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周末,加上重污染的空气,整个世界都是灰的。运动类的豪言壮语,离叶莱很远。
“昨天晚上,小林跟我打电话,她说叶胜正在努力地工作。——看着别人的优点,你应该虚心学习。”
“这很正常。不努力的话,叶胜会被酒店开除的。”叶莱说。
“放假了,你也应该去小林的酒店工作。既能赚到钱,又能锻炼自己,反正肯定比闲着好。”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问题。叶莱喜欢酒店的工资,不喜欢酒店的叶胜。如果手里拿着一个鸡腿,要堵住鼻子,才能去臭气熏天的厕所吃。
“我很闲?”叶莱问。
“你经常玩电脑,确实很闲。”王培说。
“我没玩电脑,是在网上查资料。”
“游戏资料?”
王培鄙夷地看着叶莱,像看着一株不会长大的树苗。
十年后,叶莱会怎么评价自己?作为小偷的叶胜,尚且在酒店工作;形成反差的叶莱,也要做点什么,哪怕很小,很不起眼的事。 放下偏见和傲慢,叶莱要祝贺叶胜。叶胜通过不懈的劳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找到了新生活。
“怎么不说话?”王培问。
“喉咙疼。”叶莱说。
简单的用餐过程,被吞咽的疼痛拉长了。就算肚子再饿,也令叶莱食欲全无。
“成天缩在家里,不出门运动,才会有那么多问题。就算是一台机器,也要经常打理。”王培一边抱怨,一边去卧室找药。
“跟运动相比,我更喜欢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里。”
叶莱躺在床上,取过王培手里的药,慢慢吞下去,连水也懒得拿。
“要是有同伴,你肯定会积极起来。跆拳道是集体项目,少不了并肩训练的伙伴。一旦迈出步伐,就算戒不掉懒散的毛病,也是积极的。”
每个人学跆拳道的目的都不同。有人用来健身,有人用来卖弄,有人用来打架;吃饱了撑的,也是一种目的。
那四百块补习费,足以让叶莱内疚。看着王培期待的眼神,叶莱不能乱泼冷水。
和王培约定后,叶莱准备下午去跆拳道馆报名。而上午的叶莱,要沉浸在补习的谎言里,为王磊的贪婪买单。虽然上午要补习,但只要去游戏厅消磨时间,就能轻易糊弄过去。
叶莱走出家门,在街上随意绕圈。到了拐角处,在原地稍作停留,然后回头看。重复几次,能确定有没有被王培跟踪。
叶莱走进常去的那家游戏厅。第一眼看去,干净的地面,整齐的排列,做了最闪亮的呈现。虽然没人喜欢脏乱的环境,但闪亮的成本,只能让顾客买单。毕竟翻新椅子,摆放香薰,雇人打扫等,都要花一笔笔钱。因此,这里的游戏币很贵。
游戏厅里,摆着七十多台不同的机种。赌博机虽然赚钱,却被摆在角落的位置。为了钓鱼,托会坐在赌博机前,按照一块钱等于十分的玩法,悄悄控制每一场胜负。围观者里,有些人看热闹,有些人摇摆不定,有些人下定决心要赌。后面两者,是拉拢的对象。
游戏厅的人员构成很复杂,小到八岁,大到六十岁的也有。有些学生旷课打游戏,沉浸在短暂的快乐里。随后就迎接了老师的拷问,家人的暴打,以及童年的阴影。
叶莱安静地坐在机子前,投币后,选择了空战的闯关游戏。战斗机起飞,无数敌机从四面八方袭来。敌机带着恶意,在空中无序穿行。现在,叶莱把现实里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受到伤害的敌机放慢速度,冒出一股股浓烟,在空中散成碎片。
叶莱除了进攻,还要躲避敌机的炮弹。要是眼睛看花了,手一抖,很容易就损失一条命。
“王磊,杨晖……”
叶莱望眼欲穿地盯着屏幕,露出咧嘴的表情。心理暗示的叶莱,做到了身临其境。
下个瞬间,有人从后面拍了叶莱的背,并把嘴凑到耳边,轻声说:“你出来一下。”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入眼。这种情况,多半是敲诈,因为王磊也给过类似的画面。
叶莱看了男子一眼,从身材比较,虽然自己有点瘦弱,但好在差距不悬殊,依然能反抗。打架除了和身材有关,勇气也占了一定的比例。抱着不要命的心态,战斗力会大增。
大学生敲诈高中生,高中生敲诈初中生,初中生敲诈小学生,小学生还是敲诈小学生。往下算,如果运气好,碰到幼儿园的孩子,能抢到一块糖。
男子只有一个人?带着疑问,叶莱用眼睛扫了一圈周围,做着反抗前的侦查。
眼睛扫完,叶莱发现身后还站着两个同龄人。无论同龄人是什么身份,从凶神恶煞的眼神里,能看出相同的敌意。
叶莱的腿脚虽然很麻,但始终保持沉默。为了防止叶莱逃跑,他们搂住叶莱的脖子,轻声说:“要是敢跑,我们就弄死你。”
叶莱点点头,把步伐放慢,做出不会逃跑的承诺。
走了五百米,叶莱被带到一幢破旧的居民楼。他们像饿疯的狼,不用废话代入,直接问:“有钱么?借我们一点。”
一对三的叶莱,要借助周围的环境和工具,想办法反抗么?
