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姬侠女英姿存,挺直凛凛玉腰杆,昂起须眉不让首,办妥先前之事毕,最后别罢夫君之墓。此刻此时,太平县内多条街,本地县民,不管男女,无论老幼,聚集在那,苦苦等候于今时,还姬总算下山也。
温还姬温女侠,现下行到一条街;本城黎民,除了满头白须人,拄着木棍当拐杖,老眼含怨甚十足。随着其他一群又一群的披麻戴孝,各捧他们各家亲人灵牌之位在胸口上的青年男女,以及一帮幼学之年和豆蔻年数不足的孩童们,那更是身服孝衣,各双小手,紧紧捧住,他们亲爹或娘亲的牌灵;随着大人和老爷老奶们,无不恨恨瞪两眼,怒目而视看还姬,此时此际,缓缓走来他们的众双怒火的眼前处。
温还姬一只柔荑,依旧那样提佩剑,另只皓腕,背手放摆后柳腰,挺起五尺红颜躯,徐徐从他们无比愤怒而又两边不敢不夹道闪开的人群当中,威而不怒,万分淡定行段路,渐渐止住两脚步。
但逢当下,只看目下,本地县民,多数的拽布披麻的妇懦,大多各捧亲属灵牌的弱冠、而立或不惑之年的粗鲁男子们,四围将她温还姬,斗胆围在中间处。愈是那样,成百上千张的怒目切齿,左右前后,端的是老老少少,大小男女本地民,万般愤恨瞪着她。
温还姬冷然一笑,毫不张望,镇定自若甚十分,音声响亮,随口问道:“父老乡亲们,你们通通聚集在这,等候我温还姬也是多时了吧?”
那帮恨她还姬好入骨,怨她侠女极忿怒的本地县民们,老老幼幼,男男女女,这个那个,前后左右,各伸手来,纷纷指向温女侠,各个怒恨不止地责骂道:“温还姬,我们所有太平县的可怜百姓,那一天、那一日,我们是如何对你下跪乞求的?我们是多么的对着你纷纷下跪时,是怎样的泪流满面?可是你呢?为何偏偏不肯离开你的黄山派,远出我们的太平县?”
“温还姬,现在我家中,双亲被杀,妻儿也在乱军中被乱刀砍死,你满意了吗?这难道不都是你温女侠害的吗?”
“温还姬,我们太平县中,多少家户,自此以后,已少亲人?更有多少家室,因你的执意不肯远离咱县,走出南唐,被乱军杀得是家破人亡?”
“温还姬,不仅是我们的这太平县,整个南唐国的各州各城,各乡各村,多少和我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百姓,被各国大军的进犯之际,被他们没有我南唐军的救援之下,多少惨遭被屠?多少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们南唐国刚刚所历经的黎庶涂炭,民不聊生,难道不是你这个素来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天下百姓的盖世女侠所害惨的吗?”
“温还姬,你看看我们啊!我们当中,但凡披麻戴孝者,哪个不是家有亲人死在前不久的乱军之下?温还姬,你还我们的亲人!”
“温还姬,我爹我娘,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当这太平县中,被外来军队,侵扰我们这儿的时候,我跟我的爹娘,以及在场各位的乡亲们,在不停不息,无比惶恐地逃跑之际,就惨遭乱军追杀,死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而所幸是你们黄山的一些同门执剑赶来相救,故而我才幸免于难地活了下来。可是我的爹娘呢?他们二老都已不在了。是你害死了我爹娘,是你,就是你!”
温还姬闻听他们,各自怨言于此毕,冷冷发笑又问道:“放眼这整个太平县内,你们向我温还姬讨债的人,一心一意都盼着我温还姬死的人,满脑子都恨不得要杀我温还姬的人,非但已是挤满着这太平县上的所有街道,并且无论是这南唐之中的外城人,均已到齐。总之,那场极大混乱的战役中,所有惨死在本姑娘剑下的几十万亡魂的家属们,不管是从晋国、吴越国、南楚国,孟蜀国而来、还是于南平国、南汉国等处远到而来,通通皆恨不得要将我温还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誓要为尔等各自亲人们报仇雪恨的你们,有些就在此时此地;有些便围满着太平县外的一片宽场的厚土上,是与不是?”
