里,挣一份家业能那么容易?”
“看,还是陈默这孩子知事理儿。”胡芍药笑着向陈布语说。
“生在这个家,不知事理儿也不成啊!”陈布语叹了一声。
“爹,你不要这么说,这都是咱的命。”陈默马上安慰陈布语说,“咱们能跟命争高低?”其实,他心里已经很清楚,父亲是被这个环境局限了,环境造人就是这个意思。生长在这样的环境,深受环境的制约和影响,再加上被这个环境禁锢了的思想,想挣一份家业,那也只是父亲的一份幻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挣一份家业?怎样挣一份家业?父亲心里根本没有什么思路,挣一份家业也只能是父亲的一句话,是一句让别人听了会招来笑话的诳语。
“是,人没法儿跟命争高下。”胡芍药顺着陈默的话说,“这门亲事儿说不准也是命呢。老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也是命里的安排。”
“可能是吧。”陈布语应和着胡芍药。
“从这儿回去我就去打听女方的心思,把咱们这边的情况跟她说一下。要是她愿意,我就定个见面的日子过来告诉你们。”胡芍药看了看陈布语,又看了看陈默,“这事儿成不成你们都不要有啥子心情,成了是命,不成也是命。”
“那哪儿能有啥子心情?成不成都是命。”陈布语嘿嘿一笑。
“有你们这样的心思,我也就能放心牵扯这事儿了。”胡芍药笑着说,“只要女方没啥子大要求,我琢磨着这事儿有一定的把握。”
陈默看了看胡芍药,笑了笑。
“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心思,那我也就不多坐了。”胡芍药起身看了看陈布语和陈默,笑着说。
“这么远的路,还是吃顿饭再走吧。”陈布语马上挽留胡芍药。
“不用了,这有饭还能愁吃?这事儿赶早不赶晚,别咱慢一步给别的人家抢了先。”胡芍药很有紧迫感地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慢一步可能咱们就给别人抢去来了机会。”
“也不差这一步吧。”陈布语盯着胡芍药说。
“你看不出眼下是啥形势?”胡芍药马上很紧迫地看着陈布语。
陈布语很不明白地看着胡芍药。
“眼下这个形势,女人比男人少,这就命定了很多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女人缘儿。”胡芍药很是一回事儿紧盯着陈布语,“这样的形势,咱们要是不抓紧了,那就会给别人抢去了机会。一旦这次机会给别人抢去了,以后要想碰到这样的机会就不容易了,再说了,这样的机会说不准驴年马月才能碰得上,咱们能让陈默这孩子等到驴年马月?即便说驴年马月真有这样的机会,那时候咱们家的陈默又会是啥样的年龄?咱们的陈默这孩子等不起啊!我也不多啰嗦了,回去我就去找女方,争取早一天把这事儿落实了。”
“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强留你吃顿饭了。这事儿不管成不成,这事儿之后这个家都会用心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心情。”陈布语见胡芍药执意要走,也就不再强留胡芍药。
“那个倒不用,只要咱们家陈默能有个家室,我这当姨娘的也就心里踏实了。”胡芍药舒畅了一口气说,“咱也不啰嗦了,我这就回去。”说着,她抬脚就走出门去。
陈默看着表姨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别人永远都理解不了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