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渗着汗液，大把的汗液。
杨益中吞着干燥的空气，他很想说一句——孩子不正常。
这不是病，
肯定！肯定不是病！
‘宝宝’大了一圈，嫂子还在给他喂汤。
“哥。”
“嗯？”
“你出来一下。”
两口子想要孩子，‘宝宝’的到来，像劫后余生。
杨益中怕了，说不上来的恐惧感。
当着嫂子的面说这话不合适，亲兄弟间说应该没问题。
“怎么了？”
杨大虎神情也不对。
“哥，嫂子没子宫，生不了孩子是不是？这不符合医学常识，你跟我说实话，那孩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男婴的村里的接生婆给接出来的，的确是从嫂子的下体里拽出来的，就是杨大虎要撒谎，总不能其他人都跟着撒谎吧。
他再次声明，‘宝宝’就是玉华生的。
弟弟的担忧，他懂，作为父亲，杨大虎自己也认为孩子问题很大。
但那是条命啊，鲜活的出现在这里。
是从自个儿老婆肚子里出来的小生命，带把儿的儿子。
事实就是事实，假不了。
“哥，你不觉得那孩子长大了一圈么？跟昨天……跟今天中午都不一样了，哪有人能长那么快的。”
杨大虎蹲着，一口一口抽着烟，嘴里发苦。
他望着外面的电线杆子，脑子也糊住了。
这个事没法解释，他自己还云里雾里呢，益中想的事，他也有考虑，但现在也没多的话可讲了。
“哥……”
“应该没得事。”
杨大虎是个不信邪的人，他老婆总不能生个鬼出来吧。
明摆着是个大活人。
孩子要喝汤，总有喝够的时候，至于他为什么突然间长大了……不是兄弟提醒，他真没注意到，因为夫妻两个一直陪着孩子，看不大透。
终于，杨益中提了最想说的话。
“哥，要不我去请个阴阳先生来看看。”
“不要胡说。”
刚出生的婴儿，跟神啊鬼的不沾边。
这是老杨家的大喜事，能扯上阴阳先生么。
在心底，杨大虎已经产生了特殊想法，可他不愿意认。
请个阴阳先生来算怎么档子事，让人家笑话。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那种事么。
就连他老婆跑去庙里求神拜佛，他也是不肯的。
“益中唉，你帮哥哥办好酒席就行了，其他事不要问。请帖就不用写了，你去帮我通知到。”
杨益中只得点头答应。
晚上，他依旧锁门睡觉，脑子里全是‘宝宝’的模样。
初见侄子的那双眼，能让他记一辈子。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他在城里打过工，有工友，干脆在群里给几个兄弟说了事，但没说是自家的，只说是替别人问的。
得到的答案和料想的一样。
人家当他说笑话，没子宫的女人，胎儿没法孕育，难道孩子是从肠子里爬出来的么，那应该直接走屁股通道了，不可能从那地方生出来。
他睡不着，哥哥的话始终男人难以相信，所以十点多，他去找接生婆了。
“大姨！大姨唉！我哦——杨益中！”
接生婆跟他没亲戚关系，只是尊重性的称呼大姨。
这个女人岁数也不小了，六十多，四十岁的时候嫁到本村来的，是个二婚女人。
男人有一年外出打工，再也没了消息。
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过，帮人接生，自己下田种地，还算受人待见。
屋里的灯泡都脏了，蚊虫一大堆。
女人光脚坐在板凳上，很刻意的去拍打蚊子。
杨益中给了她支烟。
“大姨啊，我哥哥的孩子，是你接生的，那孩子真是我嫂子养的么？”
“嗯呐，是她养的，村里其他人也晓得。”
“我嫂子没子宫啊，这个事很多人都晓得。”
女人闷闷的抽了一口烟：“我也奇怪呢，但孩子确实养下来了。我怀疑哦，是之前误诊了，没得子宫怎么能养小孩呢。”
“我哥之前带王玉华去省里都看过的，看了六家医院，都说她没得子宫，治不好。”
一家医院能查错，总不至于所有医院都查错吧。
再说没子宫是个大事，检查的时候，杨大虎肯定是小心再小心的。
见女人神色忧郁，杨益中耐心的问着：“姨唉，你给我嫂子接生的时候，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孩子‘看’你的？”
说看，是够委婉的了，应该是盯，或者是‘瞪’。
她抬头望了杨益中一眼，又低垂下去。
还是不说话。
“大姨，那个孩子的眼神，不像个婴儿。”
“嗯。”
女人闷闷的应着，声音又小又沉闷。
听不出是同意这个观点，还是敷衍了事。
“孩子今天喝了很多鱼汤，他还会要鱼汤，一直说‘鱼’，跟你说个事哦，孩子几个小时的功夫，人就胖了一圈。”
接下来，不管杨益中如何说辞，接生婆就只会用一个‘嗯’来答复。
她负责的是接生，赚个几百块彩头钱，其余不问。
可杨益中看的出来，老女人的眼神在闪，拿烟的手有点抖。
离开这里之后，杨益中觉得自己犯傻了，找接生婆聊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着村里的一排房子，就哥哥一家还亮着灯。
村里的狗在叫，搅的人心神不宁，更没有困意了。
正当他往家的方向走时，后面突然来了一声！
【yu……】
杨益中浑身一震，立即掉头过去。
什么也没有。
这不是他凭空想象的，那声音真的存在，近在咫尺的感觉。
带有‘发狠’的意味。
这儿距离哥哥家可有一百多米呢，是男婴在叫么。
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益中啊，什么声音啊？吓人呢嘛，你喊的？”
他摇头，盯着哥哥家的方向。
村民赵超也朝杨大虎家方向看去：“不是你是哪个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啊？在外头乱走，发出怪声，你要吓死人哦。”
“不……”
“不是我，你听到了？是‘yu’的声音。”
“嗯，不是你是哪个啊，人家都睡觉啊，你不要瞎搞哦，我婆娘都被你吓到了。”
赵超指了指杨益中，往后往屋里走……
【yu！——】
“嘶！”
他转过身来，现在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西边过来的。
跟杨益中没关系。
夜间，这怪声比叫春的猫还要瘆人，
听的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心里毛毛躁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