一位妇人,满身孝服,手捧两个灵牌位,于前方人群的拥挤中,擦破头皮,挤出外来,冲着还姬,叫怨道:“没错,正是如此。因为如今的天下,最是恨得让我们老百姓做梦都恨不得想杀的人,非你温还姬莫属!”
温还姬冷声又笑,再向周围一帮民,清脆地责问道:“那么那些有权有势,靠对你们搜刮民脂民膏而安享富贵的狗官们;那群对你们民不聊生,视而不见的豪强们;那帮进犯你们的家园,滥杀你们亲人的外族强盗呢?我温还姬相比起他们的万恶,又当如何?”
此话一问,另一名妇人,正立身众民的前排之中,也是身披孝服,双手捧着两块灵位,对她吼道:“当然是你温还姬更该死!”
温还姬闻听此话,对着身前与身后,以及身侧之左右,一帮又是一帮围她于此的黎民们,已是那样的凤目圆睁,喝斥道:“凭什么?凭什么啊?”
一位老汉,拄着一根破拐杖,一边是老泪纵横,一边是怒气冲天,指她还姬训责道:“凭的就是,我们的亲人,虽乃当今世上,有权之人所杀;我们的家园,遭有势之人所毁。但是,我们的亲人被杀,唯你所害;我们的家园被毁,拜你所赐!”
温还姬柳眉踢竖,杏眼更是,锐利而睁,扫视这群无知民,厉声回道:“好、好!既然如此,那我温还姬在此,你们要为你们的亲人来报仇,要为你们的家园来手刃于我。那么尔等,谁有此天大的胆量,就尽管上前,掏出你们手中的匕首,使劲地往我温还姬身上,用尽全力地来捅,使尽力气地来刺!你们何人有此极大的勇气?何人敢有?谁人敢上?尽管来啊!”
还姬此声怒喝罢,果真尽见这群民,吓得他们一个个,除了干瞪怒目外,唬得他们当真实无一个人,真敢靠近,堂堂绝代侠女的凤威眼前与侧身左右,亦不敢行前她的纤腰后背于数步;最多着实只斗胆,向她稍稍靠前些,用手指她温还姬,东怒西怨而喝骂。
温还姬凤眼轻视,极有万分,再向这帮民众们,冷厉地问道:“怎么?不敢?你们无一人胆敢向前,对我温还姬只敢恨而不敢为,是吗?”
温还姬秀目一双,眼见他们,实确如此;愈是令她,十分蔑视道:“当真是好一群对我温还姬人人恨之入骨,却又人人手无寸铁,个个毫无半点胆量的黎民百姓!”
温还姬接着往下,冷若冰霜,站着原地浑不动,红唇白齿,继续责训道:“同样,你们皆是我温还姬自小到大,一心最想守护的民生。如今我手执之剑,多次为了你们,对内杀尽诸恶做绝的狗官,狗仗人势的官兵,对外敢于力抗外敌,诛尽外来强盗。事到如今,最想置我温还姬于死地的,居然就是你们这群跟我一样,身体同流汉人血,共居九州辽阔地,为了汝等愿舍身,不悔多次,甘愿让我承受磨难而誓死都要守护的尔等父老乡亲!”
又是一次,围她还姬于四周的群群百姓,男女老幼;那个这个,指她恨恨咬牙地怨道:“谁和你是父老乡亲?谁和你是父老乡亲啊?”
“对!你害了我们的亲人被杀,害苦我们的家园被毁,谁愿与你这等自私至极的恶毒女子是江东父老?”
“温还姬,你如若还有半点良知的话,就应该当着我们众多人们的面,拔出你剑,自刎在我们面前,以你的死,来向我们被你害死的亲人谢罪;用你的血,来抵消我们百姓对你温还姬的无比怨恨!”
“温还姬,你为了你一人的家,完全不顾我们天下百姓们的家,你凭什么还以顶天立地的女子而自居?犹有何面,自称为行侠仗义,除恶务尽,守护苍生,维护正道的盖世女侠?”
“温还姬,这个天下没了你,我们虽生逢如今的战乱,但是至少,我们的亲人,最少现在不会被杀。起码我们的家园,不会因你的存在而惨遭荼毒!”
“温还姬,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因为当今天下,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们这群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才知当今世上,究竟是什么人,比残害我们的狗官更该死,比外来入侵我们家园的四方胡虏更是可憎!”
