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老翁只觉身后似有一堵无形的高墙,以排山倒海之势压迫而来,这掌力颇是熟悉,他心中大惊,暗道:“令狐峥!”他当即弃了左丘蚓,微胖的身形回转半圈,颇是灵巧,跟着运转丹田内力,凝于双掌,向半空打出。
波的一声,两股掌力相互撞击,白茶老翁后退两步,那来人却向前一跃,两手往左丘蚓肩上一扣,带着他连跃三下,回到竹菊二鸽等太白门弟子行列。只见那人身穿蓝衣,外罩灰色棉袄,大眼浓眉,一身正气,正是令狐峥。
令狐峥忽然归山,一如久旱之后天降甘霖,当真是喜从天降,跪地的太白门弟子惊喜之下几欲喜极而泣,众人一跃而起,“师父”“门主”的叫唤声不绝于耳。
令狐峥眸光一转,扫视一圈,最先看到的是地上身亡的六个弟子的尸身,血染一地红,他顿时明了白茶老翁在太白门大开杀戒,一股悲痛与怒火便直冲心头,激发了英雄肝胆。
令狐峥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亦有人疑惑,燕时飞与夏荷衣同时诧异出声:“怎没见姑姑?”“姐姐怎没来?”燕时飞朗声问道:“令狐小圣,我姑姑人呢?”他满心以为,上了太白山,就能见到姑姑鹿骄嵘,现下难免失落。
“我先回一步,她随后就到。”令狐峥答完后便看到江带鹤身旁站着一个“鹿骄嵘”,他眸中闪过一抹惊愕,带着淡淡欢喜,但随即便反应过来,那是夏荷衣假扮的。
大敌当前,令狐峥顾不得与江带鹤寒暄叙旧,但也从眼下情形探出了湘水门弟子与凤霜天对太白门的襄助,他抱拳行礼,道:“带鹤兄,多谢了!多谢凤姑娘仗义相助。”
凤霜天道:“小圣不必言谢,我凤霜天向来顽皮,此番出手,瞧的是鹿姐姐的面儿。我本想看你夫妻二人联手御敌,对付这老妖翁,可惜啊,她竟没随你一道儿回来。”令狐峥道:“我一人亦足矣应付青海门!”
竹鸽菊鸽身受重伤,面色惨淡仍强打精神;令狐峥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吩咐道:“你二人带着一众弟子退后几步,往后之事,交由为师处理。”他目光一凛,指着白茶老翁,怒喝一声:“放了我门下弟子!”一声大喝宛如雷霆,眼中的怒意就像惊涛骇浪。
四小鸽极少见到如此模样的令狐峥,心知师父已然震怒至极。果然,令狐峥话音一落,便欺身上前,同时双掌挥转,在胸前画了个圈儿,内力蓄于掌中,再横掌打出,这是大鹏八羿掌的第四招“击水三千”。
浑厚的掌力似无形猛浪,打向青海门一众弟子。青海门弟子哪里能敌,只觉气息滞涩,仰步后跌,便松开了擒着太白门弟子的双手。令狐峥终究留了一念仁慈之心,只出了五成内力,震退众青海门弟子,并未伤其性命。
他闯入青海门人群之中,最先来到东门雀、百里獾、慕容蝌三人面面前,挥起右掌凌空拍出,出一招“振鳞横海”,掌力疾吐,向前一击,不偏不倚,与白茶老翁打来的六颗郦珠相撞。只听得一声闷响,六颗郦珠被掌力所击,四下飞散。
令狐峥道:“你三人先走。”他两手落在东门雀、百里獾腰上,提起两人,丹田力转,经奇经八脉涌至两掌之上。令狐峥举了两人奋力一扔,东门雀、百里獾两人犹似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一飞而过。
然两人手脚被缚,一身功夫施展不开,如此坠地,只怕也要受伤,竹菊二鸽重伤,难以施救。江带鹤当即纵身一跃,要上前接人,身在半空,却有一掌向他袭来,掌风凌厉,先劈左肩,后打丹田,迫得他身转左侧,出掌抵御龟有道的玉生烟萝掌。
眼看雀獾两人就要坠地,一个俏丽的身影冲了出来,向空中一扑,双臂轻展,接下东门雀、百里獾两人,双膝微弯,又轻轻落回地上,这人竟是凤霜天!
