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炉火正旺,屋外雾气升腾。此刻,泰平与秦程站在一处高台上,迎着晚风的吹拂,眺望远山之外。两个人喝酒不多,心里都装着不少事。
“泰大良,你觉得大王为何要改国名,甚至还将姓名也改了呢?”秦程开口问道,眼中有不解之色。
“也许他想彻底摆脱莫氏家族的阴影,引领毫无压力的墨国,走向亚夏大陆的辉煌之巅吧!”泰平回答道。
“秦程知道,大王心中有更远大的目标,想要建立与庄帝一样的功业,改变亚夏族人的未来。不过,我还是有点难以理解,毕竟改变姓氏,那是不敬先祖之本啊!”
“姓氏源何而起?难道不是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的吗?秦大督不必过分纠结于此,只要我们尽心竭力辅佐大王便好。”
“庄帝建立的功勋再大,也不止一次地亲口承认,他是站在定皇等先君们的肩膀上,才开创了帝国最鼎盛的时代。”秦程依旧有点愤愤不平。
“是啊!至今为止,定皇与鹰族仍是一个迷。对于定皇率领鹰族离开小柏岭,世间流传着不少说法,既有他与鹰族强部不合之说,亦有他参悟天机而南下的传奇。但不可否认的是,定皇率族人扎根于涪川脚下,并依托此川不断壮大实力,融合附近的土著,才慢慢地占据了昭阳旧地。这一点,岂不与莫氏先祖相似?”
“大良说得没错。到了灭龙纪末期,定皇整编银河北岸诸多部落,于涪川山脚下举办祭师大会,统领数万勇士渡河南下。在南方土著部落的支援下,定皇打败了威、武等国,夺得了夏江与银河间广袤的土地,开创了银夏帝国的霸业。”
“相比于莫氏先祖,定皇在立国根本上建树不少,极为重视廊中文化,引进了不少廊中优秀人才。然而,他也为帝国埋下了一些隐患,险些葬送了帝国江山。”
“哦,大良认为那隐患是什么?”
“军队过剩。庄帝取代桓帝执政之初,封城守军达到二十万,而帝国直辖军队数量,已经超过二十五万,极大地消耗着帝国国库。之所以这样,一是军队中多数是鹰族人后裔,以吃军粮为谋生手段;二是应对外族部落进攻,或者征伐偏远之地而备。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名将指挥,缺少专业的训练,帝师已没有强大的作战能力。
“为了彻底解决这一问题,庄帝不惜得罪鹰族贵族,大批裁撤兵员尤其是鹰族士兵,将他们安置在东山和锡云岭之间,依托兆河自耕自种,并给予一定的补贴,慢慢形成了锡澄乡等小镇。鹰族贵族自然不甘心,加入到桓帝翁氏一党,企图颠覆庄帝的统治,结果被镇压打击,再也没有左右朝政的能力。”
“正是由于鹰族没落,锡澄乡等鹰族后裔的土地被逐渐兼并,肥沃的土地被当地乡绅抢走,鹰族人彻底成为附庸,最终被慢慢地同化了。若是我没有记错,曾在帝王大殿对大良姑姑动手的娄昊,就是锡澄乡的鹰族后裔吧!”秦程说道。
“没错。娄昊是豪族申氏的家奴,与申氏的幼子丹关系很好,因而得以陪伴其左右,学习了骑术和剑术。在锡云岭周围十乡八镇中,申氏颇为有名,倚仗在帝国任职的申害,经常欺压其他乡绅土豪。申丹性情懦弱,练剑骑马皆极普通,反倒是娄昊勤奋努力,得到了众剑士真传。后来,娄昊在虎鼓城比武会上,击败了有名的剑客刁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并被已逝的虎鼓城主彭凯推荐,加入了黑鹰铁卫军。”泰平平静地说道。
“大良了解如此详细,可见对娄昊恨之入骨啊!”
“娄昊为人心术不正,早晚必遭天谴,何须我对付他呢?我只是想借娄昊的事,说一说对黑鹰铁卫军的看法。”
“哦?愿闻其详。”
“娄昊初来乍到,未得到黑鹰铁卫军重视,只是被编入虎团之中,担任了一名伍官骑士。为了改变命运,娄昊再次想到了申丹。申害是申丹的叔父,与筚籍关系不错。娄昊利用申害与筚籍的关系,加上申丹使了银钱,被筚籍族亲筚顿提拔,升为团中校官。筚顿将娄昊视为亲信,为其牵线搭桥,帮助娄昊与昭阳小贵族之女成婚。”
“申丹真是娄昊的贵人啊!”秦程说道。
“可叹的是,申害得罪了昭阳贵族史德,被罢职入狱等候发落。申家墙倒众人推,先前被申氏打压的乡绅联起手来,诬告其与望海暗通,意欲对帝国不利。尽管没有实际证据,虎鼓城主赵弭仍旧将申家田产充公,并在娄昊的哄骗下,由娄昊的兄长娄强代管。更为卑鄙的是,申丹找到娄昊求助,希望他能够替申父求情,免于牢狱之灾。娄昊假意答允申丹,暗中派人举报,致使申丹走投无路跳了兆河。”
“娄昊此人真是猪狗不如啊!”秦程大怒道。
“我想说的是,黑鹰铁卫军藏污纳垢,容留这样的卑鄙小人,以至于才使得战斗力下降,再无创建之初的威风了。”
“大良以人度己,莫非是担心墨国七彩军团?”
