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匆匆结束了朝议,他心里很清楚,他能想到的,伯益和皋陶等人也能想到。如果小夏没有记错日子,那就是季玄子在其中做了手脚……。夏禹在槐树下站了一会,待侍卫们将长桌送回大屋,他才对值更的虎侍卫道:“去把熊羲找来……。”
“侍卫长就在屋内。”
熊羲见不到涉事的虎侍卫,待在河东也无事可干,他见伯益离开了军营,也悄悄来到大屋。虎侍卫还从未被人打伤或拘禁,他心知祸事不小,没敢去槐树下见夏禹,躲在侍卫房中胡思乱想了一阵,见槐树下的人都散了,才溜进大屋坐在榻上……。
熊羲见夏禹进来,站起身低着头……。
夏禹望了几眼熊羲,缓缓道:“侍卫们并未做错什么事……”
熊羲抬起头,脸上有了笑容,“伯益大人将涉事的侍卫们和犯人都送进了兵营,不让我见……”
“那是皋陶大人的事……”夏禹也松了口气,“阿三也进了兵营?”
“没有,伯益大人说和阿三没关系。”
夏禹渡了两步,“你找俩个口风严的,去告诉阿三,祝师大人要见他。”
“阿三是个怪老头,他要是不来呢?”
“就说事涉小夏……”夏禹望着熊羲,“你这就去桃园,让典正先生马上就去祝师大人那里。”熊羲见夏禹说到季玄子和往常口气大不一样,知事情还是很严重,叹口气匆匆走了。
娟梅轻声道:“大夏是什么时候死的?”
“你也看出来了……”夏禹拉起娟梅的手,“玄子可是闯了大祸……”
季玄子背了个布袋和寒羽刚出院门,夏禹也到了门前,季玄子见夏禹阴着个脸,也未带侍卫,心里就有些发毛。小夏突然被交给西伯管束,多半是大夏的事发了,他勉强笑了下,“君上有事找我?”
“祝师大人这是要去那?”夏禹面无表情。
“到沟里去采点药……”季玄子侧身把夏禹让进院内,他午后在榻上小睡,皋陶跑来让他备些止血裹伤的药,他还有些奇怪,军营里就有疗伤的郎中。当听皋陶说受刑的是小夏的近侍,他就没有在啃声。
夏禹对寒羽道:“一会典正先生和阿三要来,你告诉熊羲,让他去河东住几天,约束好侍卫们。守在门边,勿让旁人进入。”
季玄子听阿三要来,心里就明白了。他去厨下拿了一坛酒和几个小碗,两人进了屋都没有说话,季玄子到了一碗酒放在夏禹面前,又去供台前把两盏油灯点燃……。
典正推门走了进来,他将门留了一道缝,在夏禹对面坐下。季玄子到了一碗酒递给典正,退到一边站着,典正奇怪的看了一眼季玄子……。
夏禹沉着脸道:“大夏是怎么回事?说吧!”
季玄子的父亲在离世前再三嘱咐,一定要找到长老鲧的葬身之处,迁回涑水。季玄子接任祝师后也是四下打探,了无音讯。大夏带着众人到了枯井前,季玄子已是泪水盈眶,暗暗决意要救大夏一命……。
“大夏喝的不是毒药,是我调制的能致人假死的药……”季玄子叹了口气,“药是不会有问题。大夏心中有愧,已抱必死之心,也是心结太重。一日后阿三把他挖了出来,人是醒来了,除了眼睛珠子在动,手脚僵硬,口不能言……”
典正手一抖,酒洒了一半,“此事还有谁知道?”
季玄子摇摇头,“下药的事只有阿三知道,连熊羲都不晓得。但是阿三埋人、挖人做手脚都需要帮手,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夏后面的事,还是阿三到了洛水后告诉我的……”
夏禹瞪着眼睛,“大夏死在河东工地?”