温还姬再回一次,各听他们对自个,无比怨憎的激烈之言;这下强忍怒火,大声地回道:“好,好!那就且随我来吧!”
一位大汉,同是身穿白孝服,捧着生母之灵位,紧张不已,伸手指来,喝问道:“温还姬,你?你叫我们跟你去哪?”
温还姬无比冷峻,响亮地回他们个个道:“出了这太平县后,不是还有更多更多的像你们这样,恨不得要将我千刀万剐,绝不愿看到我温还姬还能活过明日的中原人吗?”
言罢于此,但看还姬,更是那样,挺胸凛然,抬起芳容,自威极大;迎前的六亲不认的步伐,甚是让前方拦在温女侠前头的多数本县草民们,哪管老幼?何分男女?速速两边而闪开,自动让出一条道。使温还姬,凛凛有威,不急不慌,沿着两面夹道让出中间一条路的民众们,大大咧咧而行去,朝着前方,围堵在她前边的庶民们,哪管他们让不让道?只顾自个,昂然无比巾帼威,顶天立地女儿身,冲着前边只管行。甚是慌得他们,不想让路又岂敢?
太平县外,一条旷野之地,左右远望有山影,杂草各处略丛丛,难见艳花有半朵。本天现下于此刻,除了四面宽阔地,八方前后,各处周围,俱见挨肩擦背,人流如潮的孝服着身的百姓们,全数会聚于此外,再无其余景物见。
正值此时,正逢眼下,盖世女侠温还姬,依然是那,一袭青花鲜亮衣,腰系下身瓷色裙,左右秀逸而飘动;宽裙底下白靴行,朝着前方,济济万人所拦她前头的寻仇黎民,只管朝前,一步一步又一步,泰然自若尽管走。惊得前边,拥拥挤挤所拦她面前的各邦而来的民众们,虽是个个怒眼瞪,恨看还姬甚想除;无奈侠女,剑不出鞘,仅凭秋波,犀利之极,足以恐得他们一众又一众的平民们,任她温还姬如何迎前而走来,但凡挡她前头的人潮拥挤的民众们,无论男女或老少,乖乖识相且让道,随即尾随她身后,挨肩擦膀而跟上。尽管胆敢来惹她,却是岂敢真向她,冲上前去而拼命?毕竟兵民本有别。
陡然这时,立见这会,温还姬总算渐渐,留住她的双脚步后,停站目下,还是那般,挺直柳腰,抬起玉颜,杏眼凌厉有凤威,震得无论是这南唐之民,还是四方远来聚集于此地,向她寻仇的晋国民众、南楚百姓、南汉庶民、南平黎庶、吴越千民,还是孟蜀国的草民。虽是将她温女侠,人头攒动,团团四面,合围她在垓心间,岂敢半个,近她眼前与身侧左右和身后的咫尺两三步?
这下端的乃是,无论是这江南之邦本国民,还是从大晋而来,或是南楚、南汉、南平而至,又是于吴越、孟蜀等国纷纷聚来的成千累万的身穿孝服,过半手捧灵牌位的老少妇孺,着实已是,应有尽有在当下。
八方四面,全部周围,挨山塞海,游人如织,尽数实实,将她一个顶天立地的玉女之身,困在中间狭小处。悉数确然,不分大人或幼孩,不管老翁或老妪,无论年少男女辈,还是徐老半娘妇,或者中年四旬汉,通通是那样的横眉怒视,满腹仇怨,睽睽众目,千仇万恨,瞪着还姬一身,恨看侠女一周身。
着实已是,中原各邦一群民,拽布披麻捧灵位,切齿万般露嗔性;四下群群宛如海,围堵世间真女侠,此时此际之场景,看得触目好感伤。而放眼当下这民众,数量竟足达十万。满满立身此宽地,方圆数十里之广。
温还姬稳如泰山,凤威姑且浑不怒,四肢不动朱唇动,向着这群万千民,朗声说道:“我温还姬剑下,誓死都要保护的各地中原同胞们,现下你们恨不得要杀的人,让你们恨比狗官和外敌的温还姬,已然来也。此刻正站在你们所有人的中间!”
