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临淄亲友如相问,一片春心在夜壶(上)
话说这一日用过午饭,猴王整理好行装,与慕容昕、呼延力等人挥手告别后,便带着银狐骑着快马,直奔临淄城而去。临淄城内某条宽阔的街道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临街把角处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档酒楼,此楼高约三丈共分两层,顶上是碧瓦朱甍、檐角飞翘、,门前立着两尊雄壮威武的石狮,但门楣上却并未悬挂牌匾。街对面三百步外,便是后胜府邸的正门,据传此酒楼乃是后胜的产业,里面从掌柜到小二,皆由后胜府邸的仆役兼任。这酒楼不挂牌匾也没有字号,一应酒水饭菜,味道差强人意不说,价格也要比别处贵上几倍,而且店小二一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客人想要续壶茶水,都须额外塞上几个刀币才行。
饶是如此,这无名酒楼依旧是门庭若市、生意兴路,每日都有大把的人,上赶着来做这个冤大头,齐国官员也好、六国使臣也罢,又或是什么达官贵人、商贾巨富、宗室远亲、儒生侠客之流,但凡是想拜谒后胜的,都免不了要在此处消费一番,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此地才是后胜府真正的门房。此刻酒楼二层的一个雅间内,子乔正单手扶栏立在窗口,朝着后胜府方向极目远眺,诸葛村夫则是沉着张脸,双眼虚望着窗外白云,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片刻之后,有人轻敲房门,子乔紧走几步打开门,先将抱着银狐的猴王让进屋中,又从怀里掏出一袋刀币递给带路的小二,随即便关了门守在外面,仿佛一尊门神似的。
“大哥”,诸葛村夫急忙起身,对着猴王躬身施礼,猴王点点头,随手将银狐丢在桌上,踱步行至窗前,袖手凭栏远眺,眸中不时闪过几缕蓝芒。诸葛村夫不声不响地立在猴王身后半步处,垫着脚尖抻着脖子向外张望,那后胜府邸院墙高耸、绿荫环绕,凭他的目力,只能遥遥望见其府中一角,端的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诸葛村夫陪着猴王在窗边观望了一阵,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布,递了过去。猴王接过绢布展开瞄了几眼,只见上面画着一位男子,年纪约莫四十开外,四方脸宽额头,剑眉星目高鼻丰唇,颌下留着撮短须。不吹不黑,单论长相,这后胜长得倒是眉眼周正、一脸正气,甚至还有点儿小帅,只可惜却是个贪财好色、祸国殃民的奸佞。
猴王将绢布还了回去,诸葛村夫一手捏着绢布,一手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待手中绢布大半化作飞灰,才将它甩落在地。猴王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村夫,待今夜事了,我要出去办点儿事,一个月左右便回。待我回来,有些要紧事,还要说与你听”。“大哥且放心去,临淄城这边,我自会照应”,诸葛村夫点头应承道。“村夫,此地人多眼杂,我便不留你吃饭了。等会出去时,你帮我点桌酒菜上来即可”,猴王转过身拍了拍诸葛村夫的肩头,微笑着嘱咐道,“若这几日无事,就不要出门了,顺便给你家老爷子带句话,让他只管放宽心,在家听信儿便是”。
“大哥”,诸葛村夫只觉得鼻腔内涌上一股酸热,郑重其事地一躬到底,再起身时眼眶已是微微泛红,他本想张嘴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猴王怀中抱着的那只银狐勾起嘴角,露出雪白尖牙,正笑眯眯地朝自己不断挥动前爪。诸葛村夫的视线,下意识地迎上了那双,湛清碧绿的竖瞳,登时只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瞬间漏跳了半拍,浑身的血仿佛凉了大半截似的,两只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诸葛村夫硬着头皮佯装镇定,满脸不自然地说了句,“大...大哥,你这里若是无事,那我...,那我就...,先走了哈”,说完便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逃出门去。
“小淫狐你这是做甚”,猴王将银狐举在眼前,轻声埋怨道,“人家村夫本来胆子就小,你还故意吓他,这合适吗”。“胆子小?这家伙张嘴就要灭人满门,我看他这胆子,可是大得很呐”,银狐斜了眼猴王,嘟着嘴说道,“有些事儿吧,他早晚也得知道。这次,权当是我这做嫂子的,给未来小叔子打个招呼,这总行了吧”。猴王无奈的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搂着银狐,倚在窗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后胜的府邸。
