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澄莹,木筏扬于波上,蛟龙尸躯不以物系紧紧跟住木筏飘流。池修明入夜未眠,今夜开阔无心睡眠,游至残月,他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好奇地看了看江底,天黑黑半面也难映。
“前辈,银月龙蛟是不是受伤了?”
横公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池修明指了指木筏说:“没有先前快了,而且银月龙蛟的龙鳞好像也变得黯淡了。”
“哈哈哈,池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前辈”池修明轻嘟,见横公没有再搭理的意思他就挠挠头在想,想了没一会儿干脆不想了,远看月上潮平波滟滟,还是临夜抛竿,自得其乐吧。他这一抛竿倒是引起了横公的兴趣,横公将身子一转,滑到了池修明身边坐下,然后来来回回盯着江面在看。
池修明转头不解:“前辈你在看什么?”
“看你垂钓呢,你可别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来吓老夫,老夫人老了,不经吓。”
“前辈,没有那么玄乎吧?我就是随便钓钓”
“嘿,你在金华楼钓鱼大会上干的事光吾可全都告诉老夫了,你说不玄乎,那老夫告诉你,气运就是玄乎的。老夫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骑乘吉量周游增寿五百岁,可偏偏老夫就是遇上了吉量,吉量还愿意给老夫骑乘,你说这事玄乎不玄乎?”
池修明狠狠一点头道:“玄乎,吉量神驹多少人缘悭一面,前辈不光遇见了,而且能骑乘吉量周游,当真是玄乎极了。”
“正是如此,你的气运也是玄乎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也许就是现在呢?”
“前辈你说现在!”池修明瞪大了眼睛,他临夜挥杆本是即兴而发,并无奢望能钓上什么东西,木筏虽然游动的速度慢了,但仍旧是飞掠之姿,这如何能钓上鱼来?然而他却是不知道,兴之所至亦类天机偶至,他又受着天地之气的钟爱,故池修明不晓事理,横公却是不敢疏忽,生怕池修明真钓起了怪诞之奇类。
转瞬木筏游动骤然加快,池修明身斜杆斜,远远钓钩出水明明带着一丝金黄,横公眼尖,当即道:“池小子起杆”池修明闻言一振力,一团金黄抛在半空。
“这是什么?”池修明看着半空中的一团金黄惊诧,钓是钓到了,只不过是钓起了一团黄纸?
再入眼时这团黄纸已被横公摄入了手中,池修明低头去看,横公抛了抛黄纸笑道:“池小子真有运道,还真是仙家之物叻。”
“前辈知道这团黄纸是何物?”
“具体是什么还得等打开了才知道,不过应该是符箓。”
“符箓?”池修明再一看,还真像是符箓,当年在东海的时候种桃道士教过的。
“还是灵符呢,啧啧啧,不愧是能钓上两尾银龙锦鲤的人,你这份气运,连老夫看了都眼馋。”
“前辈还没打开就知道是灵符了,前辈真厉害。”
横公笑道:“少拍马屁,你也算是博览群书,关于符箓一道总还是知道一些的,老夫入手就在这团黄纸上感受到了丹气和神气,手里的黄纸不是灵符又是什么?书符之法,以丹书符文于内乃是常见之法,而欲绘灵符,则非要神气不可。画符最讲神气,得了神气的符才是灵符,有神方有灵。书有所象,故神气存焉,文字显焉。而更上一层,往往画符之高手,可以得意忘象,独具其神,超越具象。像你师尊的好友,印符宗的三玄真人便是这类人物。”
池修明点头道:“三玄真人简直太厉害了,居然能在镜上刻符。”
“池小子,光吾说你感知超人,我们要不要打个赌?”横公捏住那团黄纸在池修明眼前晃了晃说。
“打赌?赌这张符箓吗?”
“就赌这张符箓,这张符箓老夫还没有打开过,不知道里面画有一张什么样的符,你就凭着你超人的感知去猜,你要是猜中了,御兽宗有许多的灵兽幼崽,只要你们能互相看上眼,老夫允许你带走如何?”
