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谧说到这里,手不由得按住汉白玉的栏杆,好像拉住俊马的缰绳。蓝禹向她提出大胆想法,以请苍陵王陈兵阳关遏制血驼大军为名,派出一队使者远赴逐鹿,配合李渡暗杀莫柏。不管此事是否成功,蓝禹都将主使之人嫁祸给周薇,命敕胡族人透露出去,搅乱西北局势,令苍陵与血驼部不和。
事有凑巧。李渡与单涛偷偷派人来到昭阳,希望得到娥帝的支持,若是翦除了莫柏与泰平,盼帝国将苍陵一分而二,由两人各自担任国王。娥帝与蓝禹顺手推舟,答应了两人之请,命闵锋带队使团,暗中带着幽鸿刺盟刺客,前往苍陵王城逐鹿。之所以选中闵锋,缇谧乃是另有私心,因为他刚接替蓝禹担任昭阳布政使,与自己有了数次床第之欢,继而提出要长相厮守。
缇谧清楚他是京师贵族闵铮的长子,与盐商帮会关系颇为密切,自己不便过于伤害,于是假意许诺其为自己助力,如果杀死苍陵王莫柏,便与之同守天涯。没想到的是,闵锋与郗戟全都被杀,苍陵王莫柏势头更劲,在得到天域高原之后,派泰平领兵占领了西京。
之前,娄昊已经打探得知,西京林充家族对自己颇为不满,兼之与周薇乃是至亲,故而早在暗中有所往来。如今苍陵得到西京,林家并未提出反对,可见林氏有意助力苍陵,使血驼部与之联合起来。一旦西北两强联手,帝国局势将更加鬼魅难测,自己能否坐稳血王座,缇谧心中实在没有了底,所以她对孤阳炙更加倚重。
“但愿郗戟能够不负娥帝所托,压制苍陵王国的崛起势头。”晴雯说道。
“我还有第三个麻烦。”缇谧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什么麻烦?”晴雯说完,低下了头。
“第三个麻烦目前虽小,但对于我而言,却如鲠在喉,那便是传言昭皇的嫡子。为了除掉这个孩子,筚籍曾请桑楠帮忙联络铁铎,还调了一支黑鹰铁军亲赴牧羊谷。可是随着血驼大军南下,牧羊谷成为血驼部驻地,所派之人均无消息传回,昭皇之子似乎凭空消失了。”
晴雯没有想到,缇谧居然对自己毫不避讳,不由得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娥帝。
“正当我已经忘却之时,锦衣堂却得到了一条消息:血驼部有位黑鹰铁卫将领,护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偷偷前往安兰古城。”缇谧续道。
“锦衣堂得到皇城私库大力扶持,短短数月时间,扩充了数千人。娄昊之侄娄正担任堂主,的确是尽心尽力,除了招募不少身手不俗的剑客,还招了不少武馆护手。武馆护手常年行走于亚夏各地,有极为庞杂的消息渠道,的确对娥帝帮助极大,不亚于采诗府。”
“说到采诗府,我倒是想起来,容若最近忙什么去了?”
“我听娄正说起,容若好像很神秘,常常不知所踪,连采诗府的次臣方达也找不到他。”
“你交待下去,让你哥哥暗中调查容若。”
“是。”晴雯点头道。
“泰姝的贴身宫女温晴还未找到吗?”缇谧若无其事地问道。
“启禀娥帝,泰姝被除掉的当日,温晴提前出了宫。据说,她与暮春堂的戴月行关系亲密,两个人现在都从昭阳消失了。娥帝莫非担心温晴?”
“哼,我怕她给我送一份生日礼物呢!你还听说什么了?”
“我听哥哥偶然间提起,桑楠派出府内死士出了昭阳,前往北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缇谧饶有兴趣地问道。
“据说,桑楠在鬼城认识了一位盲眼预言师,对其预言深信不疑,好像已经拜预言师为师。”
“桑楠想加入预言堂?”
“恐怕他是有这种打算的。”
“你对预言堂了解多少?”
“晴雯听说,预言堂的史梅公是大预言师,掌管预言本册与预言水晶球两宗至宝,地位比预言堂主还要高。有人说,鬼城中的盲眼预言师就是他;也有人说,鬼城盲眼预言师是伍瘦石,乃是史梅公的傀儡。”
“晴雯倒是用心了。”缇谧微微笑道。
“晴雯只是想替娥帝多做些事,不枉娥帝器重我一场。”晴雯诚恳地回答道。
“是啊!偌大的皇城之中,我能够信任的人实在太少,除了豆蔻之外,你是我最为倚重的人了。”
“晴雯一定不辜负娥帝的期待。”
“好。平心而论,你觉得桑楠这个人怎么样?”
“作为总务大臣,桑楠一直尽心尽力。我听娄正说,桑楠推荐的江逾白的确是一位武林高手,剑法精妙无以伦比。”
“江逾白?他是哪里人?”缇谧问道。
“他好像是北靖六镇的雪川当地人,对田夏万分崇敬,曾住在大猿谷中待了十年,修炼高妙的剑术。后来,江逾白离开了北方,曾在海外拜师学艺,刚刚返回亚夏大陆不久。”
“哦?我听说世间出现了一个归墟宫,正是来自于东沙群岛归墟岛,莫非江逾白是归墟宫的人?桑楠与归墟宫也联系到了一起?”缇谧诧异地问道。
“桑楠这个人还是挺谨慎的,应该不会与江湖人士往来太密吧!”
“你只看出他的表象。这个人野心不小,一直渴望成为宗国之君。作为坤国最重要的贵族之家,桑氏与麻氏势均力敌,都曾经成为坤国侯主。”
“娥帝认为桑楠愿意放弃总务大臣,回到坤国当一个侯主?”
“他若取代麻谋成为坤国侯,就有机会得到三江之地乾国,再吞并其他小邦国,便有与济国、雷霆一较高下的资本。人若是有欲望驱使,就会向欲望之鸿沟越迈越深,直到消失不见。”
“娥帝的话太有玄机,晴雯不懂。”
“你不是不懂,而是不敢懂。欲望没有止境。这是我的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得好好学父王,许诺桑楠更多的好处,让他为我所用,替我制衡廊中地区的局势,不令任何一强独大。”
“对了,赵伯请桑楠入宫商讨我的生日宴之事,他也该来了吧。”
“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桑楠应该到了。”
说到这里,缇谧向帝王大殿下望去。桑楠正从皇城门方向走来,好像被风吹动的一叶浮舟。
等他到了我的年纪,就会明白一个人的欺骗有多么可怕。这亦是老金亭王的口头禅,深深地烙印在缇谧的心底。
我该利用合适的时机,在桑楠的身上加以试验。缇谧心中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