还姬话音刚一落,围她中间两前后,左右两边孝服民,更是这个那个,无论男女或老幼,各自怨言好冲天,万众手臂俱伸来,指向她盖世侠女;分别恨恨地嚷道:“温还姬,奴家和我这未长大的孩子,乃是吴越国人氏。我夫一人,随军出征,来这南唐,遭你剑下,狠狠所杀。我家公公与婆婆,双双身患疾病,本就因清苦日子,没钱请大夫。后忽闻他们二老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在这南唐,被你所杀后,双双一日之间,因痛不欲生,伤心过度,使得奴家的公公与婆婆,病情更重;终在前不久,一起带着思念亲儿的无比悲痛而离世,留下了奴家这对孤儿寡妇。今日,奴家为我公公婆婆和丈夫披麻戴孝,带着奴家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更让他为他的爷爷奶奶和惨死在你剑下的亲爹拽布拖麻,随着在场所有和奴家一样,全都因死在你剑下成为了寡妇的女人,通通都带着因你而在这世上没了亲爹的孩子,前来向你寻仇!”
“温还姬,老身和我这孙子乃是南楚国人氏。因老身在这世上,唯一独子,惨遭你所杀。这孩子乃老身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老身听闻膝下独子,在战场之上,惨死你手,一身怨恨,这些天来,何以泄之?今天老身,不顾自个的年老体迈,快入黄土之躯,由我这小孙子搀扶着,跟随在场所有因你而失去亲人的人,不惜跋山涉水,走到南唐,今日此刻,终于与众,见到了你这个杀害老身在这世上唯一儿子的凶手。温还姬,你还我这孙的爹来,你还老身在世上唯一儿子的命来!”
“温还姬,我乃南平国人氏,是你杀我亲爹,害我娘亲,上吊而死,留下我在这世上孤苦零丁,无依无靠。我虽尚小,但今日我也紧随着我们南平国的父老乡亲们,他们也和我一样,家有亲人,随军出征,到这南唐,被你所杀。我今天双手捧着我爹和我娘的灵位,为我爹娘,披麻戴孝,和在场所有人一样,誓死也要你血债血偿!”
“温还姬,我们夫妇俩乃南汉国人氏,膝下独子,随军出征,来到南唐,被你杀害。今天我们这老夫妇俩,也随着我们南汉国的父老乡亲,带着对你满怀的仇恨,向你讨要我们各自的一个公道!”
“温还姬,我们姐弟俩,乃是孟蜀国人氏,自幼娘亲,重病而逝。唯一亲人,便是随军出征的亲爹。如今我们姐弟俩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跟在场所有随军出征的亲人一样,惨死在你手里。今天我们姐弟二人,为我二人的亲爹,手捧牌位,披麻戴孝,随着我们孟蜀国的江东父老们,来到这儿,寻你至此,就是要亲自手刃于你,为我们姐弟俩的亲爹报仇雪恨!”
“温还姬,我乃晋国人氏,我身边的这对年老夫妇,是我的亲爹与娘亲;我大哥随军出征,也是和他们一样,都是惨死在你剑下的人。我爹我娘,要让我带着他们俩,不惜长途跋涉,离我国家,来到敌国,寻你至此,也要和在场所有的百姓们一样,要亲眼看着你死!好告慰我兄长的在天英灵!”
温还姬尽听他们各怨言,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冲着四面万众民,纵声问道:“那本姑娘问你们,你们的亲爹、丈夫、兄弟、儿子,他们随军出征,来这南唐,所为何事?所作何孽?”
还姬此问,多数头戴麻布,身着孝衣的百姓们两耳听罢,尽数为此,恼怒万般。一时之间,无一答话。
温还姬冷冷又笑,再是往下,对着所有围她民,高声地问道:“怎么?回答不出?还是不敢说?又或者是,你们不知道你们各家的亲人参军,来到这南唐境内,到底做了什么?究竟所为何事?”
温还姬芳颜鄙夷,极有十分,对着这群又群民,疾言厉色道:“那本姑娘我替你们回答,你们的亲父、你们的丈夫、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孩子,随着各国的军队,出征来到这江南之邦,端的是攻城掠地,每占一处,逢人便杀,见财立劫,看色即辱;所过之地,宗祠百处,尽数受摧,无一幸免。多少平民的草屋,惨遭你们各自的亲人,胡乱烧毁;多少有爹有娘的孝贤子女,突被你们的亲人所屠?多少有儿有孙的可怜老翁和老妪,被你们各自的夫君所戮?多少有妻有夫又有孩子的寒舍之家,遭你们的各家的兄弟或孩子所滥杀?多少条无辜人命,受你们的亲爹所残害?你们各自的亲人,欠下这南唐万民的血债,这又该作何偿还?这又当有何罪过?”
