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化验报告出来了，证实康如初的外套和手上均没有火药残留。”
“有没有可能被他洗掉了？”
“外套不可能，因为我们化验了整件外套，没有发现任何新鲜的清洗痕迹，从这件外套的使用程度来看，起码有三个月没洗了。至于康如初的手……除了泥土和植物的成分之外，我们还采集到了属于专用皮肤清洗剂的成分，但不排除是医护人员为他处理伤口时留下的。”
“也就是说，物证方面暂时确定不了当时康如初到底有没有开过枪？”
“可以这么说。”
“所以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士龙和盘近川身上？好，我知道了。”
技术科主任走后，张三放下笔，疲惫地靠到椅背上。
“张队，”参芎走了进来，“你是不是也觉得康如初这个人有问题？”
“嗯，”张三揉着太阳穴，“做笔录的时候康如初虽然有问必答，但总让我觉得他说话半真半假，话里似乎又藏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话。”
“张队，我想申请监控康如初。”
“你知道我是不会批这种申请的。我明白，你觉得惊眉重伤住院的事跟康如初脱不了干系，你对此也一直耿耿于怀，但主要责任毕竟不在康如初，他也没有重大犯罪嫌疑，况且——”张三摇了摇头，“况且，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把控的。”
“可是张队……”
“行了，最近重案那边很忙，我会把你们三个人调过去，有空就多学点东西。”
……
一个月后。
康如初缩在车里，等待雷的到来。
这一个月里，他从早到晚提心吊胆，生怕士龙突然脑子哪根筋搭上了把他供出来，但过了一个月，始终安然无恙，他也就渐渐不再担心，可以考虑接下来的事。
比如说：报酬。
雷之前说得好听，什么跟黑洞一样许我一生衣食无忧、什么让我名留青史不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粒细沙，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兑现？万一我为他毫无保留地出生入死，他却只是给我开空头支票，我岂不是在用性命做亏本买卖？就像这次，如果当时云若彩没有来救我，不仅后果不堪设想，我也白白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一定要跟他要求现成的、最好能即时入账的好处。
盘近川被抓的新闻刚被报道出来几天，雷就主动打电话联系了康如初，因为康如初接收不到雷的来电显示，他们之间一直是单线联系，他便在当时提出了面谈。雷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当然，地点和时间由雷来定。
不过康如初怎么都没想到，雷会将见面地点定在这栋位于明州城郊的废弃烂尾楼。这栋楼的楼顶，就是去年J约康如初和林小蝶见面的地方，当时J有急事先走，康如初没有见到J。不知道这次是纯属巧合，还是雷精心选择的这个地方。
至于时间方面，康如初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盘近川身为Future的三大元老之一，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被警方长期拘留，同时面临死刑指控，组织内部一时间方寸大乱也有可能，雷一定忙着开会、调整局势，没那么快能搞定。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上楼顶吧。”
康如初从温暖的车内出来，戴上毛绒耳罩，走向楼梯，凌乱的石子地面因他的踩踏发出“咯咯”声响。经过一个月的细致调养，他脚踝上的伤终于痊愈，可以行动自如。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连续爬十六层楼梯不会气喘吁吁。
“哇——终于到了，呼……”
出了楼梯口，他抬表一看心率，已经在130上下。
“不是吧？爬个楼梯而已，心跳这么快吗？看来我得抓紧时间锻炼身体了，要不然以后逃命都逃不快。”
他给自己讲了个笑话来缓和一下呼吸节奏，接着走到天台边缘，抬眼眺望。
虽然季节上已经步入早春，但今天与初冬一样寒冷，再加上没有开太阳，云层阴沉沉聚积，遮住了天空和阳光，也遮住了温暖。康如初本以为楼顶的风景会和地上不同，但现在看来并无区别，同样都是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地面和灰蒙蒙的空气。
哦对了，还增加了一样东西——湿嗒嗒的热气。
爬楼时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康如初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赶紧拿出纸巾擦拭额头和脸上的汗水，同时用手抖动后背的衣服来散热。
“听说肾虚的人没动几下就会汗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雷来了。
康如初转身，眯起了眼睛。他注意到，雷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箱。