首先,大家不认识,没有情感牌;其次,叶莱的人数占有劣势,双拳难敌六手;最后,他们的实力怎么样,有没有携带武器,都是未知的。
叶莱没必要为了一点钱,去承受能避免的伤害;就算不能避免,也要从轻发落。去医院挂一个普通号,要十块起步;换成专家门诊,特需门诊,费用会逐级递增。这像一场交易,叶莱给他们一份钱,他们给叶莱一份平安。既然大家都熟悉流程,那交流起来会很简单。
“我身上只有两块钱和一个游戏币。”
叶莱主动从口袋里掏出财物,毕恭毕敬地递上去。虽然很微薄,但已经是极限。
对叶莱镇静的神情和自觉的举动,他们呆在原地,找不到方向。毕竟没展示出绝对的威严,猎物就投降了,成就感很低。
他们露出懊恼的表情,对微薄的收入并不满意。然而叶莱不是印钞机,就算他们用螺丝刀来拆解,也只能得到两块钱和一个游戏币。
“就这么点东西啊?是不是藏起来了?”
没等他们亲自动手,叶莱就脱掉鞋子,把身上的口袋翻出来,并抬起两只手臂,像一名自信的俘虏,接受着严肃的投降。见了这副穷酸样,他们几个摇摇头,拿起聊胜于无的果实,闷闷不乐地走了。
跆拳道会保护叶莱么?最后的答案是,自己保护自己。
叶莱在外面游荡了两个小时,借着泛酸的腿脚,疲倦地回到家里,并抱怨了教材的难度。
“今天的补习有收获么?”王培问。
“有一点收获。”
叶莱不能夸大收获。要是说学得很好,一旦到了考试,会在低分里露陷;叶莱不能缩小收获。要是说学得很差,王培不仅会心疼补习费,还会质疑补习班的作用。
言多必失。最好的办法,是少说补习的问题。
“有进步就好。”王培期待地说。
“可能吧。”
可能有进步,可能没进步。模糊的叶莱,给了一个稳定的答案。
“你出门时,我给跆拳道馆打了电话。经过讨价还价,把一个学期的费用控制在六百块。”王培说。
“一个学期是多久?”
“差不多半年。”
吃完午饭后,稍微休息一会,叶莱和王培往外面去了。第一站是自行车店铺,第二站才是跆拳道馆。
叶莱上夜自习,自行车是长远的选择。毕竟等到夜自习下课,公交车早就没了。
经过十分钟的步行,叶莱和王培走到了第一站。这家名为“旅程”的店铺,是市里最大的自行车销售点。
店门外摆着一辆辆自行车。干净的车身,多彩的颜色,吸引顾客停下脚步,作出纠结的选择。
“你们买车啊?”
一名员工注意到顾客,笑嘻嘻地走过来。
“嗯。”王培说。
“您的孩子骑?”
