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当时五霸说庄王,
不但强梁压上邦。
多少倾城因女色,
绝缨一事已无双。
话说春秋时,楚庄王有次大宴群臣于寝殿,美人俱侍。喝得正欢,蜡烛突然灭了,有个大臣拉美人的衣服。美人扯下这个人的帽缨,诉与庄王,要他查名治罪。庄王想道:“酒后疏狂,人之常态。我岂为一女子坐人罪过,使人笑话?轻贤好色,岂不可耻?”于是出令曰:
“今日饮酒甚乐,在坐不绝缨者不欢。”比及烛至,满座冠缨都解,竟不知调戏美人的是哪一个。后来晋楚交战,庄王为晋兵所困,渐渐危急。忽有一将杀入重围救出庄王。庄王得脱后问道:“救我者是谁?”那将俯伏在地道:“臣乃昔日绝缨之人也。蒙吾王隐蔽,不加罪责,臣今愿以死报恩。”庄王大喜道:
“寡人若听美人之言,几丧我一员猛将矣。”后来大败晋兵,诸侯都叛晋归楚,号为一代霸主。有诗为证:
美人空自绝冠缨,
岂为峨眉失虎臣?
莫怪荆襄多霸气,
骊山戏火是何人?
却说朱温做了大梁皇帝后,封葛从周中书令兼领节度使之职,镇守兖州,借此弹压山东虎视河北。河北人仰他的威名,传出个口号来,道是:“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葛从周手下雄兵十万良将千员,自不必说。
其中单表一人,复姓申徒,名泰,泗水人氏,身长七尺,相貌堂堂;轮的好刀,射的好箭。先前未曾遭际,只在葛从周帐下做个亲军。后来葛从周在甑山打围,申徒泰射倒一鹿,当有三班教师前来争夺。申徒泰只身独臂打赢了三班教师,手提死鹿到葛从周面前告罪。葛从周见他胆勇,并不计较,到有心抬举他。次日教场演武,夸他弓马闲熟,补他做个虞候,随身听用。一应军情大事,好生重托。他因为家贫未娶,只在府厅耳房内栖止,守厅军壮都称他做“厅头”。
却说葛从周姬妾众多,嫌宅院狭窄,教人相了地形,在东南角旺地上另创个衙门,极其宏丽,限一年内务要完工。每日差“厅头”去点闸两次。时值清明佳节,家家士女踏青,处处游人玩景。葛从周分付设宴岳云楼上。
这个楼乃是兖州城中最高之处,葛从周引着一班姬妾登楼玩赏。原来葛从周姬妾虽多,其中只有一人出色,名曰弄珠儿。那弄珠儿生得如何?有诗为证:
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杨柳。妖艳不数太真,轻盈胜如飞燕。疑是仙女临凡世,西子南威总不如。
葛从周十分宠爱,日则侍侧,夜则专房。宅院中称为“珠娘”。这一日同在岳云楼上饮酒作乐。那申徒泰在新府点闸了人工后到楼前回话。葛从周唤他上楼,用金莲花巨杯赏他三杯美酒。申徒泰吃了,拜谢令公赏赐,起在一边。忽然抬头,见葛从周身边立个美妾,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心中暗想:“世上怎有恁般好女子?莫非天上降下来的神仙?”那申徒泰正当壮年,况且不曾娶妻,平昔间也曾听得葛从周有个美姬,叫做珠娘,十分颜色,只恨难得见面!今番见了这般出色的人物,想必就是她了。不觉三魂飘荡,七魄飞扬,一对眼光射定在她身上。真个是观之不足,看之有余。
不提防葛从周叫道:“厅头,这工程几时可完呀?”一连唤了几声,全不答应。葛从周见他目不转睛望着珠娘,已知其意。笑了一笑,便教撤了筵席,也不叫唤他,也不说破。
却说众军校看见葛从周呼他不应,都替他捏了两把汗,事后少不得说与申徒泰知道。申徒泰听罢大惊!想道:“我这条性命,只在早晚报销。”整整愁了一夜。