正在这时,一名大汉,照样是身穿孝衣,抱捧他亲四灵牌,立在左边前排处;瞋目切齿,指着还姬怒斥道:“温还姬,你还有何颜面说我们南唐?我也是南唐国人。我乃濠州人氏,家有双亲,亦有妻儿。无奈我的家,因你一人被毁,拜你一人所灭!”
温还姬侧过芳容,自威不怒双秀目,视向那人,发话问道:“那你的双亲,乃何人所杀?你的妻儿,因何而死?”
那人满腹抱怨,咬牙跺脚地说道:“温还姬,杀我爹娘、灭我妻儿,虽乃他们当中的父亲、丈夫、兄弟或孩子;可是真正害死我爹娘在乱军中惨死,害我妻儿,惨遭乱刀砍死的,就是你!”
温还姬听罢此事,冷厉地问道:“那么你呢?又是何故没有死在战乱之中?”
那人听此一问,愈是一脸,横眉直竖地言道:“那是在乱军攻城前,我的爹娘,甚是疼我这儿;我的妻儿,极是爱我这丈夫;我的孩子,太是怕我这爹出事。于是我的一家老小,都乞求我这作儿子的、做丈夫的、当亲爹的,快快先逃,不用管他们!”
温还姬闻此回答,鄙薄杏目,训责他道:“所以呢?你为了保住你自己的一条小命,为求你一己安危,连你的爹娘都不顾,连你自己的妻儿都可弃。真是不知,你有何颜面,胆敢站在本姑娘面前,对我堂堂温还姬抱怨不休?”
那人闻听此话,恼羞之至,何用多说?只得越是,厚着脸皮,敢对还姬,暴跳如雷地喝道:“我?我........哼!温还姬,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妻儿会惨死在乱军的屠刀之下吗?若不是你非要待在南唐不肯离去的话,我的爹娘,焉能不会得以善终?”
温还姬听他此等,无理怨恨,不屑一顾,自何话下?随即又是,凤眼一双,扫视四周万众民,依旧淡定何须慌?开口宏亮继续道:“在本姑娘身后左右,站满着这方圆一片宽场的土地上,到处围着人山人海的你们,有哪些是南唐国人?且从他们的挨肩擦背中挤出来,站到本姑娘周围的前头处,有何话要说?有何怨要讲?”
正看这时,只见此际,不少从他们四围之中的万头攒动的群群拥挤的人群中,竭力挤出前排来;又见那名这位,纷乱指着盖世侠女的身前身后和左右侧身,各个含恨怒骂道:“温还姬,老朽我便是本国南唐人,老朽膝下儿孙被杀,儿孙媳妇都惨死在不久前,发生在我们整个南唐的战乱之中;是他们这些乃老朽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眼看外敌的众兵打来之前,老朽的儿孙,用汗蒙药将老朽给迷倒后,将老朽藏在一口枯井中,才使得老朽,幸免于难,活到今时。可是老朽在这世上所有的亲人,俱是因你温还姬的存在,害得老朽,白发人送了老朽身边所有的黑发人的亲人啊!温还姬,你今日不死,老朽不久后,有何颜面下去见我老伴?有何脸面到了那边,去见因你而害死的儿孙和儿孙媳?”
“温还姬,老身的儿孙跟儿媳的不幸惨死在乱军之手的遭遇,和老身身旁这位同辈之人一样,因你的存在而亡,因你的不肯离去我南唐而受戮。老身现下,孤苦老人,全都拜你所赐!温还姬,你这天杀的丧门星、扫帚星,你还我儿孙!还我的儿孙媳!”
“温还姬,我爹我娘被杀,也是惨死在乱军的手里,这都是你害的!我全村的人,多少被乱军的侵犯而惨遭乱刀砍死,焉能不是拜你所赐!”
“温还姬,我所居之地,正是和你这黄山之下的太平县附近中的一处县城。现我们那里的县城中,多少百姓,全家被屠,多少妻儿,遭乱兵所杀,多少老幼,惨死血泊!现如今,我们那县城中,能够幸免于难,死里逃生而活到现在的城民们,甚是鲜少。温还姬,这难道不都是因你在我南唐国的存在而害的!”