“嗯。”
“这个是新款的,不仅能监控骑行的距离,还能监控用户的心率。你看,车上有一个显示屏。”员工热情地说。
“多少钱?”王培问。
“九百块。”
“挺贵的。”
“一分钱,一分货。——这款也很好,七百块,各项技术都很先进。”
员工指着另一辆。
望而却步的价格,和预想的不同。王培摇摇头,随意地看了看四周,不仅眼睛花了,连气场叶弱了。
“那是什么?”
“有人买了新车没几天,就被小偷偷了。你们想买的话,也能考虑贼偷车。贼偷车不仅便宜,还耐用。”
顺着方向,王培的眼神移了过去。
买自行车,最好一步到位。如果骑几天就出问题,不但浪费钱,还毁了心情。虽然叶莱和王培不懂零件的构造,但还是走到贼偷车旁,就差把脸贴上去,生怕看漏了缺点。
“有些贼偷车,看起来和新的没区别。你们买车的人,可能心理上接受不了,觉得这是二手货,三手货……车子只是工具,没有意识。”
员工看出了顾虑,就在一旁解释。
“贼偷车安全么?”王培问。
“要是不安全,谁敢拿出来卖?我开了五年的店,放心吧。”
虽然这是贼偷车,但它和周围的新车一样,被整齐地摆放着。下个瞬间,王培花了两百块,选了一辆黑色的贼偷车。
小偷偷来车子,卖给店铺老板,店铺老板又把车子卖给叶莱。从需求上来说,这三方都很愉悦。叶莱知道,失主会流下眼泪,但不在现场的叶莱看不到眼泪,也不在乎眼泪。
小偷是一种职业;小偷让叶莱用低价,买到了超值的东西。既然享受到利益,叶莱是否要感谢小偷?
不多时,叶莱和王培来到跆拳道馆。走到二楼的大厅后,只见员工低头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单调的水笔,对出勤表和个人信息进行登记。
左边有三个房间。里面是女更衣室,中间是男更衣室,外面是办公室。
一些学员穿着跆拳道服,腰间缠着各种颜色的腰带,很醒目。学员从更衣室走出,目的地是三楼的场馆。
“我之前在电话里登记过。”
王培上前,打破员工的忙碌。
“是王培女士?”
“对。——我的孩子作为初学者,学起来会不会很费力?”
“每个人都以初学者为起点,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进度的快慢,取决于学习的态度。”员工热情地说。
初学者这三个字,听起来像菜鸟,是低级的一类。初学者用刺耳的听觉,让叶莱看到真实的自己。
“嗯,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王培拿出学费。
“离训练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您再看一看注意事项,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让孩子去换衣服。”
员工把腰带和跆拳道服递给叶莱,王培坐在一旁,认真翻看手册的注意事项,生怕不知不觉地违反了规定。
手册列着一条条注意事项,其中提到:禁止在场馆里吃零食,禁止在场馆里大声喧哗,禁止在场馆里打架斗殴……叶莱粗略地听了几句,就向更衣室走去。
莱走进更衣室,换上跆拳道服。关于腰带的系法,有鞋带和红领巾做为参考,操作起来很熟练。站在镜子前,叶莱要调整穿着的舒适度。这一点,能通过一个个小动作完成。最后,叶莱打开独立的储物柜,把脱下来的外套放进去。
盯着偌大的场馆,想着封闭的空间,眼睛会产生倦意。场馆的地面,铺着印花的地垫,像踏上虚幻的彩虹。
说到学员的年龄,也是混杂不齐。小的七岁,大的二十多岁,带着相同和不相同的目标,无规律地聚在一起。
场馆里,虽然规定了注意事项,但遵守的人还是少数。右边靠窗的两位女生,一个人撕开饼干的包装,另一个人撕开薯片的包装,把食物放进嘴里。吃着吃着,一些碎末掉在地垫上。零食碎末,被地板的多彩所包容,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因为不是铁钉子,就算光脚踩到,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消极的情绪形成保护膜,预报了可能发生的坏事。叶莱会被周围的人影响,也会影响周围的人。叶莱脱掉鞋子,走进场馆,往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教练好。”
叶莱从一旁的学员嘴里听到这句话。下个瞬间,从入口的方向,三个理着平头的青年男子,穿着雪白的制服,朝主台走来。
“集合。”主教练挠挠头,高声说。
听到命令后,那两个吃零食的女生把包装垃圾扔到窗外。原本懒懒散散的学员散开,五十个人整齐地排成四排。
主教练左右来回走,眼神很尖锐。突然主教练注意到什么,阴着脸朝叶莱走来。
“啪。”
主教练一脚踢在叶莱的后背。从力道上来说,完全能承受,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让叶莱开始浮躁。
“谁让你这样系腰带的?”主教练问。
叶莱瞄着主教练的腰间,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比起叶莱的系法,主教练的腰带确实标准很多。
“他是新学员。”副教练轻声说,并走到叶莱面前,把腰带解开,然后系上。整个过程很快,对学习的叶莱来说,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今天这里,来了几个新学员,我希望你们能尽快融入环境,完成自己的目标。——以前训练时,有一个女生在这里开小差,你们猜最后怎么样?”
