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气温还未升高,周围分布着零星的荒漠植物,枯黄的叶片上凝聚着昨晚来之不易的雾水。空气里传来丝丝寒意,和之前一片沙黄的荒凉景象相比截然不同,远方出现的一抹淡淡的绿色,使得枯黄的大地终于有了些许的生机。
星晨围上围巾,走上了眼前这座小沙丘,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开阔了许多,她在察看前进的方向。现在刚进入九月下旬,太阳接近正东升正西落,所以他可以结合太影子的指向来确定方向。
她朝太阳升高的方向望去,注意到在更远的视野边缘线上有星星点点的雪白的亮色,连成一条粗细不一的线段,像海面上水天相接处反射出来的阳光。星晨慢慢转身对着那抹亮白色耸了耸肩上的包袱,迈出步子向阳而行。
大概走了两个小时之后,一片广阔的棉花地赫然呈现眼前,看上去像一簇簇雪白的小云团布满整片大地,又似无数的雪花落满枯色的枝干,连成一片壮丽的雪海景观。柔软蓬松的棉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亮白,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一穿而过,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周围开阔平坦的地势可以带来充足的日照,加之良好的排水条件和不算贫瘠的土壤,能成为优质棉花的产地也是情理之中。
星晨抬头环视四周,发现远处有一些荒废的田地,但这片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看上去依旧美好动人,完全看不出有颓败的迹象。她注意到,此时正值西北棉花的收获季节,但广阔的棉田上却空无一人。
一阵清风迎面吹来,两旁的棉花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朵朵在风中摇曳的雪白的棉团像在对她点头致意,可如此质量优良的棉花为何无人采摘?星晨突然想起来二娃子和大娘的话,忽然觉得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像幽魂般从意识中一闪而过。
走过这片浩荡的棉花地足足花了半个小时,前方的路旁立着一块一米高的蓝灰色大石碑,上面写着“棉荣村”三个红色大字。石碑的一旁有一面告示墙,墙上贴着一张由都府颁布的禁令,内容很简洁,只有短短的两行字,星晨把它念了出来:
“七月一日起,未经都府批准,任何人禁止出入棉荣村,若有违抗者,一经发现,严厉处置。”
但令人颇为奇怪的是,这道禁令其实更像是一则警告,因为除此之外棉荣村的村口无人把守,也没有设置任何拦截的关卡。村口处有一条横跨在河流上的小石供桥,石拱桥下的河水在“潺潺”地流淌,把周围衬托得异常静谧。
“还是走吧!”星晨轻轻叹气,转身正准备离去,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姐姐……”这声音很微弱,听上去像一个小女孩的口音。
星晨朝四处张望,用目光搜寻着,发现另一端的桥面上露出半个小脑袋,很明显对方是躺在地上的,因为桥面稍稍向上拱起,与前后的地面有一定的坡度,把小女孩的身体给遮住了。
她立即冲了过去,在进过拱桥的一瞬间,她发现脚踝处像被一根细小的东西给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当她不由往脚下看去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丝线类的东西,她在慌乱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像响铃。
但她没太在意,她发现一个头发蓬乱、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静静地躺在地面。火辣的阳光直直地打在她那裹着厚厚灰尘的稚嫩小脸儿上,嘴唇干巴巴的,好像很久没喝水了,这孩子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星晨走到小女孩身旁,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快醒醒……”
女孩微微睁开双眼,吃力地说出了一个字:“饿……”
“饿?”星晨看着女孩说,“等等,姐姐这就给你吃的!”
星晨把小女孩抱到一旁较阴凉的地方拿出水囊和食物,用手把对方的头微微抬高,轻声说:“来,先喝口水。”
当她把水倒进小女孩的嘴里时,女孩已经昏迷了过去,大半的水又从嘴边漏了出来。她给女孩把了把脉,发现对方的脉象虚弱且混乱,看样子她不仅仅是中了暑气,好像还是大病初愈。于是,星晨背起女孩,吃力地继续向着村内走去。
村口又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死寂,就在星晨刚刚走过的石拱桥的桥头两旁,各自插着一根杨枝,杨枝的枝顶上残留着一截红色的丝绳。丝绳是在她跨过石桥的一瞬断掉了,绳子上挂着的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叮”地一声落到了地面,那就是她当时所听到的铃声。
刚刚走进棉荣村,地面就由沙土变成了整洁的青砖,整个村落被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在风中飘浮、移动着,看上去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意境。这里虽地处偏僻,但屋舍俨然的景象使这里看上去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安乐小镇,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这是一个连温饱都达不到的贫困村落。
星晨走近一看,那些房屋都是木质的且看起来有一定年代了,但结构整齐划一、被打造得十分严谨、结实,相对于这一带的经济条件而言,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已经远远高于平均生活水平了。
但她很快发现了这个村庄不同寻常之处,整个村子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家禽家畜,没有鸡鸣,没有有狗吠,甚至连鸟叫声也完全听不到,像死寂沉沉的鬼村。
走上街道,四周炊烟袅袅,所有人家大门紧闭,这又不像是无人居住的地方,她突然联想到某种昼伏夜出的动物。星晨继续向前走去,一股浓浓的艾草味扑鼻而来,原来街道上缭绕不散的不是炊烟,而是家家户户焚烧艾叶所产生的熏烟。
在烟雾朦胧中,星晨看到几乎每家大门前都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长方体,当她走近一看,心里猛然一惊,之前那种缥缈悠然的诗意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森而恐怖的气息。
——那竟是一口口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