“温还姬,我乃这南唐宜州人氏,在我们宜州,多少与我同州同城的百姓,多少因你温还姬不肯离去我们南唐的缘故,而饱受着巨大的战乱之苦。我们宜州人,多少因各国乱军的进犯之际,因你温还姬的存在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温还姬,我乃这南唐秀州人氏。我们秀州,各城各村,狼烟四起,黎庶涂炭;多少无辜之人,因此次的一场对我们南唐国而言,前所未有的一场浩劫来临;被屠万千,枉死无数。各地寺庙被毁,各处血流成河,这难道不是你温还姬,偏偏要去招惹那北辽的当今皇帝所害的吗?”
温还姬对着这些南唐民,倒是抱捧手中之佩剑,作揖礼毕,放声喊道:“各位南唐的父老乡亲们,你们...........”
一位南唐的粗鲁汉子,怒气冲天,斗胆打断地嚷道:“住口!谁和你温还姬这种恶毒的女子是父老乡亲?我的爹娘惨死在战乱中,同样也是因你而起,被你所害!温还姬,你还我爹娘的命来!”
温还姬冷声又笑,继而一次,有理宏亮而言道:“好、好!既是如此,那本姑娘问你们。站在你们当中,除了我温还姬之外,杀害你们双亲的、奸杀你们爱妻的、连你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的那些各国外敌之军的家属们,也通通都站在你们各自的身旁。而你们,身为南唐人,不恨他们的兄弟、丈夫、孩子们随军出征,到这南唐,残害你们家园的亲属们,不怨残杀你们各家亲人的那群在外参军的家属们,反倒是对着我这个拼死捍卫这南唐中的万千黎民,独自一剑,与他们几十万大军奋勇当先,血战到底的本姑娘,是多么的千仇万恨,是那么的东怨西怨!”
另一位汉子,同是头顶麻布,衣着孝服,手捧灵位;立在左边的人群当前,冲她横眉竖眼地叫嚷道:“那是因为,他们的亲人,但凡参军,进犯我们南唐时,虽说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妻儿、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惨死在他们各家的亲父、丈夫、兄弟或儿子的屠刀之下。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家属,聚集此地,与我们一样,同是恨你温还姬恨得极为入骨,同是要和我们一样,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大卸八块的人。故而现在,身为摧残我们家园乱军的家属的他们,作为残害我们各家亲人的他们的亲人,与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和我们一样有着共同的仇人;那便是今日之内,非要让你温还姬,用你的鲜血,以你的性命,偿还我们爹娘的命,还我们兄弟姐妹的命、为我们的妻儿,报被害之仇!毕竟,屠杀我们南唐民众的各家亲人,乃是他们的兄弟、丈夫和孩子,可是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从此活在仇恨当中的这个人,就是你这以盖世女侠而自居的温还姬!”
温还姬耳听这等,无耻之理,一声呵呵冷笑毕,接续对着这万民,脆亮地说道:“如若这样,倘若此理,对你们来说,与你们而言,实在是理直气壮的话。那么你们要恨的、你们要怨的,在这世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又何止我区区一个温还姬?”
温还姬理直气壮,这下对着这眼下,四面围来万千民,铿锵不已地训斥道:“你们要恨的,是为何要有这片浩瀚的天地?因为若无这片极为广袤的天地,何来芸芸众生?那么若无万物苍生,你们又从何而来?如果没有这片无边无垠的天地,你们就通通不用这样活得生不如死,何须如此受苦受难?除此之外,你们还得怨恨这片苍茫大地间,因何要有使一切苍生能够活着的空气?因为若无空气,世间万物,谈何能生?如果不是这空气,让这整个世界的人畜生存的话,你们如何会承受着那么多的仇恨?怎会有机会让你们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无辜惨死?又除此之外,你们还要怨恨这个世上,何故要有国家之争?倘若不分国与国之间的立场,问这世间,岂能有那么多次的生灵涂炭,战乱不休?你们还要怨的则是,为何要有你们各自的祖宗八代?要是没了你们的祖宗八代,对你们而言,岂非美哉?因为如果没有你们的八代祖宗,你们何必生来这世上,受尽磨难,尝尽疾苦?再有就是,你们更应当恨的便是,生你们来到这世上的娘亲,养大你们在这乱世中的生父。因为若无你们的亲父生母的话,你们何必活得这般没了灵魂,行尸走肉?当然,你们其实最该恨的、至当怨的,就是你们各自的父母,为何只教过你们活在这世上,只知吃喝,只知除了活命以外,就只懂怨恨,不知善恶,不明世间,究竟什么叫作是非对错的道理!”