大家摇摇头,露出未知的表情。
“我把这个女的拉到那边,狠狠地踢了几脚,然后就老实了。在我的面前开小差,是对我的侮辱,是对跆拳道的侮辱,是对体育的侮辱,是对奥运会的侮辱。”
主教练走回主台,向大家展示了绝对的威严。不听话,会被打;想不被打,要听话。简单的道理,王磊也教过叶莱。
“现在进行体能训练。二十个下蹲起立,开始。”
听到命令后,叶莱的反应很慢。因为叶莱不知道什么是下蹲起立。
叶莱的眼睛环顾四周,看到无数个示范对象。——下蹲,把双手扶在膝盖,然后起立。每个人的速度都差不多,很有节奏感。
“二十个下蹲抱膝跳,开始。”
随着主教练的声音慢慢消散,所有人都切换了动作。这一次,顾名思义的叶莱,反应也跟了上来。相比下蹲起立,下蹲抱膝跳的体力消耗会增加。下蹲抱膝跳的滑稽程度,像一群被锯断了腿的青蛙,在沼泽里挣扎。
“二十个原地高抬腿,开始。”
人群散开一定的距离,朝着六十度往上抬腿。
“腿抬高,腿抬高,没吃饭啊?”
副教练拿着黑色的脚靶,重重拍在某个学员的脚上。由于注意力不集中,学员直接摔在地上。
“起来,别装死。”副教练把两只手放在身后,严肃地说。
学员慢慢起身,隐藏了自己的表情,继续做着相同的动作。
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后,强烈的倦意袭来。叶莱的身体懒散惯了,完全不适应。如果在一个没人的环境下,叶莱会选择躺在地上,哪怕全身沾满灰尘。
“累么?”主教练大声问。
“不累。”一些学员大声说。
虽然叶莱反感这个回答,但无法反驳。如果表达出真实的情感,会被扣上懦夫的帽子,遭到整个场馆的轻视。因此,叶莱伪装了自己,以沉默的方式认同。
“既然不累,那你们就分成四组,再来一段折返跑。”
说完,主教练示意大家排好队,均衡了每个组的年龄。大家一共被分成四个组,个头从低到高排列,全部站在场馆的右边。
“没有惩罚规则,跑起来就没意思了。——你们每个人跑到对面,再跑回来。过线后,下一个人出发,和接力棒差不多。最后一名的那个组,全体做五十个俯卧撑。”主教练说。
有惩罚规则的游戏,每个人都会全力以赴。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五十个俯卧撑不仅累,还丢脸。
既然被分成四个组,依靠团队取胜,可能就有拖后腿的人。也许有些人患病,身体很虚弱;也许有些人心情不好,会影响发挥;也许有些女生跑起来,比男生还快。因此,哪个人的实力差很难判断。
叶莱这组比较均衡。——八岁的男孩,十岁的男孩,十三岁的女生,十四岁的男生,十七岁的女生,十八岁的女生,十九岁的男生等。
大家整齐地排着队,露出自信的表情,目光注视前方。作为陌生人,虽然没有交流,没有熟练的配合,但每个人都想赢。
“开始。”
随着主教练的声音落下,每一组的首发队员,都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叶莱这一组,轮到那个十岁的男孩时,意外发生了。也许是太想赢,男孩的步伐一松,整个人脸朝前,重重摔在地上。
“起来啊,想连累大家一起受罚?”
“喂,你搞什么鬼,关键时刻掉链子?”