雷的打扮似乎千年不变，黑色口罩、黑色风衣、黑色修身西裤和黑色皮鞋，今天还加了一副黑色全指手套，连手中的皮箱也是黑色。但即使全都是黑色，康如初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皮箱。
那个皮箱一尘不染，没有丝毫使用过的痕迹，仿佛是雷为这次见面特别准备的。
皮箱里一定有好东西！说不定，是一大笔现金，哈哈！
“雷。”康如初故作冷漠姿态，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皮箱里面到底有什么，转回身，遥望远方灰蒙蒙的高楼大厦。
“有关盘近川一事的细节你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再交流的了，所以你找我面谈，一定是想要别的东西。”
康如初耸耸肩，默认了雷的说法。
雷轻笑：“那你就一定得看看我这皮箱里装的是什么。”
康如初心动，扭头看向雷手中的皮箱，露出不经意的微笑：“好啊。”
雷将皮箱放到女儿墙上，打开了金属卡扣。康如初这才发觉，这皮箱竟然连金属卡扣也是黑色的。
雷到底有多喜欢黑色啊？
“我不是对你承诺过会让你名留青史吗？这皮箱里装的，就是让你青史留名的机会。”
康如初的嘴唇有点发干。这一刻，他对皮箱里的物品的期待感被拉到极限。
“‘时光是一艘巨轮，它从不靠港；我们要乘着风，逆着光，扬帆远航’，我也看过你在网上发表的小说，里面的情节设计得确实很精巧，”雷不紧不慢地从皮箱里拿出一份合同，“这是出版合同，只要你在上面签好名字，你的小说就能正式出版，届时将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你的小说、接触到你的思想。怎么样，是不是很心驰神往？”
确实很心驰神往。康如初不止一次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处女作一步登天，成为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没理由不心动。
“可是，为什么是我的小说？”
“你非权非贵，想要扬名立万，这个是最稳妥也是最快速的方式。而且，我真的很期待小说里A&B和Future的后续发展：前者用改变过去的方式改变一个人的未来，后者则用预见未来的方式改变一个人对未来而言是过去的当下，两者若产生碰撞或对决，一定会是非常精彩的场面。只要你签了这份合同，我们就会有专人去搞定接下来的流程，还会安排资源进行宣发造势，等到你的小说全网皆知，而你只要躺在家里，光收版税都能收到手软，何乐而不为？”
“你们？”康如初敏锐地捕捉到了雷的用词。
“没错，我们——整个组织，”雷将双手搭在皮箱上，“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花这么多心思去推广你的小说？”
“对。”
雷直言不讳：“人会死，但文字不会消逝；即使文字消逝，思想也会永远停留在人们心中。我们需要你的小说给Future的未来作铺垫。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想要让Future走入公众视野吗？你的小说爆火，就是勾起人们对Future探知欲的第一步，为我们后续的发展创造时机。”
康如初侧目：“你们是自发性的民间组织，说难听点跟非法组织没什么区别，你胆敢昭告天下，不怕有关部门找上门来？”
雷露出神秘的微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利用你的小说的原因和目的？”雷伸出了右手想跟康如初握手，“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不是工具，而是可以用心合作的搭档。合作愉快，不仅是一句口号，更是一种承诺。”
康如初看了看雷戴着手套的右手，没有去握：“或许等你把手套摘了，我们可以手心对手心，真正用心。”
雷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收起右手，并不觉得尴尬，而是摇了摇左手的合同：“怎么样？签，还是不签？”
康如初接过合同，翻来覆去看了至少三遍，把所有条款上的所有字的所有意思咀嚼了个干干净净。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雷在合同里埋了什么雷，自己可就真要死得不明不白了。看清楚后，他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真名。签完名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悸动喷涌而出，竟然连眼眶都被泪水浸湿。
雷将合同收回皮箱，“还有两颗毒瘤，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在小说成功出版前，你应该能清除掉其中的一个吧？”
康如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要想小说成功出版，你就得先把麦陇青或者姜炳仁解决掉！
“那你觉得，下一个先处理谁更好？”
雷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