季玄子点了下头,“我去看过几次,除了给点没用的汤药也是束手无策。阿三和小夏到也尽心,喂食、翻身、活动四肢……,嗯,阿三也没有怪我,说都是天意……。“
夏禹哼了一声,“大夏是敕命被诛杀的天下巨凶,谤言如刀,你让我该怎么办?”夏禹无法责备季玄子,脸拉的老长……。
季玄子无言以对,眼光看向典正。
典正道:“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季玄子道:“君上回到大营不久,具体哪天我也说不清楚。阿三告诉我,他差了心腹把大夏的遗体送回羽山下葬了,没有起坟头也没有立碑。”
屋子里一亮,寒羽没有进屋,“阿三来了……”夏禹点了下头,寒羽将阿三让进屋内,他也将门留了一道缝。
白发阿三还是头回来季玄子这里,屋子里昏暗,他站了一会才看清坐在榻上的竟然是夏禹,他向夏禹欠了欠身,对季玄子作揖道:“让祝师大人受累了……”
季玄子苦笑道:“可别这么说,我这颗脑袋现在也悬着呢。”
阿三看了一眼典正,对夏禹道:“小夏现在何处?”
夏禹想了想,大夏假死的事怪不到阿三头上,全是季玄子自作主张。他站起身走到阿三面前,“小夏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难道你也不知厉害?”
阿三不卑不亢,“小夏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他祭拜父亲,何错之有?”
“被诛杀之人不可享祭……”夏禹板着脸,“小夏无错,那就是你的错……。”
“大君不也在那口枯井前守孝三日……”阿三毫无惧色。
夏禹被噎的瞪着眼睛,气冲冲地走到榻前,端起酒碗一口喝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季玄子上前斟满酒,又到了一碗酒端到阿三面前,“都是我做的孽,你是族中长辈,怎可任由小夏胡来……”
阿三没有接酒碗,“小夏现在何处?”
季玄子看了一眼夏禹,“小夏没什么事,君上把他交给西伯大人管束。”
阿三想了会,丛季玄子手中接过酒碗一口饮了,“好酒,告退!”说罢转身推门而出。
夏禹原本还有话和阿三说,此时也是一脸无奈,他望着典正,“你为何不说话?”
典正道:“阿三虽说没有名分,眼下却是羽山苦役实际管事的,先不要动他。但要让他明白,惹出祸事是要有代价的……”典正想了想,“小夏一句‘三岁享祭’,这就不好瞒了,只能随它去。伯益大人在东夷各部都有眼线,从他把涉事虎侍卫和人犯都关进兵营看,他可能早就知道大夏的事。伯益大人一向做事谨慎,他总览河东事务,大夏死在河东工地,他也担心受到牵连……”
夏禹道:“小夏说到‘三岁享祭’,我看伯益大人也很困惑……”
典正哦了一声,“此事不会危及君上的地位,但肯定会伤及君上的声誉……”
季玄子叹口气,“都是我不好……”
典正知道季玄子在夏禹心中的地位,季玄子胆大妄为令他担忧。既然夏禹并没有斥责季玄子,他也不好让季玄子难堪。典正看着季玄子道:“皋陶大人心知君上对小夏有好感,故对人犯从轻发落。皋陶大人已经下了判决,君上就不便出面干涉。有请祝师大人去和皋陶大人说,殴打、拘禁虎侍卫的人犯全部斩首,可以告诉皋陶大人,这是君上的意思。在有,阿三那里,也请祝师大人去告知一声。”
季玄子都不等夏禹点头,“皋陶大人如果拒绝呢,那可是个倔人……”
典正正色道:“那祝师大人就告诉皋陶大人,他可以请辞司寇一职。”
“尊卑有别,这话是不错,虎侍卫也是大殿敕封的,并非田间耕夫……”夏禹看着季玄子道:“就照典正先生说的去办,等皋陶大人审过了人犯在去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