“哎,跟这种人一组,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叶莱的队伍里,抱怨声不绝于耳。当那个男孩折返回来时,看到了一张张鄙夷的面容。虽然气氛不友好,但男孩还是跑完了全程。
领先的队伍把优势扩大,落后的队伍苦苦挣扎。当最后一个人跑过终点线,结果早就被定格了。
“我刚才做原地高抬腿时,脚重重地扭了一下。开跑前,觉得自己这组是最后一名,没想到……”
“多亏了那一组的傻子,跑着跑着就摔倒;摔倒就算了,起身还这么慢。——干脆别起身了,躺在地上睡觉吧。”
“那个傻子,是我们的卧底吧?”
其他组的人在讨论着。无论身体,还是精神,惩罚都远远消散。从他们的表情里,能看出如释重负。
先是莫名其妙的嘲讽,然后是莫名其妙的惩罚。叶莱输了,但输得不服。毕竟在速度上,叶莱没拖队伍的后腿。
“你们往角落散开,做五十个标准的俯卧撑。”副教练指着输的组说。
胜利的组,由各自的教练带着,去场馆中心训练;失败的组,趴在不起眼的角落,接受约定的惩罚。
大家张开手和脚,固定在地面,让身体贴下去,然后慢慢撑起。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还没做到十个,叶莱的手臂就酸痛了起来。相比目标的五十个,简直是太遥远了。因此,叶莱的动作开始偷工减料。——手臂的支撑力变轻,胸口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大。当然,这一切做得很隐蔽。
“你的动作不标准。”
副教练用脚踢了一旁的学员。
“那怎么才算标准?我肯这样做,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男生拍了拍手,站起来,愤怒地说。
副教练原地站着,一脸吃惊的样子。在副教练眼里,学员都是弱小的绵羊,除了顺从,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你的动作不标准,人应该扶贴下去。”副教练切换了表情,耐心地说。
“我本来就恼火,你的要求还这么多,我不做了。”
男生靠墙而坐,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不用再大喘气了。
“教练,如果你拿刀杀了一个人,警察却打着共同承担的逻辑,抓你全家判刑。这种判决结果你满意么?我们不是玩偶,不会嘻嘻哈哈地任你摆弄。”
为了争取共同的利益,大家从陌生,进化到亲密无间。偌大的场馆里,映衬出持续的渺小。
“你的举例不恰当。俯卧撑作为惩罚,是游戏规则,一开始就约定好了。既然是规则,就要遵守。”副教练说。
“都是极端的连坐,哪里不恰当?五十个俯卧撑,应该加给那个拖后腿的人。”
大家说着说着,不约而同地瞄了那个男孩一眼。男孩低着头,始终保持沉默。主教练见起了争执,就过来询问原因。
“我们不做俯卧撑。”
“这是规则,必须要遵守。”
是否要做俯卧撑的问题,争论了十五分钟。在叶莱的号召下,有些学员不仅想找媒体曝光,还想用退钱的方式威胁。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惩罚终于被取消了。
也许这些争论没有意义。因为在十五分钟里,五十个俯卧撑早就做完了,甚至还能省下一点训练的时间。即便如此,叶莱依然很开心。原来,自己能勇敢地说不。
六十分钟的训练,除去争论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学员讨厌极端的教练,教练讨厌固执的学员。散场前,双方互相鞠躬,互相道别,期待下一次见面。
叶莱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男更衣室里,无序的吵闹声变强了。从外面粗略地听,像同伴之间的打闹。
“你以后就别来了。”男生说。
“为……为什么?”男孩问。
“因为我看到你就烦。”
刚才在场馆,俯卧撑的余温还未消散,且有反弹之势。叶莱想融入群体,想摆脱孤零零的感觉。
“对不起。”男孩低下头,尴尬地说。
男孩除了认错,没有其他选择。从男孩身上,叶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眼不见,心不烦。你把无能传染给别人,下次折返跑时,大家还会莫名其妙地摔倒。我
不欢迎你,他们也不欢迎你,你以后别来跆拳道馆了。”叶莱走到男孩侧面,肆无忌惮地说。
“刚才折返跑时,你是我们这队的……”
男生读取着记忆。
“我叫叶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