次日葛从周升厅理事,申徒泰远远跕着,头也不敢抬起。巴得散衙,这日就无事了。一连数日,神思恍惚,坐卧不安。葛从周晓得他心下忧惶,倒把几句好言语安慰他,又差他往新府专管催督工程。申徒泰离了葛从周左右,分明拾了性命一般。才得三分安稳,又怕葛从周在这场差使内寻他罪罚,到底有些疑虑,十分小心勤谨,早晚督工,不辞辛苦。
忽一日,葛从周差虞候许高来替申徒泰回衙,申徒泰又是一番惊恐,战战兢兢地离了新府,到衙门内参见。禀道:“承恩相呼唤,有何差使?”葛从周道:“主上在夹寨失利,晋兵分道入寇,李存璋引兵侵犯山东境界。现有本地告急文书到来,我待出师拒敌,因帐下无人,要你同去。”申徒泰道:“恩相钧旨,小人敢不遵依。”葛从周分付甲仗库内取熟铜盔甲一副,赏了申徒泰。申徒泰拜谢了,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跟葛从周出去,正好立功;忧的怕有小小差迟,葛从周记其前过,一并治罪。
葛从周简兵选将即日兴师。真个是旌旗蔽天,锣鼓震地,一行人来到郯城。晋将李存璋正待攻城,听说兖州大兵将到,先占住琅琊山高阜去处,大小下了三个寨。葛从周兵到,见失了地形,倒退三十里屯扎,以防冲突。一连四五日挑战,李存璋牢守寨栅只不招架。到第七日,葛从周大军拔寨都起,直逼李家大寨搦战。李存璋早做准备,在山前结成方阵,四面迎敌。阵中埋伏着弓箭手,但去冲阵的,都被射回。葛从周亲自引兵阵前观看一回,见行列齐整,如山不动,叹道:“人传李存璋文武双全,今观此阵,果大将之才也。”这个方阵,一名“九宫八卦阵”,昔日吴王夫差与晋公会于黄池,用此阵取胜。须俟其倦怠,阵脚稍乱,方可乘之。不然实难攻矣。当下出令,分付严阵相持,不许妄动。
看看申牌时分,葛从周见军士们又饥又渴,渐渐立脚不定。欲待退军,又怕晋兵乘胜追赶,踌躇不决。忽见申徒泰在旁,便问道:“厅头,你有何高见?”
申徒泰道:“据泰愚意,彼军虽整,然以我军比度,必然一般疲困。诚得亡命勇士数人,出其不意,疾驰赴敌,倘得陷入其阵,大军继之,庶可成功耳。”从周抚其背曰:“我素知汝骁勇,能为我陷此阵否?”申徒泰即便掉刀上马,叫一声:
“有志气的快跟我来破贼!”帐前并无一人答应。申徒泰也不回顾,径望敌军奔去。
葛从周大惊!急领众将亲出阵前接应。只见申徒泰一匹马、一把刀,马不停蹄,刀不停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杀入阵中去了。原来对阵晋兵初时看见一人一骑,不以为意。谁知申徒泰拚命而来,这把刀神出鬼没,遇着他的,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往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恰好遇着先锋沈祥,只一合斩于马下,跳下马来割了首级,复飞身上马,杀出阵来,无人拦挡。葛从周大军已到,申徒泰大呼道:“晋兵阵乱矣!要杀贼的快来!”说罢将首级掷于葛从周马前,返身复杀入对阵去了。
葛从周将令旗一招,大军一齐并力,长驱而进,晋兵大乱。李存璋禁押不住,只得鞭马先走。晋兵被梁家杀得七零八落,走得快的,逃了性命;略迟慢些,就为沙场之鬼。李存璋大败亏输望风而遁,弃下器械马匹不计其数。梁军大获全胜。葛从周对申徒泰道:“今日破敌,皆汝一人之功。”申徒泰叩头道:“小人有何本事,皆仗恩相虎威耳!”
