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阳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只见一个婢女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将其安稳地放到了石桌上。
“还请两位王子在这里多等一段时间,陛下现在不在宫里,如果你们想离开的话,还请在在陛下知道的情况下,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这汤是灵月公主送来的,还请慢用。”
于是,那婢女慢悠悠地走到了石门外,在石门合上的瞬间,她又说了一句,“这次的汤可没有下毒呦。”
轩宇已经调息了一遍身体上的脉络,身上的伤也算是愈合了一些,刚才那婢女说得话,他也是完全听到了。
“哥哥,这汤……”
“应该是没毒,哪会有人用同样的手段在同一个地点,同一种方式,投毒两次,灵月可不会这么愚蠢,而且,也没必要了。”
看着石桌上的汤,闻起来挺香的,而且轩阳已经感到很是饥饿了。
“哥哥,还是小心点儿的好。”想起自己身上被下的什么“寒肠百断”之毒,轩宇不无心怀芥蒂。
“放心吧,他们也不会希望我们死在这里,这对双方都没好处。”轩阳将汤盛满一只碗,“尝尝吧,这汤看起来很不错。”
“算了,我刚才已经吃饱了。”于是轩宇转身躺倒了水晶床上小憩去了。
喝着美味的热汤,轩阳感到身体由内而外的暖和起来了。
躺在床上的轩宇面对着冰冷的墙壁,脑子里回忆着灵皎的面容,现在他就在她生活的王宫里,他那么期待和灵皎见一面,可是灵皎为什么不出现呢?还是在恨着自己吧,那种事情,想来自己怎么都不会得到他的原谅吧。
或许是想得太出神了,轩宇鼻息间,不知道何时萦绕着一股充满了魅惑性的香气,像妖娆胭脂俗粉,那抹拢香附在了他的眉间、发前,轩宇看到面前的墙壁上正被钻出来一个小孔,正有一根香烛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燃烧着,眼前这些缭绕的烟雾就是它发出来的吧。
待轩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感到全身无力,头脑晕眩,他想要说话,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里渐渐模糊一片,一切东西都被笼罩上一层光晕,轩宇用力地眨着眼睛,眨着眨着,面前的一切又都改变了。
思绪和视野朦胧中,轩宇发现,自己正站在那一日的海岸前,落日的余辉正铺展在身上,万物都被霞光笼罩着,轩宇的思绪如大漠孤烟,他木讷地站在海前,让冰冷的海水冲洗到自己的脚踝处。
风声,感受起来是那么的真实。
此刻,轩宇看到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灵皎,正背着身子站在他面前,等到下一次海水涌来,灵皎也随之转过身来,海风撩起她的秀发,夕阳让她身上美丽的鳞片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她是他的女神。
“灵皎……”
她朝他温柔一笑,轩宇傻了,随之心也融化。
“轩宇,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因为除了你,我喜欢不上任何人了。”
轩宇看着灵皎的笑,她天真无邪,又惹人爱恋。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灵皎的声音随着海风涌进轩宇的耳中,“可是,你杀了我喜欢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呢?你是一个恶魔,是杀人凶手,你这样的恶人,还有什么脸来见我?我以你为耻!而且,如今我们鲛人族比你们火莲族更为强大,你们总是要为自己的未来而担惊受怕,现如今又面临着灭族的危机,你怎么还能奢望我去爱你?难受在你死去之后要我为你长久地悲伤下去?用眼泪来度过自己的余生吗?你好自私!也是因为你的自私,害我失去了我的爱!”
“不是的,不是的……”轩宇连忙摇头否认,声音哽咽,“不是这样的,他,南石,那个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南石是在骗……”察觉到自己因为着急而差点说出真相,轩宇对之后听到的种种刁钻和质疑都不再解释,默默承受着。
听着那些责备,轩宇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可是,要想让我原谅你也可以。”
风声吹卷着浪潮,拍打在身侧的岩石上,激荡起无数浪花,落了轩宇满身潮湿和疼痛。
“我可以原谅你做出的一切,可是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灵皎,只要你能不再追究往事,什么代价都可以!”
正当轩宇开心的时候,这场景中不知何时,哥哥轩阳站在了他身后。只见灵皎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轩阳,用酥柔又冷淡的口吻说:“你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你也需要付出同样的代价----杀了他,把你哥哥杀掉!”
此话犹如五声惊雷轰炸在轩宇的心上,令他受伤的心再次碎成残渣,他无法相信这些话是灵皎说的。
“杀了轩阳!杀了你哥哥!毕竟是他抢了你的王位,而且在你心里,你不是向来都对他充满了忌惮吗?无论是父母的爱,还是族人对他的支持,都要比更加努力的你要多,这很不公平,这一点儿都不公平,不是吗?!”