整个临淄城内,除了王宫,便属后胜府邸最为壮阔,合计有大小院落三十余座,各式房屋六百余间,府中住着将近两千人,除了寻常护院家丁外,还有持戟甲士、佩剑门客,日夜往来巡查不停。有一说一,若单论防卫严密程度,后胜府邸比起齐王宫来,也是不遑多让,堪称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当然,所谓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也仅仅是针对凡人而言,再严密的防卫措施,拿到猴王与银狐这对组合面前,也只能是形同虚设、破绽百出。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是渐渐偏西,猴王还在仔细观察着后胜府邸,身下却是传来一阵车马喧嚣声,猴王下意识地低头观瞧,只见下面街道上,有八个健壮仆役在前面开道,后面是一辆双马安车,马车后面还紧跟着六辆牛车,车上各种大小箱子,堆的是满满当当。猴王早已看清,马车中坐的正是姚文强、姚高杰二人,看架势,这两父子是专程来给后胜送礼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猴王笑着调侃一句,随即又勾起嘴角转了转眼珠,不知他脑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片刻之后,车队停在后胜府正门前,姚文强父子刚下车站定,便有仆役点头哈腰前来奉迎,领着二人自侧门入府。待姚文强父子入了府,马车、牛车便继续缓缓而行,绕过前面街角,直奔专用来卸货的角门而去。
书房内,姚文强父子二人,陪着后胜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等饭点儿一到,三人便移步去了姚惠儿居住的小院。姚惠儿命人备下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她自己则是涂脂抹粉、精心打扮一番,早早便花枝招展的倚在院门前,翘首以盼。其实就连后胜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这府里到底豢养了多少娇妻美妾,毕竟是人到中年力不从心了,内宅里这么些个妹子,里里外外全靠后胜一人忙活,哪怕就是天天用胡僧药拌饭吃,他这身子骨也扛不住啊。现实情况就是这般狼多肉少,后胜宅邸的这些妹子们,实在是被逼无奈,就为了晚上催个皇粮、见见荤腥,一个个卷的飞起,成天不是在宅斗,就是在去宅斗的路上。
那后胜也是个不讲武德的,好些黄花大闺女被他养在屋中,有的甚至连苞都没来得及开呢,就特么直接守起了活寡来,讲究的就是一个不当人子、不干人事儿。似姚惠儿这般还算好的,至少她娘家不差钱,这妹子也是个有心计的,每次等自己落完红,隔天就差丫鬟去娘家送信儿,让她爹赶紧给姑爷儿送几车财货来。那后胜端的是个实在人,就如同巴甫洛夫实验里的狗似得,每次收了便宜老丈人的礼,当晚就睡人家闺女,讲究的便是个条件反射、一把一结。当然,春秋战国时期的女子,肯定是不知道,安全期这个概念的,何况这后胜又是个,收钱才办事儿的怨种。导致的结果就是,老岳父这边砸锅卖铁地花冤枉钱,姑爷这边吭哧瘪肚地播子孙种,这对儿卧龙凤雏,折腾了个一溜八开,可这姚惠儿的肚子,始终是不见半点儿动静,简直就是气死个人儿。
闲言碎语少叙,只说那姚惠儿将老公、老爹、老哥,迎入自己房中,四个人围着一桌子珍馐美馔,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席间,那姚惠儿对着后胜色笑承欢、大献殷勤,一会儿往杯中添酒、一会儿往盘中夹菜,时不时地还要取出绣帕,举止亲昵地替后胜擦擦嘴,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妖冶,那双美眸中仿佛含着一汪春水似的。不知不觉间,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姚文强朝姚高杰使了个眼色,父子二人便齐齐拱手告辞,后胜此时带着六、七分醉意,起身将便宜老丈人、大舅哥送出门,便任由姚惠儿搀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卧房内缓缓走去。
此刻猴王正搂着银狐,端坐在酒店二层的雅间内,他眼中闪着点点蓝芒,将头凑近银狐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银狐支棱着耳朵听了片刻,随即扭过头白了眼猴王,阴阳怪气地说道,“死猴子,杀人就杀人,你整那么多弯弯绕干嘛”。“嗨,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不是”,猴王挑挑眉,满脸堆笑地问道,“小淫狐,你就说这事儿行不行吧”。“行倒是行,不过你这心也忒黑了些”,银狐撇着嘴仰起脖子,满脸傲娇地说。“得嘞,干正事去喽”,猴王颇为默契地勾起手指,在银狐的下巴挠了两下,抱起银狐便出了屋。