从周大喜,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传令犒赏三军,休息三日,第四日班师回兖州去。
却说葛从周回衙,众侍妾罗拜称贺。从周笑道:“为将者出师破贼,自是本分常事,何足为喜!”指着弄珠儿对众妾说道:“你们众人只该向她贺喜。”众妾道:“相公今日破敌,保全地方,朝廷必有恩赏。凡侍巾栉的均受其荣,为何只是珠娘之喜?”葛从周道:“此番出师,全亏帐下一人力战成功。无物酬赏他,欲将此姬赠与为妻。她终身有托,岂不可喜?”弄珠儿恃着平日宠爱带笑说道:“相公休得取笑。”葛从周道:“我生平不作戏言,已取库上六十万钱,替你具办嫁妆去了。只今晚便在西房独宿,不敢劳你侍酒。”弄珠儿听罢大惊,不觉泪如雨下,跪禀道:“贱妾自侍巾栉,累年以来未曾得罪。今一旦弃之他人,贱妾有死而已,决难从命。”葛从周大笑道:“痴妮子,我非木石,岂与你无情?但前日岳云楼饮宴之时,我见此人目不转睛,晓得他钟情于你。此人少年未娶,新立大功,非汝不足以快其意耳。”弄珠儿扯住葛从周衣袂,撒娇撒痴,千不肯,万不肯,只是不肯从命。葛从周道:“今日之事由不得你。做人的妻强似做人的妾。此人将来功名不弱于我,乃汝福分当然。我又不曾误你,何须悲怨!”教众妾扶起珠娘。众妾为平时珠娘有专房之宠,满肚子恨她,巴不得撚她出去。今日闻此消息正中其怀,一拥上前,拖拖曳曳,扶她到西房去。弄珠儿此时也无可奈何,想着葛从周英雄性子,儿女头上也不十分留恋,叹了口气,只得罢了。从此日为始,从周每夜轮遣两名姬妾陪珠娘宴宿,再不要她相见。有诗为证:
昔日专房宠,
今朝召见稀。
非关情太薄,
犹恐动情痴。
再说申徒泰自郯城回后,口不言功,禀过从周,依旧在新府督工。这日工程报完,恰好库吏也来禀道:“六十万钱资妆,俱已备下,伏乞钧旨。”葛从周道:“权且寄下,待移府后取用。”一面分付阴阳生择个吉日,阖家迁在新府居住,独留下弄珠儿及丫鬟、养娘数十人。库吏奉了钧帖,将六十万钱资妆,都搬来旧衙门内,摆设得齐齐整整,花堆锦簇。众人都道:“令公留这旧衙门做外宅,故此重新摆设。”
这日申徒泰同着一般虞候,正在新府庆贺。葛从周独唤申徒泰上前说道:“郯城之功,久未图报。闻汝尚未娶妻,小妾颇有颜色,特奉赠为配。薄有资妆,都在旧府。今日是上吉之日,便可就彼成亲,就把这宅院判与你夫妻居住。”
申徒泰一听吓得面如土色,不住磕头,只道得个“不敢”二字,哪里还说得出话!葛从周又道:“大丈夫意气相许,头颅可断,何况一妾!我主张已定,休得推阻。”申徒泰兀自谦让,葛从周分付众虞候替他披红插花,随班乐工奏动鼓乐。众虞候喝道:“申徒泰,快拜谢相公!”申徒泰恰似梦里一般,拜了几拜,不由自身做主,众人拥他出府上马。乐人迎导而去,直到旧府。只见旧时一班值厅的军壮,预先领了钧旨,都来参谒。前厅后堂,悬花结彩。丫鬟、养娘等引出新人交拜,鼓乐喧天,做起花烛筵席。申徒泰定睛看时,那女子正是岳云楼中所见,当时只道是天上神仙霎时出现。因为贪看她颜色,险些儿丧了性命。谁知今日等闲做了百年眷属,岂非侥幸?进到内宅,只见器用供帐,件件新,色色备,分明钻入锦绣窝中,好生过意不去。当晚就在西房安置,夫妻欢喜,自不必说。
次日,双双两口儿都到新府拜谢葛从周。葛从周分付挂了回避牌,不需相见。
刚刚转身回去,不多时,门上报到相爷自来了,申徒泰慌忙迎着马头下跪迎接。
葛从周下马扶起直至厅上。然后捧出告身一道,请申徒泰为参谋之职。原来那时做镇使的,都请得有空头告身,但是军中合用官员,随他填写取用,然后奏闻朝廷,无有不依。况且申徒泰已有功绩申奏去了,朝廷自然优录。葛从周教取官带与申徒泰换了,以礼相接。自此申徒泰洗落了“厅头”二字,感谢葛从周不尽。
申徒泰一日与浑家闲话,问及相爷平日恁般宠爱,如何割舍得下?弄珠儿叙起岳云楼目不转睛之语,“相公说你钟情于妾,特地割爱相赠。”申徒泰听罢,才晓得从周体悉人情,重贤轻色,真大丈夫之所为也。这一节传出,军中都知道了,没一个人不夸葛从周仁德,都愿替他出力尽死。终从周之世,人心悦服,地方安静。后人有诗赞曰:
重贤轻色古今稀,
反怨为恩事更奇。
试借兖州功簿看,
黄金台上有名姬。
