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洲跟着冯婉秋走进二楼的房间,冯婉秋关了房门开门见山:“儿子,现在只有你能救海恒了。”
陆一洲点头:“我知道,我会尽力。”
冯婉秋摇头:“儿子,你没明白妈的意思。你说的道歉、召回能有多大用,吃力不讨好。眼前明明有一条终南捷径,你为什么不走呢?”
陆一洲疑惑地看她。
“娶孙可,只要你孙伯伯一句话,什么事都好办。”冯婉秋的眼里闪现光芒。
“妈,你把儿子当什么了?”
“怎么,孙可不好吗?她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孙伯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娶了她,难道他会不帮你、不帮我们海恒?”
“你小看孙伯伯了。”陆一洲摇头,“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但孙可是他唯一的女儿,你不知道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可以有多深。”
“那你对我呢?”陆一洲神色难辨地望着母亲。
冯婉秋怔愣:“自然也是一样。”
陆一洲低叹:“那你就忍心毁掉我一生的幸福?”
“我从来不认为你娶孙可会不幸福。”冯婉秋道,“她年轻漂亮,学识高,能力强,对你又一心一意。我们两家世交,你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这是多好的婚姻。你和那个白盈然才没幸福可言!”
“妈,你是不是……”陆一洲吃惊。
冯婉秋索性截了他的话:“我见过她,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也别管我和她说了什么,她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有什么意思?”
“可是,和一个你不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彼此都是伤害。”陆一洲低下头去,声音卡在嗓子里,“就像当年你带着我离开北京,心里是什么感受?”
“你说什么?”冯婉秋无措地望向儿子。
“妈,你还爱爸爸吗?”陆一洲哀伤道,“那时你带着我离开,不就是发现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陆一洲永远忘不了自己十二岁那年父母的争吵。
最激烈的场面他没看见。放学回来,父亲不在家,他听见母亲在房内歇斯底里地哭泣,保姆一脸惶恐地收拾着满地狼藉。
他背着书包晃出家门,那一天他在外面逛了很久,想着这场预料中的争吵终于来临。
三个月前,他无意间从同学家二楼窗户向外张望,恰巧看见父亲的车停在那条僻静的小路上。他犹自奇怪,一个年轻女人已袅袅步去。父亲下车,殷勤地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隐约是两人热烈拥抱的身影。不一会儿,车子绝尘而去。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那一夜父亲没有回来。他问母亲父亲去了哪儿,得到的回答是出差数天。他怔怔地望着母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他那时虽不完全了解男女之事,但到底已是懵懂少年,也明白纸终究包不住火的道理。
陆鸿明有一个青梅竹马喜欢了多年的红颜知己,昔时错过,而今重遇,即便他已有妻儿,却仍然执着于旧日情意。情意夹杂欲望,如一把枯柴沾上几点火星,瞬间烧成熊熊业火。
女人皆敏感。
三个月,冯婉秋就发现了他的秘密,当即找到红颜知己理论,回来后夫妻俩摊开底牌大吵一架,随即陷入冷战。
那段时间,陆一洲总是在同学家里玩到很晚,父母各自郁结着忧愁,也没心情理会他。陆一洲不知道两个女人在父亲心中孰轻孰重,但他知道自己是加在母亲这边的一个重要砝码。陆鸿明虽然爱他的红颜知己,却还没爱到连儿子都不要的份上。
而女人总是在起初的不曾奢求到不断付出后的希冀与失望间失了原本的平和,若她又不在意感情以外的东西,那结果大抵是要么相濡以沫,要么相忘于江湖。
陆鸿明最终和他的红颜知己分道扬镳,但冯婉秋的心里始终堵了块石头,冷战半年后带着儿子回到S市的娘家,夫妻俩进入实质性分居状态。
冯婉秋望着陆一洲,原来他竟一切洞若观火。她明白自己和陆鸿明的婚姻如果没有这个儿子,可能不会维系到现在。
他们到底坚持了下来。几十年夫妻,因岁月演变的亲情,虽然心灵深处的那个伤痕,一辈子也不会好。
她沉思良久,半晌叹道:“不管怎样,海恒是你爸爸一生的心血,我不能看着它付诸东流。”
“可是我做不到这样不择手段。”陆一洲说。
“书生意气。”冯婉秋瞪着他道,“当初真不该让你去读什么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