海风狂呼,而落日好像被定格在了天际,没有往下坠落丝毫。
灵皎一时咄咄逼人,“怎么了,拿起你手中的利剑,轩宇,只要你杀了轩阳,我就原谅你。”
轩宇看向手,什么时候,这剑已握在了手里?轩宇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转向轩阳,举着剑一步步走过去。
----不!这不是他想做的!可是,身体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
“对,就是那样,杀了他!杀了轩阳,我就是你的!”灵皎站在原地狂嚎着,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弯刀,一下一下剖挖轩宇的心。
夕阳将白净的刀刃染成了温暖的色调,继而似刺穿一张纸一般,刀身穿透了轩阳的身体,银白色的刀刃被染上了血,流淌下来的血染红了足下的海水,轩阳绝望的望了轩宇一眼,然后倒在了潮汐中。
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轩宇无力地瘫跪在浅滩前。
“不……不,这不是我想做的。”
“这就是你想做的,”灵皎走上前来,从海水中精准地找到那把利剑,然后将其重新递到轩宇的手中,俯身趴在轩宇耳边,“这就是你心里最想做的事情,只是你有些害怕而已,看到了吗?没有轩阳,你就会是火莲族的王,就能拥有我。”
“不,不,我不能这么做。”
灵皎指着被海水灌溉住身体的,奄奄一息的轩阳,她握住轩宇持刀的手,“去给轩阳最后一刀。”
轩宇看着被举起来的利剑,刀刃上还流淌着血滴,正流到了他握着剑柄的手上。
“不……不!”轩宇沉痛地咆哮着,用力将身侧的灵皎推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是爱你,再不想去伤害谁了,也不想再受到伤害,这种痛苦实在是压得我生不如死!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南石!我杀了他!杀了那个有妻儿的男人!杀了那个欺骗你的混蛋!现在呢?!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呢?我所布下的谎言,我以为我能承担得起未来所有的责难,可是我错了,什么都无法改变,你还是那么悲伤,冰冷的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甚至到现在竟然连家人也保护不了!”
看着身侧的灵皎,她真的是灵皎本人吗?其实在轩宇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说得第一句话就能辨认出来了吧,可是就算是假的,就算是虚幻的光影,是被人利用的结果—--轩宇还是信了,于是也有了现在的失控与崩溃。
而灵皎呢?她听到了什么?真相吗?轩宇知道,听到真相的不是灵皎,是谁呢?他并不关心,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披着灵皎皮囊的人,那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那种由憎恶转变为鄙夷的感觉—--还是这只是自己这样认为的呢?----到时候灵皎本人听到事情的真相也是这样的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轩宇咬牙切齿的说,“我的话,那里还有真实可言,我是鲛人族的敌人,这只不过是我捏造的借口。”
忽然,天边的落日一下子坠到世界的另一边去了,月上柳梢,就像是当时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岩石上观海那样。
灵皎站在轩宇对面,他看不清她那被散乱的头发遮挡住的面容。
轩宇凄凉的一笑,“谢谢你让我再次身处当时的情景,我这条命已经愧欠哥哥太多,我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一个浪潮打来,轩宇手挽剑花,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利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真的好痛,可是比起心里受的伤,这算什么呢?
视野里又模糊成一片,最后的一眼,是看到飞奔过来的身影…………
海水淹没了轩宇,无奈的感觉,这样死在大海里,就能再见真正的灵皎最后一眼了吧…………
“轩宇!轩宇!”
----谁在呼唤我?好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哥哥……
视野里又恢复成原来的场景,下一刻,轩宇看到轩阳正双手抵在自己的手腕上,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手正拿着一把利刃刺向自己。
难道……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剑咣当当地落在地上,轩阳看到渐渐平静下来的轩宇,慢慢放下了身上的戒备。
“轩宇?清醒点儿了吗?”
轩宇坐到石桌前,双手扶额,沉闷又很痛苦。
“哥哥,我怎么了?”
轩阳趁着轩宇还恍惚的时机,他将自己的衣袖用力地裹了裹,好像在掩饰什么。
“刚才你不知怎么了,拿起剑来就要来砍我。”
轩宇急切地追问,“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辛好你没了武功,不然我可能会死在你手里。”
想起自己在那幻境中将利剑刺穿轩阳身体的场景,无边的落寞感席上轩宇心头。
“对不起……”
“没事。”轩阳忍着臂膀处的伤口,那是他当时背对轩宇而被其所伤,现在正忍着疼痛,做出一副坦然的表情,轩阳刻意将自己受伤的臂膀扭到另一侧去,悄悄运功疗伤。
“轩宇,为什么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有人算计了我,躺在水晶床上的时候,墙壁那边对我吹来一股香气,渐渐的我就昏迷了。”
此时石门轰然被打开,灵月公主手持双剑走进来,看到坐在石桌前的轩宇,随手便将手中的一柄剑朝他丢去,一切发生的太快,着实让轩阳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辛亏轩阳用手中的杯子砸中了飞来的利剑,改变了剑身的轨迹,令剑身从轩宇耳旁飞过。
“喂!你怎么又随意出手伤人?”
“哼!我从未见过这种满嘴虚假丑恶的人,什么王子!跟那种谎言一样让人见了恶心!”
轩宇恍然大悟,“在那幻境中的人,是你吧。”
看着轩宇那双痛苦的双眸,灵月的心竟然抽搐了一下,而后走到桌前,将手中的剑狠狠地撩在桌上。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灵月要知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