却说李思安生于公元861年,河南陈留人,土生土长的宣武军冶下百姓。这哥儿们从小习武,不仅孔勇有力,而且玩得一手好飞槊,能够于百步外取人性命,就如他的本家小李飞刀一样,例不虚发。练就一身杀人本领的李思安不甘人下,很早就投至宣武军将领杨彦洪麾下,开启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公元883年,叛变黄巢的朱温担任宣武军节度使,决心以汴州为中心,重新打造一支无敌的宣武军以自保。此时的朱温应该还没有取唐而代之的野心,他只想顺着"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套路,在乱世中保全自己。
这天朱温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他犀利的眼神在诸军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一个身长八尺的大汉身上。
朱温命人将他叫到眼前细看,发现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傻大个儿,而是一个热血好战、勇武有力的猛男,更兼有一手飞槊的好本事,朱温越看越喜欢,硬是把他从杨彦洪手中要到自己帐下听命。从此李思安就跟随在朱温左右,成为他创业之初的贴身打手。至于杨彦洪,自然不敢与主帅抢人。
公元884年,朱温和李克用在汴州上源驿矛盾大爆发。杨彦洪献计朱温:胡人马术高,逃跑时一定会骑马,呆会儿咱们专射那些骑马逃跑的人。结果李克用骑马逃走,杨彦洪策马狂追,朱温误将杨彦洪射杀。
死了旧主,李思安迅速调整心态,满腔热情地为新主效力。
此时的朱温压力山大。李思安负责搞侦察与打前锋,李思安从此鹰扬飚卷,每次接敌,李思安都会带头冲锋,在敌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有不服的敌将一拥上前,李思安也不废话,撞上谁就直接刺于马下。一时够不着的敌人,就赏他一支飞槊,看着刚才还哇哇怪叫的敌方大将应槊而落,李思安的部下如打了鸡血一样横勇无敌,从而使战场形势陡转。
公元885年,朱温大军进攻被秦宗权控制的郑州。李思安一如既往地带着自己的手下飞马向前。就在这时,同样被朱温看好的大将李唐宾也撇下大队挥着长矛向前猛冲。可是这家伙的马术不精,冲着冲着,竟然从马上坠落下来。周围的蔡州军如同见了肉包子一样围杀过来,李唐宾眼看就要归位。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槊向着冲在最前面的蔡州军激射而来,正中那厮面门,登时血光四溅,扑地身亡。众人发一声喊,各找各妈去了。李唐宾挣扎着站起来重新上马,侥幸脱难。
李思安顺手救了李唐宾,也不停留,继续向前冲去。迎面撞上了蔡州军大将柳行实。柳行实一直对李思安不服,今天遇上了自然要较量一番。李思安见柳行实恶狠狠地冲上来,料定此人不可力取,索性飞起一槊,兜头射向对手。柳行实无处可躲,只得滚鞍下马,这才堪堪让过槊尖。就在柳大将军暗自庆幸之时,李思安狠狠地一夹马镫,战马飞也似地冲到柳行实身前。可怜柳行实一身本事未及施展,就被李思安手中的大槊逼住,光荣地当了俘虏。
就这样,李思安遇上黄巢打黄巢,遇上秦宗权打秦宗权,将这两位一脉相承的朱温劲敌打了个遍。不久朱温拜他为诸军都指挥使、检校左仆射兼亳州刺史,一举成为朱温帐下数一数二的高级将领。
公元899年,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和天雄军节度使罗绍威疯狂互撕。罗绍威担心自己Hold不住敢耍李克用的刘窟头,宁可铸成大错也要搬请朱温助拳。朱温立即派出自己最能打的金牌打手李思安率军增援。刘仁恭大怒,立刻调集精兵五万向李思安杀来,两军对峙于河南内黄境内。
刘仁恭自以为天下无敌,对朱温的宣武军并不怎么看好,为了培养儿子刘守文,他拍着儿子的肩膀鼓劲道:"李思安是个无名小辈,他的那点儿本事和你比差远了。此番你先灭了李思安,然后再抓罗绍威!"铿锵的语调,拳拳的父爱,让刘守文变得忘乎所以起来.
