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有美眷,君王不早朝。良臣言虽好,奈何无人闻。
在泰平从问鼎城班师回朝之前,墨白会见了易教副教主吴桐子。吴桐子化装改扮,以学士身份入宫。吴桐子与孤阳炙出身并不高贵,但他们在廊中民间影响力极大,并借亚夏旱灾的东风,势力不断发展壮大,成为帝国昭阳的一股强大力量,甚至风头压过亚夏堂。
对于墨白而言,银夏帝国并非大敌,他最关心的是亚夏堂与易教。吴桐子坦陈,易教只是想利用娥帝,借机扶持叉绳军壮大。墨白明白,娥帝昏聩的统治,令皇权正在没落,割据总兵与封城不尊帝命,引得帝师与地方混战,百姓反抗之意日渐强烈,令易教大有可乘之机,掌握银夏帝国的权柄。
尽管对易教没有好感,但墨白感到若能与之联手,便可令自己多了一重力量,将来如果可为己用,倒不失为制衡泰平的利器。吴桐子向墨白转达了孤阳炙的想法:易教愿与墨国合作,希望墨国不插手帝国事务。
当时,墨白正对单㛤极为迷恋,加之孤阳炙所赠丹药有补肾之功用,他便答应了孤阳炙的请求。
瘦死的络驼比马大,自己很难一口吃掉,倒不如让易教陷入乱局,使自己腾出精力一统西北、西南疆域。双方达成协议:墨白支持易教之主,控制帝国大部分疆土,然后等时机成熟后,再联合出兵占领其他封城。
东进、南下打败金亭、铜古后,易教将与墨国纳亚夏全境归入版图,平分天下,万世交好。吴桐子描绘的愿景,一度让墨白觉得可期。
王师返回逐鹿城,墨白只是派使者出城,赐酒相迎,稍作安抚。原来,李炎声称泰平在夷、狄等地先斩后奏,任命郡守毫无顾忌,还不经墨白同意,将问鼎城托负于西京旧贵族林芝。墨白心里颇为在意,动了刻意冷落的想法。正巧,又有人传言吴贤为幽蓟密探,所以泰平数度入宫求见,墨白都以各种理由回绝,连秦程等人上表请封将士,他也置若罔闻。
偏生前几日单㛤有了喜讯,声称怀了墨白的骨肉,墨白自然大喜过望,于是在海内归一殿摆了酒宴,让木燃、宋奇和李炎等人作陪,还让李炎找来逐鹿城新来的名伶歌姬。酒酣耳热之时,墨白又服了孤阳炙的丹药,正欲与歌姬们云雨,泰平与秦程却不请自来。
秦程为军请命,泰平当头棒喝,墨白心里虽然不快,但想起当初登上巨弓峰,壮怀激烈地志在天下,墨白还是惭愧地低下了头。他被赵皋送回后宫,独自坐了半宿,除了反思自己近期的浪行之外,也深深感到王权受到的威胁。
我该怎么办?墨白心头曾涌起一丝恶念:除掉泰平与秦程。随即,这恶念之火被理智大浪扑灭。
我若想坐稳墨国王座,眼下必须与泰平修好,这是最好的计策。墨白提醒自己。
正是墨白及时醒悟,亲临朝会与众人畅谈,主动坦承为君之失,泰平与秦程等人才观念大变,各抒己见为国献策。木燃、宋奇等人虽有些愕然,但见墨白应对自若,自思曾与泰平作对,也都示之以谦,纷纷向泰平表达敬意。
墨白冷眼旁观,看出朝中之臣多是随风之草,见自己推崇泰平,便都摇唇鼓舌大赞泰平,心中更是有了计算。
不过,令墨白没有想到的是,泰平主动提出代自己出使,向血驼部天后周薇示好结盟,甚至提出婚嫁的国事。周薇留给墨白的印象很深,令他心中略有敬畏之意,男女之事只在脑海一闪而过,从未考虑到真的向周薇提亲。
墨白深知这婚嫁的意义:如果他与周薇结为夫妻,墨国就可借助血驼部战力,纵横驰骋图霸天下。但是,泰平玉成此事,他的威望将会更高,将来自己更难以驾驭。每每思及于此,又想到泰平的批评,墨白心口更加发闷,头亦隐隐发痛。
“大王,池边寒风更甚,怕是又回头痛的。王妃请您到转回寝宫,喝点热茶,再休息片刻。”巴清的近侍走到近前,向墨白说道。
“好。王妃还有何事吗?”
“回大王的话,单㛤想要求见王妃。”近侍答道。
“哦,你告诉王妃,单㛤怀了身孕,她还是不要见了。”
“是。”近侍领命,转身离去。
“泰平大良是不是启程了?”墨白问道,眼睛望向穹空。
“是的。大良身为朝堂重臣,对大王算是尽心尽力,路途虽有些困难,想必他一定能克服。”
“单㛤身体如何?”
“小人已偷偷叫人传了话去:大王重国治世,乃是稳定治国根基,以便不令外人传言为女所祸,将来也好立为王后,不让他人再有异议妄言。”
“嗯!李炎现在如何?”
“听宫人们说起,柏武将他关在宫外,由人专门看押,倒是没有受罪,可是李炎总是呼叫不止,说他为大王玉事良多,早晚会替他出这口气的。”
“哎!难道他看不出来眼下局面吗?”
“是啊!我偷偷听宫人们议论,说他为大王办事时中饱私囊,强占了鹿林等许多地方,甚至到李渡的府上,掳走了李渡的小妾。大家说李炎做事如此荒唐,真是该死啊!”
“你觉得李炎也该死吗?”墨白转过头,眼睛紧盯着曲丰。
曲丰脸色微变,但是眼神没有躲闪,而是迎着墨白。
“李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但他一味不识时务,让大王陷入了困境,至少好好关上一段时间反省,应该是不亏待他的。”
“今日早朝之时,朝臣们谈论起银夏帝国,说到娥帝又遭刺杀,足见帝国运数已尽,将来必为墨国所取代。我身为墨国之君,不思进取确实不该,泰平大良等人谏言虽然刺耳,但却是良药苦口,我是不得不服啊!”
“大王是天选之人,将来必能称霸亚夏,邹羽大士便在逐鹿讲坛广播,宣扬大王当为世人楷模,开宗立派为一教之主,使百姓臣民尽身心归附。”
“邹羽是何许人?”
“小人听说,邹羽是廊中区满江碧柳镇人,自幼便到七子圣地游历,与世间名士清谈。他认为七子之教渐趋僵化,已经不适应亚夏新形势,应当广开世间言路,使更多流派传于民间,让百姓不受固化所缚。”
“依你所言,这个邹羽倒是难得。你出宫将他请入海内归一殿,我想亲自向他讨教一番。”
“谨尊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