“好”
横公随即将手中这团紧巴巴的黄纸交给了池修明握住,池修明摸着黄纸仔细感受,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好浓重的杀意”
“杀意?要说印符宗里谁的杀意最重,恐怕就属三玄真人了。三玄真人本是剑修,后拜入的印符宗学符,传闻三玄真人作符,天雨粟,鬼夜哭,这杀意不可谓不重,你认为这团黄纸是三玄真人所画的灵符?”
池修明一听直遥头:“不对,不是三玄真人,这符和佛门有关。”
“和佛门有关的杀意之符,难道说”
“前辈知道什么?”
“你又感知到了什么?”
“我感知到这张符里流露出的是一股有着佛门渡世之愿的杀意”
横公笑着说:“老夫在这张符里听到了灵兽的怒吼,看来这张符应该是佛门的五色狮子符,符里寄予着佛门的杀鬼之念。”
池修明眼睛瞪得老大,他感觉到他输了,他只感知出了这张符与佛门有关,横公却直接道出了符名和效用。
“是与不是,你打开一看便知”
池修明依言舒开符纸,符纸上赫然画着五头姿态威武各异的狮子,而相同处皆牙如剑树,眼似流星,口如血盆,爪似金钩,真是五色狮子符!这道五色狮子符乃是知名的吞鬼之符,五色狮子符源自五方狮子咒,五方狮子咒又源自佛门五方金刚咒。金刚驱鬼,狮子吞鬼,实为一类效用。
“我输了,前辈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池小子不要泄气,是你赢了,老夫输了。”
“前辈,你猜中了五色狮子符,明明是我输了。”
“老夫能猜出五色狮子符是因为这些年处世的阅历,更因为你说出了符中的杀意以及与佛门的关系。老夫只闻见兽音,而你却同时感知到了杀意和佛门的渡世之念,以二对一难道不是你赢了还是老夫赢了吗?”
“前辈”
“好了,不说了,这张五色狮子符是你钓上来的,你留着自己防身,等到了御兽宗,只要机会允许,你自己去和灵兽相处。”
“多谢前辈,前辈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以真气行船,银月龙蛟之前并没有在江中引流?”
横公眼睛一亮道:“你看出来了?怎么样?老夫以真气行船稳当吧?”
“要不是银鳞重现,去速如旧,我还没有意识到,前辈今日令晚辈大开眼界。前辈的真气,是晚辈见过最为苍莽雄直的真气,不想精微轻巧处亦能妙至这般境地。”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高明,不过是修行久了,炉锤之功,不遗余力罢了,这是自然能到的功夫。等你真人以后真气锤炼久了,也能做到出微出厚,若说光吾没有向你展露过如老夫这般真气操控的功夫”横公突然眼睛一瞪说:“光吾他才修行多久?修为赶上了老夫还嫌不够?真气锤炼这种水磨功夫那是轻易能够赶上的吗?”
池修明笑着说:“还是前辈厉害”
“哼,违心”
“嘿嘿”
横公这时收拾面容稍稍正色看着池修明说:“池小子今夜闹够了没有?明日老夫要交代给你做的可是一份苦差事,不比你当初制作木筏轻松,你要是今夜不稍作休憩,明日可能会感到困乏。”
“前辈要我做什么?”
横公一指跟着木筏飘流的蛟龙尸首说:“解尸”
“妖兽成长到了蛟龙这般境界,齿角筋骨均可供为法宝,要是就这样放过了岂不可惜?”
池修明回头一见蛟龙尸身不由愁面:“前辈,以蛟龙身躯的强劲坚韧,凭我现在这身修为完全是力有未逮。”
“怕什么,有老夫这柄赤玉雷斧在,你慢慢磨就是了”
“好, 那我明天开始解尸”池修明说着身子往前一扑,就这样扑进了蓬下休憩。天地高远,江月澄澈,人生贵得适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