李思安一直喜欢猛打猛冲,可这次遇上的是闻名天下的幽燕精兵,要想轻松取胜,就该换个新的打法。李思安让自己的战友袁象先在险要之处设下伏兵,然后自己率军诱敌。袁象先是朱温的亲外甥,李思安常年在朱温身边,当然明白领导的心意。
刘守文一见李思安只带着少得可怜的宣武军前来挑战,立马乐了,于是他长剑前指,大声命令部下全力猛攻。
李思安见敌军中计心中窃喜,胡乱抵挡一阵后就带头败退。刘守文下令奋起直追。李思安逃得很慢,一直引着敌军主力向着预伏地运动。见到敌军丝毫无备地进入伏击圈,袁象先高兴得大喝一声,立时箭矢横飞,伏兵四起。卢龙军瞬间大乱,如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燕将单可及见状立马挥舞长枪大声断喝,企图发挥自己军中猛男的作用力挽狂澜。决胜时刻李思安转回马头,向着卢龙军的大队杀来。李思安长槊挥动,尽情斩杀敌军。他早就注意到单可及了,于是暗暗取出小槊,觑定单可及的位置扬手激射。此时的单可及一心约束乱军,哪里顾得上李思安,当听到自己的护卫大叫"小心"时,已然躲闪不及,立时胸前中槊坠马而亡。
卢龙军立刻乱成一团,大家争相逃命,李思安、袁象先哪肯放过,刘大公子吓得魂不附体,幸好老爸给他分派了一队忠诚的卫士,这些家伙拼命杀开一条血路保着少主逃出升天。
这场漂亮的伏击战,让李思安成了卢龙军的梦魇,也让他在朱温心中的份量又增加了几分。
公元907年,朱温派李思安率兵十万讨伐幽州,李思安驻军于桑乾河。当时刘仁恭忙着在幽州城外的大安山享乐,根本无心打仗。李思安一路猛攻,打得卢龙军防不胜防。此时刘二郎刘守光趁机发难,囚禁了老爸,杀死了老哥。凭着一股锐气生生地杀了李思安一个措手不及,李克用不念旧恶派军增援。朱温见好就收,急忙命令李思安回撤。
就在李思安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朱温大将丁会将潞州拱手献给李克用。马上就要登基的朱温这下彻底暴走了。他立刻给回师途中的李思安下令,大军转向潞州,接替久攻无果的康怀英,一定要将这块战略要地夺回来,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李思安接令后不敢耽误,立刻率军向潞州杀来。哪知道他这个大个子猛将碰上了一个从来不服输的小个子猛将李嗣昭,不论他怎么发狠攻城,李嗣昭都能见招拆招,潞州城始终岿然不动。
不过李思安也不着急,自己毕竟有十万大军,既然打不进去,那就围死它。为了更好地围城,李思安大兴土木在城外筑起夹城,把潞州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思安坚信,潞州城指日可下。
眼见潞州形势危急,病重的李克用派出自己手下的头号大将周德威率军援潞。智商超高的周德威先以精锐骑兵包抄突袭梁军,再对梁军进行不厌其烦的骚扰,梁军来打,周德威就跑;梁军歇了,周德威再来。反反复复,搞得梁军白昼不得安,夜晚不得眠,都被折腾得神经衰弱了。李思安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朱温连做梦都想夺回潞州,可是一连几个月过去了,李思安却是越打越衰。当了皇帝的朱温变得越发喜怒无常,一怒之下下诏罗列李思安的罪状,然后一撸到底,让他回家务农了。
一年后朱温重新启用李思安。李思安重回领导岗位,非常渴望再立新功。哪知道现在的晋军在李存勖的率领下转守为攻,而且擅长大兵团作战,往往谋定而后动,自己的智商明显不在线,要想立功真的难了。公元911年柏乡大战爆发。李思安率军追随王茂章出征,结果又被老对手周德威算计了。晋军假意撤退,骗梁军远离营垒师老兵疲,然后晋军生猛出击一战破敌。李思安全军覆没,只靠着个人武勇冲出重围。这次朱温对李思安彻底失望了,他觉得李思安再也不适合统兵,于是任命他为相州刺史。
此时不是宋朝,武将转文职是件美事。在李思安看来,朱温将自己下放地方转隶文职,至少也是个节度使啊,刺史能有啥前途?李思安越想越气,干脆玩起了颓废。每日里只是喝酒享乐,政事一概不管,结果搞得相州境内营垒荒废、财政空虚。这下朱温气坏了,心想看在你战功卓著且追随多年的份上用你作刺史,你却如此辜负朕,真是太不识抬举了!于是一纸诏书把李思安贬为柳州司户,这个职务也太低了,相当于民政局的科长,而且柳州还那么远,甚至不在朱温的治下,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发配流放啊。可是皇命难违,一肚子怨气的李思安只好匆匆上路。哪知道此时的朱温行将就木,脾气变得不是一般的差,对于这个可能已经暗生反骨的猛男很不放心,干脆将其赐死。绝望的李思安没有机会向老领导申诉,只能含恨自杀,那些曾于战场上大放光彩的飞槊散落一地。
作为朱温麾下的头号猛将,"鹰扬飚卷"的李思安为朱温篡唐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但跟了朱温这样一个残暴猜忌的老大,能混到善终着实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