令狐峥随即又将慕容蝌掷了出来,凤霜天道了一声:“速度倒快。”她双掌向上一托,轻轻巧巧将人接回,交还给竹菊二鸽。如今,左丘蚓、东门雀、百里獾、慕容蝌四人已被救回,还有梅兰二鸽、牛一方及四个太白门弟子。
令狐峥身处青海门包围之中,首要任务乃是救人。白茶老翁岂会轻易让其得逞,十二颗郦龙珠已展在两掌之上,他运力一拍,先掷出六颗郦珠;六珠连星,连成一圈,从四面八方打向令狐峥。
令狐峥换八臂哪吒手迎敌,出一招“九龙过海手”,左右两手徐徐推至半空,忽然交叠转换,其速极快,叫人眼花缭乱,乍看之下似数条游龙探头出海,登时便将六颗郦龙珠一一打回,散向四方。
白茶老翁身形转瞬向左,接回三颗郦珠,余下三颗郦珠,速度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门下的弟子。砰砰数声,几个弟子被朱上力劲所震,口中鲜血喷出,人亦向后跌去,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令狐峥趁机上前,一手护过四个太白门弟子,后退数步,跟着左手打出一招“沧溟落水”,以防白茶老翁;右掌出招“扶摇抟风”,掌力轻柔,将四个弟子猛的向前一推。四人有如神助,身子轻飘飘腾空而起,落向竹菊二鸽一列,照例是凤霜天出手,先后接回四人。
燕时飞小嘴一瞥,道:“令狐小圣,你未免太过仁慈,若换成我姑姑出手,这几个弟子早就一命呜呼了!”方才令狐峥将三颗郦龙珠打向青海门弟子,若再加三成力劲,便能要了三人性命,他分明手下留情了。燕时飞一眼看出,便心生不满。
令狐峥道:“冤有头、债有主,杀我太白门弟子的是白茶老翁与鱼子非,我不牵连旁人。”燕时飞吐了吐舌头,轻声道:“都是青海门之人,一丘之貉,何分彼此?”
令狐峥此番出手之迅捷,连救数人,如今只剩梅鸽兰鸽与牛一方握在手中;白茶老翁再不能让他救回,否则自己手上筹码全无。他已接回十二颗郦龙珠,此番连掷八珠,八珠化凤,乃高飞展翅之凤,从四面八方打向令狐峥。
令狐峥出招迎敌,大鹏八羿掌对阵郦龙珠,只见他左掌向左横扫、右掌向前横划,两掌齐出,恍如鹏翼因风而起,垂空打下,掌中内力一如六月海上的巨风,翻涌向前,好一招“化羽垂天”。一掌出而击六珠飞散,再出一掌向左下角打落,怦的一声脆响,两颗小郦珠登时被打了个粉碎。
“好!”燕时飞只觉精彩至极,高声喝彩!十二珠已失两珠,白茶老翁心中骤起三分惊惶,此番令狐峥携怒出招,比往常更狠辣三分,他掷出七珠,从上中下三方打向令狐峥。
令狐峥右掌斜挥,出一招“沧溟落水”,掌力柔中透刚,一掌震退三珠,偏身一侧,避过四珠,便向左侧绕去。然五毒貂与鱼子非站成一排,拦在梅兰二鸽及牛一方身前,就是防他出手相救。
五毒貂尚未出手,令狐峥身后便传来一阵破空之响,他自知郦龙珠已激射而来,当即翻身回转,右掌先出,带着一腔怒火,掌力惊人,先接三珠,左掌随之而上,掌力叠加,怦的一声,三珠之中有两颗小珠当即碎裂开来。
令狐峥怒道:“白茶妖翁,数年前你闹我爷爷灵堂,今秋又携羊襄掌门逼上天门山,害他丧命,如今在我太白门打开杀戒。前仇后怨,诸多种种,我令狐峥今日便与你好好清算。”他大掌挥转,打出一招“通天南冥”,掌风化作一股巨风,打向白茶老翁。
老翁自知大鹏八羿掌的厉害,何况令狐峥还有云阳内功加持,掌力惊人,不同凡响,他不敢正面迎击,身形向左一避,凌空翻起一个空心筋斗,跟着两掌齐出,掷出八颗郦龙珠,四珠缠脚,四珠打头,双珠攻向丹田出。
令狐峥后退一步,马步扎稳,使出八臂哪吒手之“转轮风火手”一招,一手各击退三珠,凌空跃起,双足踏在四珠之上,借力一点,径直向梅鸽等人方向疾冲而去,大敌当前,他一心只想先救回徒弟。
白茶老翁急呼道:“龟先生助我!”话音一落,只见一道白光凌空落下,斩向令狐峥双腿,剑刃连转,斩腿削腰,直刺丹田,迫得令狐峥翻身回转,以避其锋芒,那人持剑站在五毒貂身前,正是龟有道。
