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虎喝多了，他本来酒量也少，喝了都快一整瓶。
说话舌头打结，自己说的什么也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就这么睡着了。
杨益中两天没睡好了，他喝酒很慢，总是小口咪着。
不知何时，屋内的小孩声音小了。
只是小点儿，还在叫唤。
他也不想去看，大晚上的，跟那孩子一对视，他可能都会尿出来。
村里，那条黑狗一直在叫，声音不大，好像是冲着这边叫的。
那是亚子家的狗，亚子是村里开小卖部的。
杨益中不睡，就这么陪着哥，替嫂子守灵。
守灵嘛，总该有人醒着，不然还守个屁。
……
杨沟村，和王玉华关系最大的人，就是周亚子的老婆。
她有本事，生了两个儿子，成天在村里说王玉华是不下蛋的母鸡。
主要是年轻的时候，两人一起争过杨大虎，后来她输了。
就在前天，得知玉华生了个儿子，她还浑身不自在呢。
但现在人死了，她倒觉得孤凉了。
“亚子，你干嘛不去喝酒，不吃白不吃。”
亚子坐在玻璃柜前，嘴里吸着红南京，闷的像葫芦。
“跟你说话呢！”
“杨大虎婆娘死了，你这张嘴不要出去乱说哦，你说话有时候太难听。”
女人好笑了：“我怎么难听了？我说的是真话，那婆娘犯贱，她活该，她死了还怪我呐？我不能说嘎？你看看村里人是怎么说她的。”
“人家说是人家说，你说是你说，你不要说就行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关心人家嘛，你跟王玉华睡过的？”
“滚你妈逼！”
两口子经常吵架。
儿子周小毛在院子后的里屋待着，听的不厌其烦。
他哥哥去城里上学了，所以现在一个人更寂寞，爸妈平时不太给他好脸色，尤其是妈妈，太凶太凶了。
小毛才八岁，经常被气哭，他现在学乖了，随大人吵去，只要不跟他发火就行。
现在天还不够晚，他坐在床边看电视，动画片能调节心情。
到了十一点，小毛关灯上床，电视还开着，只是声音小。
爸妈还在议论死人和生孩子的事，不会来打扰他。
如果过来，他可以瞬间关掉电视装睡。
但是，什么声音惊动了他。
把小小的动画片声给打破了，是砖头的声音。
这声音来自屋后，就是房子的北边，就是他屋子北边窗户的后方。
砖头声动了不止一下，是好几下，一直都在动。
唉？
那窗户有点高，他要搬个凳子来，站在上面才能看得到外边。
大晚上的，是不是有人在后头。
肯定不是爸妈，两个大人还在前面商店里说着话呢。
有人在屋后，一定有！
这么想着……
小毛盯着那扇窗户，把头蒙在被窝里。
有人而已，很可怕么，不，他在跟自己逗闷子。
继续看动画片。
直到他快睡着时，那个声音还在，砖头、接着是砖头倒下的声音。
唉？
那个‘人’还没走么，他在干什么呢。
小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玻璃窗。
听动静，好像是有人想用砖头爬上来似的。
没错，就是这种声音。
门被推开——
小毛一惊，慌神的转过脸来，吓的后背全是汗。
妈妈开了灯，生气的瞪着他：“几点了！还看电视！”
小心脏怦怦直跳，他指着窗户：“妈妈，外头有人。”
陈世珍主意了一下窗户，她没看到人，那高度，如果有人，是能看到人家脸的。
“屁人！电视关了！睡觉！”
嘴上是这么说，她担心儿子不肯照做，亲自用遥控器关掉，而后把屋里的窗户给打开。
这是夏天，房间要透气的，不然闷死个人。
妈妈离开了，去了她和爸爸的房间里。
但是……
窗外的砖头声，真的会消失么。
他不是很确定，因为他感觉那个‘人’还没走。
本来存在的声音，是被妈妈的开门声给打乱阵脚的。
也许，那个‘人’怕妈妈，等妈妈离开了，他又回来了。
小毛睡不着，始终盯着北边的窗户。
终于，在短暂的几分钟后，那声音又出现了！
那个‘人’还在爬砖头。
现在没有妈妈，没有电视声，所以那动静格外清晰。
他躲在薄薄的毯子里，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扇窗户。
可能，
会出现动画片里的卡通脸，
比如多来爱梦，比如蝙蝠侠，或者是外星人什么的。
猛然！
一只手够上了玻璃窗。
那个‘人’，他成功了，爬上来了！
可，
看不到脸，只有胳膊，
肥肥胖胖的胳膊，好像是婴儿的手。
但是……
婴儿的手没那么胖吧，都快跟他差不多了。
小毛有点害怕，他开了灯。
灯光洒满屋子，他再去看时，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已经没了踪影。
嗯……
有人，一定有人。
是不是该去告诉爸爸妈妈呢，不会挨骂吧。
如果那个‘人’跑了，爸爸妈妈肯定会大加申斥的。
他真的很想看到那个‘人’，看到全貌最好。
村里除了他之外，最大的孩子只有三岁，谁能到这里来玩呢。
应该是个大人，没准是个小偷。
“小毛？”
门没关严实，爸爸露着小半张脸，鬼蛐蛐的望着他，还做了个鬼脸。
“怎么还不睡觉，你妈妈要吃人了。”
周小毛指着北边窗户，认真的说：“爸爸，那边有人。”
“那边？”
“就在窗户外头，我刚才看到了。”
有人？
这都几点了，快十二点了，怎么有人跑到他家院子后头来。
大晚上的，吓唬他儿子么。
周亚子抓起老柜上的红色电筒，跑到后边去看。
他家的猪圈就在后头，挨着的是茅厕和一小块菜地。
没见着人，但是有几十块对垒起来的砖头。
砖头倒了，散的很凌乱。
儿子没撒谎，砖头就垒在窗户下边，他傍晚来喂猪的时候，还没看到这些砖头呢。
砖头就是从猪圈上扒拉下来的。
“麻麻的……哪个狗日的，跑我家来吓人。”
东张西望，鬼影都没有。
他用手电四处照，怒声喊着：“哪个？！”
“麻麻的，哪个？！！”
“谁弄的？！”
“……个狗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