温女侠此时此刻,万语千言一顿训,话粗逼问理不糙;训得在场多少民,无论男女和老少,或是妇孺各群人,太多太多,当即被温还姬,狠狠责训得面红耳赤,七窍生烟。
后方围她的万千民众,一位粗汉,指着还姬后背处,气急败坏地骂道:“温还姬,你?你...........你少跟我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胡扯一通,乱说疯话!”
温还姬毫不回眸,再旧一声,冷冷发笑即速过;继续对着,围她四面的万民们,利嘴一张,为己愤感不平地嚷道:“好个我温还姬此时此刻,对你们颠倒黑白!你们不识这南唐国,现今四处的战乱,渐渐平息,何人所为?哪人功劳,极是最大?若无本姑娘,但凡你们当中,只要是这南唐国的人,此时此际,又有几人还能活命?站在本姑娘面前,对我温还姬这样是非不分的恨东恨西!明明亲自动用屠刀,杀害你们各家的爹娘,残害你们的妻儿,滥杀你们的兄弟姐妹们的乱军之中,就有许许多多,站在你们眼前的这群跟你们一样披麻戴孝,手捧灵位的家属们。可是你们,倒是一个更比一个地理解他们的亲父、丈夫、兄弟和膝下孩子的立场与不得不为的苦衷,竟把你们失去家中亲人的怨恨,通通发泄到本姑娘的身上来了!本姑娘我混淆是非,胡扯一通,乱说疯话?那你们宁愿不恨那些亲自拿刀,闯入你们的家园,杀害你们亲人的家属们,也要对我温还姬这个为了守住南唐,独自与好几十万敌军血拼到底,久久厮杀至最终,才得以保全这整个南唐国,江河幸免,国不曾亡的女子,心怀如此的恨意。”
温还姬接续一次,清响十分再问道:“所以本姑娘问你们,你们在这世上,要恨的实在太多,要怨的岂止我区区一个温还姬?故而本姑娘问你们的道理,难道问错了吗?我温还姬问你们的问题,你们谁敢答得出来?又有何人有此脸皮,胆敢直视本姑娘的杏眼一双,好生地回答本姑娘向你们所问之言?所提疑问?”
又一位妇人,满脸怨恨,披麻戴孝,捧她亲人之灵位,于右边拥挤的人群之中,伸手指她,一肚子恨海难填地叫屈道:“温还姬,不管怎么说,害我们的亲人,无辜惨死,你就是我们眼前的一位天大的罪人!害我南唐,此次战乱,各州各地,百般涂炭,多少冤魂,因你而起!这难道不是因你温还姬偏偏不肯离开南唐,非要住在你的黄山上,害得南唐万民,惨遭各国合盟,进犯我邦,自此让我们这些穷苦庶民,身陷水深火热中;害我江南,各城各村,哀鸿遍野,累累白骨,含恨九泉。这些莫不成,不是你温还姬一人所害?并非拜你温还姬一女所赐?”
温还姬耳听此理,再旧一回,言辞灼灼,回应在场的南唐民众道:“那若非是我温还姬,独自一女,执此长剑,在一片宽广的沙场上,为你们孤挡五十余万各国诸侯所合盟的大军,最后是本姑娘我,杀得那几十万大军是到处的尸山血海,遍地敌军,俱是亡魂的话,那么你们当中,还有几人是南唐人?犹有几个南唐人,能够活着站在本姑娘面前,指着我温还姬,这般地瞋目切齿?”
在场南唐各位民,纷纷尽闻她所问,还是那样,恨得咬牙瞪还姬。
温还姬间接不断,再是为此,厉声喝问道:“你们但凡是南唐国的人,最好是凭心说话,凭良知来告之。我温还姬,究竟是有功于南唐,为了你们,杀退敌军数十万,恩在这南唐的江山社稷依旧还在?还是害了这南唐的河山,险些尽毁,差点亡国的一位罪大恶极之女?”