令狐峥大为震惊,只觉深处云雾之中一般,道:“龟先生是邙山派长辈,怎与青海门白茶妖翁为伍,欲残害我太白门弟子?”龟有道持剑而立,道:“老夫要功成名就,便不能拘泥于世俗。你令狐峥与魔女为伍,我龟有道为何不能与青海门为营?”原来龟有道也想要铁马。
令狐峥只觉无奈,又感悲愤,说道:“人各有志,多说无益。既是如此,你我便是敌人了!竹鸽,拿剑与我。”他右掌凌空一展,竹鸽将手中奋力一掷,抛向师父。
令狐峥接剑在手,龟有道已率先出招,使一招“金玉搔头”,长剑直挑,刺向令狐峥脑门,迎风偏转,向下一划,削向其脖颈。江带鹤等人不禁大吃一惊,他一出手竟要夺人性命。
只见令狐峥出一招“花鸽乱聚”,剑刃往前一点,连晃数下,拦下来犯之剑,顺势回转,再出一招“紫鸽试铃”,长剑直挑,逼向敌人门面,剑气惊人。
众人第一次见到令狐峥使剑,当真是又惊又喜。龟有道连接三招,心中暗道:“这小子除了大鹏八羿掌与八臂哪吒手这两大武林绝学,天鸽剑法竟也如此厉害,远胜那四只小白鸽。”他的玉生烟萝剑亦是精妙,两柄长剑纠缠打斗,两个人影忽东忽西,剑影亦漂移不定,转眼已过了二十余招。
江带鹤捏着手中佩剑,目光只落在白茶老翁身上,当下说道:“白茶妖翁心思阴狠歹毒,恐怕会趁人之危,凰衣,他一旦出手偷袭小圣,你我二人立即出剑。”秦凰衣拾回长剑,站在大师兄身侧,道:“是!”便将目光移到了老翁身上。
白茶老翁满脸笑意,心中暗道:“待我伺机打出郦龙珠,与龟先生合力夹击令狐峥,将其打败,则大事可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只待瞅准时机,却见得令狐峥长剑翻转,先出一招“羽鸽绕庭”,一剑西来,绕只龟有道身后,再出一招“鸠鸽袭鹰”,剑锋疾转,直劈而去,他体内的云阳内功瞬间启动,内力源源汇至剑上。
一道剑气如虹斩落,直劈向龟有道,龟有道举剑回挡,出一招“玉壶接冰”,两剑相击,两道剑气在相括;波的一声,龟有道势弱三分,被震得手臂酸麻,右脚一踏,竟后退两步。
“好!”燕时飞大喝一声,众人翘首以待,只等着令狐峥乘胜追击,击败龟有道,却见他转身一跃,持剑扑向五毒貂,电光火石之间,连出两招“白鸽排云”,先斩向左边的青红黑三貂,剑刃横掠,在扫向右边的白黄二貂。
突如其来,剑气逼人,逼得五毒貂不得不后退两步,令狐峥乘胜上前,一剑西挑,割断了梅鸽手脚上的束缚,剑刃迎风横扫,还了兰鸽自有,再出一招“绿草春鸽”,也将牛一方身上的绳索斩断。
令狐峥道了一声快走,长剑便弃于地上,一手拎起牛一方,扔向半空,跟着两掌豁然打出,击在其脚心之上,内力如潮,向前一推。牛一方借势一蹬,身子腾起,轻轻巧巧跃过人群,落回太白门弟子行列。
原来令狐峥醉翁之意不在酒,静观许久的白茶老翁岂能让他轻易救人,他大喝一声,“留下来。”当即扬手,掷出四颗郦珠,打向令狐峥。令狐峥不管不顾,旧技重施,拎起两个徒弟扔向空中,双掌凝力,打在其脚心,让两小鸽借力,身子飘飘然划一跃而去,迅捷如乘奔御风。
龟有道冷哼一声,长剑一推,便向空中拦去。燕时飞却吹起一道口哨,道:“嘿,老乌龟!”扬手便射出一排燕翅针,呼呼有声。“师父当心。”三个徒弟大喊一声,龟有道当即即回剑挥转,将那燕翅针尽数打下,然燕时飞又连射两把,迫得龟有道挥剑应对。此时,梅鸽兰鸽已顺利落回竹鸽身侧。
众人不及欢喜,又听得怦的一声响动,令狐峥身子向前跌出,眉心一皱,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四颗郦珠尽数打在他后背之上。眼见令狐峥受伤,白茶老翁心满意足,然龟有道却怒火上头,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戏耍了,当下剑锋一颤,来回挥削,直向燕时飞。
燕时飞连撒两把燕翅针,只听得叮叮数声,黑针撞白刃,被尽数打回,那长剑挑来,剑锋轻薄,剑气如潮。
燕时飞只吓得连连后退,龟有道一剑横削,正要斩下其右臂,忽见地上多了一个影子,跟着一排细如牛毛的针儿便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