“是啊!七彩军团兵力接近十万,乃是墨国开疆拓土的主力,如今虽能保持戒骄戒躁之风,淘汰心术不正之人,将来是否能够一如既往呢?假如我与大督都隐退山林,七彩军团能不能保持强军之风?”
“这倒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啊!大良有何妙计?”
“我想请颜阁等人商量出一套军纪之法,作为铁律约束七彩军团,以免将来出现不尊王国的事情。”
“大良还是担心将士们推崇你,而不尊改姓的墨白大王啊!”秦程叹了口气道。
“泰平一生所愿,乃是云游天下,遍访名山大川,甚至到仙莱、尘服大陆去走一走。”泰平悠然神往地说道。
“对了,秦程听肖鹰派出去的部下回禀,梵教新任的梵帝野心不小,希望吸引更多的亚夏信众皈依梵教,取代七子之教,成为亚夏大陆唯我独尊的第一圣教。前不久,大乘堂论辩战胜圣光堂,似乎就与梵帝的支持有关。”
“圣光堂与亚夏堂走动太近,行事过于激进,剑走偏锋实为不妥,若是能够遵循教义,与七子之教和谐共处,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肖鹰部下是否传回周薇的消息?”
“当然。据说,梵教慧僧安臾已至筑阳,意欲待周薇诞下王子后,带着小王子前往安兰城,接受祭司团与梵教僧侣的祝福,共同赐予王子梵教法号。”
“周薇作为血驼天后,其志必然想统一沙罗半岛,依托能够带给她支持的教派,整合血驼、敕胡以及亚夏各部。我想,她极大可能会支持梵教,令其成为沙罗半岛的国教。”
“大良的意思是,周薇会同意让其子皈依梵教,换得尘服大陆强国与梵教支持,帮助自己成为沙罗半岛的天汗?”
“恐怕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易教有什么动作?”泰平问道。
“吴桐子曾与周薇私下会面,还同墨白大王接触了一次,具体有什么情况尚且不知。大良对孤阳炙有所担心?”
“孤阳炙阴险可怖,实是不可不防之人。”
“我听民间传言,铜古王顾恒并非辛伯所害,而是由孤阳炙派人主使刺杀的,其目的是为了保护叉字军。”秦程说道。
“嗯,如果辛晗与顾恒南北夹攻,钟霖、卫闻等总兵势必不敌,被易教暗中支持的叉字军,恐怕也难逃被歼灭的命运。对于志在攀登权力高峰的孤阳炙来说,叉字军是他的一张王牌,更是他的底气与根本,若被帝师一扫而光岂非令他痛心?”
“大良说得没错。如今来看,预言堂关于亚夏大陆的诅咒正在兑现,天下正在堕落魔鬼的深渊啊!”
“秦大督可否记得,预言堂将导致亚夏大陆深陷绝境的诅咒,岂非从元世纪中期以来就未断绝过?”泰平微微一笑道。
“大良的意思是,诅咒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秦程有所领悟地说道。
“正是此理。”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冷月也从房间走出来。与此同时,松针庄口奔来一匹快马,向泰平、秦程两人所在的位置跑来。
“你们不好好喝酒,跑出来谈人生吗?”冷月的脸红扑扑的,笑着对两人说道。
“哈哈,冷姑娘的酒量太好,秦程甘拜下风。”秦程笑道。
“我正在后怕呢!”泰平也笑道。
“怕什么?”冷月不解地问道。
“万一我也被你灌到桌子底下,大良贪酒的名声可就传开了。”
“哼,若非你在响马湖大帐中喝醉了酒,岂不让龟山老祖与妖刀魔王要了性命?”冷月气哼哼地说道。
“依你之见,独孤卅与归鼻道为何没有出手呢?”泰平诚恳地问道。
“那是项公的毒计:让妖刀魔王与龟山老祖自投罗网。”
“哦?何以见得呢?”
“独孤卅与归鼻道是项公请来的人,妖刀魔王与龟山老祖则是庄乙请出来的人。”冷月答道。
“为了打击庄乙,项公才未让归鼻道与独孤卅出手?”秦程问道。
“你为何如此确定?莫非是谁对你说的?”泰平亦问道。
“秋毫曾说过,预言师史梅公多次邀请他出山。除他之外,妖刀魔王与龟山老祖亦在邀请之列。史梅公被庄乙控制,项公则受过史梅公的恩惠,一定对庄乙怀恨在心,何况两人都不想被别人左右啊!”
“冷姑娘分析鞭辟入里,秦程万分佩服。”
这时,那骑快马已奔至近前,马上之人却是熊霸。泰平见熊霸风尘仆仆,便知道出了大事。熊霸甩镫下了马,来至三人跟前。
“怎么了?”泰平问道。
“亚夏堂一众高手突袭秦山魔天峰,抢走了魔刀石。重琞与卜小满受了重伤,陈不欠与花火护着他们到了问鼎城。”
“什么?”泰平大吃一惊,眼睛看向冷月。
“看来我必须到昭阳走一趟了。”冷月眼中闪烁着冷光,望向长空,嘴角竟有一抹冷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