温还姬半晌不见,在场南唐一民回;两眼冷峻,再次洪亮地问道:“说!本姑娘要你们这些南唐人,如实地说,我温还姬的剑,对这南唐的所有百姓,到底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
这时只见,一位南唐中年人,照样一身孝服衣,手捧亲人之灵位,站身左边人群的前排处,冲她胆大包天地回道:“是.......是........是你的过远远大于你嘴中所谓的功!”
温还姬向左侧过怒玉容,瞪着那人,峻厉地喝道:“你有种的再说一遍!”
那人差点被吓尿湿裤,若非眼下太多民,陪他在场敢惹之,早已惊恐好万状。仗着此刻人极众,硬着头皮,低首嚷道:“说就说,你虽然凭你的四尺长剑,相助我们南唐大军,保住了我们南唐万民,不曾尽数被杀;护住我们南唐的江山,未曾被其他的诸国联军,瓜分我们的江南之邦。但是,偏偏就是你温还姬,口口声声说要守护着天下百姓,可是结果呢?你连我们南唐国的安危都非但守不住,反而还要害了我们南唐国,差点江河破碎,万民遭罪。我们当中,多少亲人,因你连累?我们的双亲、我们的妻儿、我们的兄弟姐妹,因你温还姬一人的固执,不肯弃你的黄山派,不愿听取我们南唐圣上的旨意而就此远离江南,导致我们的家园,遭此残虐,害得我们的江南遍地,众生受戮,血流成河!”
温还姬此回听毕,还是那样,对众冷冷一笑后,持续问道:“那除此之外呢?我温还姬对你们来说,犹有其他,何种罪过之有?”
正看这时,只逢当下,一位壮汉,照旧满身是孝服,手捧灵牌有一块,从右方的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用劲挤出外头来,指她还姬,责斥道:“温还姬,你最大的过错,则是莫过于你千不该,万不该地去得罪北方的契丹人!”
温还姬向右侧过她玉颜,凛若秋霜而问道:“凭什么不能?因何不该?你最好给本姑娘我说清楚!”
那位大汉,火冒三丈,也敢惹她指责道:“因为北方辽国,当今君主耶律德光,本就是一个嗜血成性,喜好杀戮,无仁无道的一国暴君!他拥兵百万,麾下谋臣众多,这些事,那可是天下人人皆知,人人俱晓。可是你呢,偏偏要去招惹于他,才害得晋国各州,多少黎民,惨遭屠戮,多少地方,血流成河。如今我南唐,也遭此人间炼狱之景,诸般涂炭之象,其中最大不过的原因,不正是因你温还姬,偏偏要去获罪于辽,触犯于他,方使得他对你温还姬,是龙颜震怒,恼恨之至。奈何你的一身武功,实在惊人,勇胜古今一切名将,武盖当世所有高手;才逼得他耶律德光,派遣多位使者,游说各国诸侯,以他日后,若得中原,愿以半壁江山来相赠的极大利诱地劝说之下,最终才让吴越国、南楚国、南汉国、南平国,孟蜀国,还有一向和我们是敌对之国的闽国,以及如今胆敢和大辽抗衡的晋国,都愿与其他诸国的君主结盟。接着他们会盟一致,各国大军,对我南唐,是四面兵发,进犯我邦,只为取你区区一个温还姬的性命!而你温还姬这个天大的祸水,偏偏不愿离开我们的南唐国,非要留在你的黄山上,为我们南唐所有百姓们,招来这等天大的战祸。那么接下来之事,自不用我们任何一人多说了吧?”
温还姬此刻听毕,仍旧一次,向着周围捱三顶四的庶民们,越是那般,凛如霜雪甚十足,言辞犀利反训道:“那你们为何不问问,我温还姬到底因何要去招惹他们北辽的这位当今暴君?燕云十六州,本乃我们中原人的故土;整个中土大地,每寸山河,均乃我们汉族的先辈们,为我们的后世子孙所留下的国土。而他耶律德光,不仅霸占我们中原人的燕云十六州,还早已对我们的神州大地,觊觎已久,无时无刻,不是虎视眈眈。纵然我温还姬,不去与他们辽贼为敌的话,莫不成,他们北方辽军,必会永远不会来进犯我们的中原大国,定不会终有一日,要来灭绝我们全天下间的汉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